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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恨如春草(上)
“七师哥,七师哥,萧哥哥不见了!”秦倾像往日一样寻找萧宇的身影,谁知到处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匆匆忙忙去找上官游。
可怜上官游还没睡醒,就愣是被秦倾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只好强打精神开动脑筋:“也许是练功去了?”
“山上我都找遍了。”
“对了,”上官游不自觉打了个响指,“他不是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下山吗?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去做什么。”
“不会,要是这样萧哥哥一定会给我留个口信或字条的。”秦倾越想越慌,眼圈不自觉就红了。
上官游平日虽喜与小师妹斗嘴,但心里却是真正疼惜这个小师妹的,一看看这架势就慌了:“兴许师父知道?”
“可是师父今天一大早就跟我在一起啊,如果知道,干嘛瞒着我?”
“瞒着你当然是不想你知道啊······”上官听到秦倾的问题自然答道。
师兄妹对视一眼:“啊!”
“可是为什么啊?”两人继续苦恼仍是想不通,最后上官游只好出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师父那么疼你,要不你去问问?”
“能问得出来吗?”秦倾虽小,却是早熟聪慧。
上官挠挠脑袋:“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秦倾看看师兄,点了点头,竟颇有些悲壮的意思。
宁静的夜晚,大街上的脚步,细碎而整齐,却更添惊恐。
一队人马手持火把,疾速前行,远远望去,如一条长长的火龙。
队伍中不时有催促的声音传出,沿街的百姓不明所以,唯恐有失,都门窗紧闭,无人敢问。
队伍的目标是个简陋的小院落。
砰砰——
“开门!”
秦漾一直在想秦倾的事,所以还没睡下,一听声响,觉得有些奇怪,刚走出房门,就看秦揽也正从自己房间出来,看外面一片明亮,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秦揽装作刚从梦中醒来的样子:“谁啊,这大半夜的······”
外面的人也不答,只是把门拍的砰砰作响,吼道:“开门!搜查要犯!不得妨碍!”
院内二人心下一凛,心知来者不善,秦漾再从门缝中看出去,更是大吃一惊:“揽叔,是北朝的人!”
秦夫人正从屋内出来,恰巧听到这句:“那怎么办?”
秦漾一咬牙:“冲出去!”
拿出一柄似乎只有普通长枪一半长短的怪异兵器,便要往外冲。秦揽到底久经沙场,临危不乱,一把拉住秦漾,低声道:“等等,我去看看。”
同时,对门外讨好道:“就来就来,正穿衣服呢。”
秦揽大致看了看四周,道:“已经被包围了,除了背后。”
当年落户时就防着这一天,所以背后是个悬崖,望下去一片云雾,只是离悬崖顶上不远处有个突出的平台,从上往下看是看不到的。若是被大军包围,以来悬崖边上兵力会相对薄弱,二来这障眼法也多少能拖住点时间。
三人一听,微微松了口气,秦夫人当机立断:“漾儿,你先下去。”
“娘,您和揽叔先走,若大军冲进来,我断后。”
秦夫人脸一板:“走!”
听秦夫人的口气,似无转圜的余地,但这个时候秦漾也是固执:“娘不走,孩儿也不走。”
外面的敲门声更猛。
“漾儿,你不走,你娘是不会走的,没时间耽搁了。”秦揽看这架势,与夫人想法自是一样,无论如何,先让秦漾避开这节。
秦漾也不耽搁,正攀着绳子下去,外面的人也已按捺不住冲进来了,一时间,火光竟有些晃眼。
齐鞍山上。
谢明夜观星象,眉头微蹙。
七杀星周围隐隐有些变动,只怕即将出世。
正掐指计算诸般变化,忽觉一摆有些不对。
低头,失笑。
“倾儿何事?”
秦倾拉着师父衣服的手缩回来,拉扯自己的衣带:“师父,萧哥哥他······去哪儿了?”话没问完,倒是自己脸先红了。
谢明一笑,正准备逗逗秦倾,忽然脸色一凛,抬头一看,五指一掐,再看向秦倾的目光中又多出一份怜惜悲悯。
“倾儿,为师派萧儿下山办事去了,我现在也要下山去一趟,你乖乖在山上呆着,记住了?”
说完,也不待秦倾答话,急速略下山去。
秦倾看着师傅远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上官的房间:“师兄,怎么办啊。”
上官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办?”
秦倾看着自己的脚尖:“萧哥哥确是下山了,我想去找他,可是师父叫我乖乖呆在山上。”
“那就好好呆在山上吧,仇萧又不是没下过山。”上官一听就放心了,也不甚在意。
“可是,”秦倾提起头,看着上官,“这次是不一样的,我总有种怪怪的感觉,萧哥哥这次没有给我留过只言片语。”
“也许他走得太急?”上官安慰。
秦倾摇摇头:“我想去找他,顺便回家看看。”
“不是吧!”上官夸张地叫了声,“你敢不听师父的话?”
“我······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知是因为家里还是因为萧哥哥,所以,我想下山。”
上官沉吟一下:“那你想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趁师父不在。”
“那好,咱们走吧。”上官从床下摸出一个早就收拾好的包裹。
秦倾眼睛瞪得滚圆,看着上官的包裹,伸手指着上官:“师兄,你······你耍我?”口气陡然一变。
上官皮一紧,瑟缩了下:“小师妹年幼,当然需要人随行保护,你说是吧?”
秦倾看着笑得狐狸一样的上官:“我看你是借此躲开这次考核吧?”
上官被当场戳穿,脸一红,倒是死鸭子嘴硬:“哪儿能啊,不过你要是一个人下山,我还不被师父念死。”
秦倾白他一眼,也懒得细问:“我去收拾东西。”
“不用不用,”上官连忙拉住,“送佛送到西是吧,呐,这是你的。”
“上——官——游——”秦倾有气无力,“那个师父留张字条,那个你大概也写好了吧?”
谁知上官连忙摇头:“我们离开,师父当然会比较想你,当然是你留个墨宝给师父睹物思人了。”
秦倾一指戳上上官胸口,虽说上官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也不矮,又及秦倾毕竟只有十岁,努力举高手指,也不过够到上官胸口的高度。
秦倾再白上官一眼,认命地提笔疾书。
谢明奔到秦家,四周一片灯火通明,显是被包围了,心道不好,微一提气,略上房上一处死角,秦夫人与秦揽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秦漾不在其中,也不知是否逃出去了。
谢明小心移到悬崖的方向,见一帮人在努力往下探,不过下面本就幽深难辨,更何况是在夜里,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过谢明还是借着火光看到了兵士们身边的一截绳子。
一截被斩断的绳子。
谢明心蓦地一沉。
谢明潜回房上,看秦夫人和秦揽还是刚才的姿势,心知多半无幸,便想着如何确定秦漾的生死。
一直挨到寅时三刻左右,才见对方防御出现了几丝松懈,谢明无暇多想,只觑准机会,施展壁虎游墙功,贴着悬崖下去,隔了好一会儿,才摸索到那个短台边。
谢明不敢点火,等了一阵,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一低头,便就见秦漾躺在自己脚边,探其脉象,无甚大碍,只是有些急火攻心的征兆,但从高处跌落,外伤却是极严重的。
所幸这个平台山腹方向倒是有些深度,谢明小心地把秦漾弄了进去,接上摔断的手臂,又小心爬了上去,回山上取药。
来去匆匆的谢明并没有注意到,那两道错身而过的小小身影。
“师妹啊,这天都大亮了,咱们吃点东西再走吧。”大街上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扯着一个小女娃的手,额······撒娇。
不知是因为这会儿时间太早还是昨夜突然到来的军队,小村落里一个店铺都没开门,显得十分冷清。
换言之,上官游的声音在此时此刻此地,十分突兀。
秦倾看着扯着自己那双手,指节分明,白皙如玉,不由感慨,除了主人不咋的,这双手还是很完美的。
“七师哥,你看这儿像是有东西吃的样子么?”
“倾儿你做?”想到倾儿的手艺,上官两眼放光,虽说秦倾也只会做点点心小面什么的,手艺却是极好。
秦倾瞪他一眼,见上官不为所动,只好认输:“到家给你做。”
上官一听,更是笑眯了眼,倒是一个劲儿地催着秦倾快走。可惜上官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不是美食,而是改变自己与小师妹一生的劫。
秦倾远远看见家门大敞,微觉奇怪,也没有多想,待到走近一看,母亲和揽叔躺在地上,满身血污,竟就那么呆住了。
上官游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看着秦倾这样,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倾儿?”
秦倾双膝一软,挪到秦夫人身边,双手伸出,似乎想去触碰,却又颤抖不已地缩回来,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上官虽也难过,却毕竟不如秦倾对血脉至亲的感伤,突然听到有些声响,上官一把拉起秦倾:“倾儿,快走,这儿不安全!”
奈何秦倾悲痛欲绝,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上官一时心急,只好抱着秦倾冲出门去,秦倾挣扎不休,上官一边劝慰一边将秦倾抱得更紧,这厢一个闹一个哄,却都在看见面前的人的时候安静下来。
秦倾将头埋进上官的肩,沉默以对。
上官看秦倾的样子,开口质询:“是你干的?”
面前的人的人神态倨傲,并不答话。
上官心知这是默认了。看着面前人数虽有限,但对己方来说不知多出多少倍的人马,上官突然领悟:“你这是要斩草除根!”
“聪明的小孩,”马上的人这才开口,“我是北朝展王拓拔野,记住了,免得到了阎王那里,告状都不知道怎么说。”
话音一落,轻轻一挥手,便下了格杀令,竟是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
这下糟糕了,上官心想,可是感觉到怀中轻轻颤抖的小身体,上官仿佛感觉到一股勇气直冲胸臆,瞬息之间,便打定了主意。
上官努力使自己凝神静气,看准外围薄弱的地方,提气纵身一跃,夺过一匹马,即刻调转马头,也不及细看方向,便即冲了出去。
拓拔野的目光中多出一丝兴味儿,一夹马腹,第一个追上去。周围官兵唯恐有失,也急急地拍马跟上。只是如此一来,上官游压力更大,低头看看自己护在怀中小师妹,低声交代:“倾儿,一会儿我会找个机会把你放下马,你记得立刻回山找师父。”
秦倾不答。
上官急了:“倾儿听到没有?!”
秦倾一抖,声音细如蚊呐:“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听到小师妹的话,上官心中一暖,知道两个人一起是绝对逃不掉的,更何况,秦倾若落到他们手里,绝无幸理。无论如何,自己要保住她。
拍马转到隐蔽处,上官将秦倾藏好,只叮嘱她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便拍马离开。
秦倾瘦小的身子隐在暗处,瑟瑟发抖,见上官离开不久,面前奔过一队队人马,咬紧下唇,小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丁点声音。
恐惧、惊惶、孤独、担忧仿佛无穷无尽,如蚕丝一般将自己包裹,十岁的秦倾,感受到记事以来最大的危险,却也几乎,瞬间长大。
过了好一阵儿,等外面完全没有声音了,秦倾才终于敢小心地伸出小脑袋,却仍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出来吧,追你的人早走远了。”
秦倾吓了一跳,一回头,却是个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站在自己身后,唇角微弯,一派风流。
秦倾努力使自己镇定一些:“你是谁?”
那男子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我的本名叫沈颜,倒是多年没人叫过了,江湖上都叫我风流盗。”
“风流盗?”秦倾茫然,却仍是努力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沈颜看了暗暗好笑:“那个是形容我的职业的。顺便说一句,我的职业,俗称,采花贼。”
说完,笑得更加灿烂。
上官游只觉追兵无穷无尽。
一路上试过无数办法,就是无法甩掉追兵,最可恨就是那个拓拔野,好几次明明都可以走脱了,偏偏就是被拓拔野识破。
清楚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上官游几乎已经是趴在马上,让马儿自己行动。
一路人马追来赶去,已经有了些猫捉老鼠的味道。
拓拔野看着前面执着的少年,心里也不急,只是眉梢眼角的笑意,都流露出他的胜券在握。他知道他不是秦家的人,当年秦锐死于他的刀下,不久前秦锐的妻子也死在他的手里,仅凭长相和少年看见秦夫人的尸体时的反应,就知道他跟秦家没有关系。最多,就是跟秦家那个小女孩有关系。
想到那个小女孩,再想到少年队她的回护,拓拔野无端地生出一丝杀气。他是一定要杀她的,不过他没有分兵去追,只是远远地缀在少年身后。一来,他目前对这个少年比较有兴趣,二来,在他心中,一个小女孩并不能成什么大事,况且,有的是办法让她自投罗网。目前,他的全副精力,都在前面那个少年身上。
终于,少年再也撑不住,从马上坠下。
拓拔野纵马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上官躺在地上,也直直地看向他,可惜逆着光,看不清拓拔野的表情,不过,倾儿应该逃掉了吧。这是上官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看着昏迷的上官,拓跋野下令:“带回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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