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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到
2有客到
四月的天氣已經開始熱得不像話。
一行人馬在日下疾駛。為首的紫衣少年風風火火地領前面。突然他勒馬止步。身下的良馬配合他的指揮,嗄然而止。其後四騎也停住了。
「如公子,何事停下?」一名黑衣儒服的男子問道。
「哪來的三岔口?還讓不讓人走?」如錦衣凌空劃下馬鞭,在空氣中留下炙熱的悶聲。
如錦衣眼尖看到前面小山坡上走著一個背個大竹筐的人,便大聲叫道:「前面的人,站住,小爺有話問你﹗」他扯開有點乾涸的喉嚨叫了兩三聲,那人也不搭理,徑自走著。
在熱日下他的少爺脾氣越漸大了起來,駕著馬追了上去。
其餘幾人怕他一時熱昏頭,上前鬧事,便隨後而去。
「喂﹗叫你呢﹗」高大的駿馬輕鬆翻騰上坡,橫空而出的馬著實嚇了那人一跳。
「喂﹗」如錦衣用長鞭指著他。
大竹筐伸出的草葉遮住了那人的臉,如錦衣居高臨下,看不清他的樣貌。只見他左手穿戴油亮的手套,手中拿著一本書,右手則握住一把小鐮刀。一身杏色寬大素衣,腰間繫上一條半尺寬的大腰帶,這條腰帶上插掛著不少小東西。他衣衫鞋上沾了不少泥土,褲長至膝蓋,腿上套著雙油亮靴子,露出兩個膝蓋頭。
在一瞬間如錦衣把他掃視一遍。此人衣著看來倒不像是一般的山間野夫。
「有事?」那人抬頭,用左手撥開垂擋的草葉枝條。
好一個俊俏小兒﹗
伴隨而來的幾人心中一震。在他們看來,如錦衣的相貌已是世間難得的好樣貌,殊不知這小兒年紀不過十一、二歲,竟也有一副不遜如錦衣的上等容貌,相較如錦衣的不耐性急,這小兒倒是多了幾分淡然沉穩。
這山野中竟有這等出采之人﹗
不待如錦衣惡言相向﹐行雲下馬問道:「小兄弟,打擾一下,要去洛水鎮該往哪一方向?」
俊俏小兒擦擦額上的汗,淡淡一問:「這位大哥可是要去長春公子家?」
行雲心頭一凜,正要回答,只聽如錦衣不耐地開口:「問什麼東西﹗你……」
俊俏小兒覺得白花花的大太陽太招人痛恨﹐不待竹錦衣火爆的話講完,又淡然地說:「我正巧要過去,不如結伴同行。」說罷放下手,又讓草枝蓋了一頭。
行雲向來謹慎,朝同伴使了個眼色,小心戒備。出門在外,十里無人的鄉野間突然出現的一個俊美小童居然能一下猜出他們的目的地,難免叫人起疑心。
「勞煩帶路。」行雲客氣作揖。
如錦衣突然吃了個閉門羹,心中不快正要發作,偏偏又看到行雲的眼色。他雖脾氣火爆,但也不是個不知世事的大草包,大大不悅地瞪了俊俏小兒。
小兒的腳程不快,一邊走著,一邊用力頂住往下滑落的竹籮筐。行雲為表示謝意,可請他和其餘人合騎一匹。俊俏小兒以不勞煩推辭掉,又笑著說了幾句多謝的話。行雲和其餘人也不好勉強,就都下馬陪走著,小兒嘴上倒是又說了幾句好話,拱手致意。只有如錦衣依然一屁股坐在馬背上。
他是個嬌客,行雲也由他去。
大熱天的太陽真不是蓋的,小明不好意思這些大人陪著他走路,抱歉地從竹籮筐裏翻找了幾張大葉子,給幾個大人遮陽。
小小的人兒長得可愛,舉止又大方體貼,已贏得眾人好感。如錦衣因其餘人等的表現而大翻白眼。想要策馬前進,又不識得路作罷。坐在超級龜速的馬背上真不是滋味。性急的如錦衣免不了粗聲粗氣地問什麼時候才到。
俊俏小兒好脾氣地微笑以對:「快了。」看他回首對如錦衣說話的表情活像一副哄小孩的樣兒。
貌似這十一、二歲的娃比十六歲的如錦衣更有大人樣。
唓﹗如錦衣一點也不待見這個小屁孩。
行雲一路和他說話,套問了他情況。這小兒叫小明,是洛水鎮人士,趁著清明前後的日子上山採集草藥。行雲略通歧黃,看他竹筐內的枝條是幾味去濕草藥,又問了些藥理,小明都能一一答上來。
背上的竹籮筐的重量越漸沉重,漸有滑落之像。小明沒大動靜,雙手按住肩帶。倒是馬上無事做的如錦衣酸了小明幾句。
走了約一柱香的路,一拐彎,已看到洛水鎮的牌坊。路上陸續有人行走,人不多,但毫例外地對一行高馬黑人頻頻注視。
「小明兒,這是哪來的客人?」路上負荷頭歸的農人掩不住好奇心,圍了上來。「找長春的?」
「找長春的。」小明微笑對著每人回答。眾人得了答案後一副愰然大悟的樣子。長春在洛水鎮的名氣大得很,這裏上了年紀的人都是他的長輩,所以個個叫長春叫得非常順口。然後和小明說了兩句家常話就散去了。
行雲見小明和鎮上的人都熟悉,便放下心來。只是不料京城人人敬重,聲名遠播的長春公子在家鄉卻是如此平易近人,連平常人家都直呼其名。
兩個十多歲小姑娘一見到小明立即上前,拉著他的手在他耳旁說兩句,然後看了如錦衣這俊秀小子一眼,笑得臉兒都紅了。
小明回頭一看,也跟著笑起來。他一笑,真可擔上百媚生三字。
連不滿被人當做猴子看的竹錦衣也看得閃了神。回過神來,如錦衣不屑地拿鼻孔出氣,竟也氣得臉紅紅的。這荒野之地,連個小姑娘都不懂禮數,光天化日之下拉著男子的手,還公然看男子﹗真是不知羞恥。
行雲一雙利眼隨意一掃,便略知這鎮上大概情況。鎮上人口不多,集中在大街上的約莫有三、四十戶人,另有散居四周不遠處的三、四戶人,只算是一個很小的鄉鎮。這裏處偏僻,要到大點的州郡,可要走上好幾天的路程。平日就靠農耕和一些路過的商賈做些小買賣。現今天下太平,老百姓的小日子倒也是過得有滋有味。
鎮口有一家小茶館,小小的旗幡上寫著「怡情」二字。如錦衣定睛一看,這赫然是長春公子的字。看得那對黑亮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對著那幅小旗號,咕嚕咕嚕地嚥了好幾口口水。
長春公子一字難求,一字千金,他的墨寶竟然被掛在這小茶館外?如錦衣驚得鼻孔噴出冷氣。
「等一下。」小明說了句,便朝茶館走去。茶館內忙活的人迎了出來。
原本目高於頂的如錦衣挫折地暗自傷心。他曾吵著要長春公子的字畫,結果人家連不要的草稿紙也沒給他一張,那真不是一個恨字了得﹗他決定自怨自哀一番,然後憑著自己的力量把那小旗號給搶……不,給拿下來。
心中一陣賊笑,如錦衣也溜下馬,跟在小明身後。行雲使了個眼色,一名黑衣騎士保持距離,也跟了上去。
「來。」茶館走出一名年輕少婦,眉目清秀,頭髮在腦後挽了個髻,耳旁飾以一朵鮮艷的大紅花,映襯得她更加秀麗。她迎向小明,幫他把竹籮筐卸下,拿起布條撣子,撣走他身上的塵土。嘴巴也不閒著。「又往山上呆去了?也不怕家裏擔心﹗等下把這些吃食帶回去給阿朗。」
「嗯。」小明嘴角一勾,淡淡一笑。算是答應。
「喂,妳這旗子怎麼賣?」如錦衣向著少婦大聲問道。
這少婦理也沒理,繼續整頓小明的儀容。
「妳這女人是不是耳朵有毛病?」如錦衣見她不答話,加大了聲量。
少婦一聽,馬上橫眉倒竪,單手又叉腰。「哪來的不知好歹的小子在叫囂啊?」敢情當她是個好吃的果兒。少婦揚了手中的撣子,啪啪有聲。
小明看了看一臉莫名奇妙的如錦衣,知道他倒無惡意,只是不懂好言而已。「阿晴莫氣,他是來找長春的。」
「哼。」阿晴美目瞟瞪了如錦衣一眼,又朝外面看去,見另有數人在外,便也不再言語,轉身入館。「原來是長春的客人,咱就不和他計較。」阿晴大人有大量地原諒他。
「公子莫見笑,我家阿晴脾氣衝了點。」小明瞇眼一笑。那模樣真是可愛極了。他向著如錦衣拱手道歉。
如錦衣又是一個閃神。被明晃晃的笑臉炸了一下,一時目炫。如錦衣自我鄙視了一下。「哼﹗本大爺不和女子計較﹗」眼睛還是巴巴地抬頭看著那小招牌。
「公子喜歡?」卸下竹籮的小明神態比剛才輕鬆不少。輕輕說道:「招牌也有些年日了。」
如錦衣回頭大大地鄙視著他。「那可是長春公子的手筆啊?」懂不懂?他雖胸無才華,只會吃喝玩樂的,但心中對長春公子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回頭叫長春幫你寫張吧。」小明一臉淡笑。
如錦衣白了一眼。長春公子墨寶這麼容易求嗎?
無知﹗
小明笑笑走了去。
唉,這竹籮筐﹗如錦衣提醒他,順手提了竹籮一下。哎呀﹗看似沒什麼重量的竹籮那叫一個沉啊,他一手還沒能拎起呢﹗臉上有點掛不住。左看右看,幸好沒人看見。如錦衣倖倖收回手。
我的娘啊﹗這小子還能背上這東西走上那麼遠的路。
「那是給阿晴弄消暑草的。」小明帶著行雲走朝如錦衣揮手,那神情舒泰得很。「大太陽的,快些走吧,長春家在前面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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