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来运

　　第四章初为局中人

　　十一月份的朗晴天，天空如水般透亮湛蓝，似一块巨大的琉璃镶嵌在大地之上。通爽的风吹过一片嫩绿，在阳光下发出耀目的光芒。大地一片生机勃勃。
　　幸来运深深吸一口属于权力清新空气，满心惬意舒展身骨。
　　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吸取权力的芬芳真乃人生一大乐事！
　　她感到全身的血液正在沸腾，正在为参与权力游戏而兴奋得有点过火。白皙的脸颊微微地发烫着。
　　她的热血沸腾有点甚过。凡是中榜的新进官员都得进翰林院修习三月，进修有关吏治文书的事项。每天的学习紧凑得不得了。早上七时应名，两月下来，几乎天天都要近夜才能下班。
　　每天的课程包括学习各级官制礼仪、各部工作细项，繁琐事项多不胜数。每三天的抽查学习进度，使每个新人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之后还要到各部实习，再按个人能力分派官职。听说过史上最快得到吏部派发告身官衔的人才花了半年。
　　幸来运的外貌可真谓是标准的文弱书生，唇红齿白，风度翩翩，阴柔味十足。虽然身在翰林院，尚无公职，但顶着状元郎的头衔，还是走路有风的。
　　她的阴柔恰恰与新武状元莫令人的阳刚气息截然不同，当两人站在一起，却又把这相反的味道融圆成一股吸引人的力量。这股力量使他们成为朝中最瞩目的一道亮点。
　　“莫状元，好巧！”幸来运伸手拦住大步走过来的莫令人。被翰林院侍郎大人指派前往各部派发文件，回来时在兵部门口遇见了莫令人。
　　莫令人在离她三、四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他略讶异地看了幸来运一眼。“幸大人，有何事？”
　　“没事。近来着实太忙了，你我同在一地，却难以说上一两句话，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幸来运真诚地笑说。莫令人在武试中夺标高中早是意料之内的事。没到他会是大元帅战元青致力罗致的年青战将！
　　他淡淡地一笑。“幸大人受朝廷重用，一展长才，自是忙不过来！”
　　尽管幸来运是个男子，但莫令人总是觉得他身上老是萦绕着似有若无的脂粉味儿。这种男人怕会比女人更难缠！
　　反正，莫令人有点害怕见到他！
　　一袭霁红色的官服，幸来运的脸红红的，双眼里充满激情。
　　“大哥同喜！”幸来运笑呤呤地道。和不同的人交谈要用不同方式。莫令人性情干脆磊落，与说话万不能拖三拖四，没有重点。
　　二人巧遇也算得上有缘份。
　　“谢了！”莫令人微微一扯嘴角。同是今年新官进仕，但官场之上的客套逢迎莫令人尚不大习惯。他朝幸来运一抱拳，就此别过。
　　“等等！”幸来运连忙把身子转到他面前。大大的笑脸随即奉上。
　　莫令人连一丝敷衍的笑意也没了。
　　幸来运持着上天赐予的讨喜笑脸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大哥，我和葛大哥、陶三哥他们约好……”
　　莫令人的眼神忽地变得锐利。
　　幸来运被他瞪得有些心虚。无害的笑容更大了！这人怎么突然变脸？
　　他停下了脚步。
　　“大哥，我脸上有什么吗？”明明心里发毛，却装出轻松的模样。作状摸摸脸，顺便抹去脸上的细汗。
　　他顿了一会儿。他在幸来运脸上只看到和其他人一样的嘴脸。他说∶ “没有。”
　　官场是个大污浊之地，管他荷花、青莲一进来，通通都变成臭水沟里的污物。莫令人到底有些历练，从军多年也学会了不动声色，多一句不如少一句的道理。
　　“是吗？”幸来运哈哈笑了，从她开颜欢笑，也瞧不出她满肚子的疑惑。果然是个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好功夫。
　　真是奇怪的人。
　　“要去哪里喝？”莫令人突然开口问。
　　“什么？”幸来运的眼睛里冒出了问号。地点尚未想好。
　　他看了她一眼，慢慢说∶“你和葛武他们。”
　　“喔，”是说这个！幸来运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在莫令人看来，这表情竟也显得幸来运单纯可爱。真是上天赐的好脸皮！
　　“幸大人，莫大人！”兵部柳尚书领着数名龙图阁的官员走来。
　　莫令人只是点头敛腰为礼。他眼角瞄到幸来运从眼睛里迸出光芒，整个人为之一振，精神抖擞，焕然一新。
　　“柳大人、林大人、董大人安好，下官有礼了！”幸来运笑意盈盈，一双眼眸闪闪发亮，讨喜的笑脸让人看了舒畅。她自幼练就过目不忘的本领，在翰林院早就把一众官员的画像看了个遍。记熟区区一千几百个官员的名字只不过是小事一件。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哈哈哈，两位大人可习惯朝野的生活么？”柳大人一看见幸来运，心情就不由地好起来。朝廷已经好久不曾有过一张如此纯净的面孔了。
　　“承蒙大人关心，下官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真要各位德高望重的大人们多多指教才是！”幸来运灿烂的笑容博得几位大人心花怒放。
　　“幸大人谦虚了，本官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就没见过像幸……两位这样的年青才俊。”柳大人眉开眼笑地说。不知怎地，见这小辈的笑容，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莫大人和幸大人同是当科文武状元，想必交浅言深了！”
　　“回大人，下官和幸大人尚属新识，谈不上什么交情。”没有幸来运的能言善道和夺目的笑容，莫令人抱拳施礼，沉稳地回答。饱含威严的眼神，双目平视，眉宇间的坚毅，高大壮矫的身材，显露出一个军人威武刚强的男子气慨。
　　“才不是，莫大人刚和我相约明日要去喝酒呢！”幸来运扯他后腿。
　　莫令人望了他一眼。幸来运急欲巴结高官的举动，他看在眼里。和没多久前的他一做比较，莫令人不免感到失望，撇过脸去。
　　幸来运以笑容回应。
　　柳大人满意地点点头，被喻为本年度最前途无量的两位年轻官员能和谐相处也是本朝的一大幸。文武官员向来不和，希望他们能够化解彼此之间的纠结，共同为天正皇朝百姓谋福求利。
　　“两位大人，秋狩举行在即，两位可曾报名参加一些赛事？”林大人负责同历十八年秋狩的文娱活动，自是要多招揽人马来参赛，把场面弄得热闹点。
　　“下官觉得每样都有趣极了，都想试一下。不知是哪一位大人想这么好玩的活动，他真是替着各位大人着想！害得下官都对秋狩充满期待，只想快点把事情做好，好尽兴去玩乐一番！”幸来运的一张甜嘴哄得林大人乐极了。这次的秋狩大会正是由礼部林大人负责。
　　与两位新大人寒暄了几句，几位大人便回龙图阁去了。
　　“我说柳大人，你对文武状元的兴趣挺大的，莫是想招其中一位当你的东床快婿？”董大人调侃着有女初成长的柳尚书。看他一见到幸来运便笑不拢嘴的样子，董大人免不了把脑筋转向柳千金身上去。
　　柳尚书抚着花白的胡子，闭目长呤：“两位状元可真谓是人中龙凤，一时之选！只可惜柳某只有一颗明珠啊！”
　　柳千金生得美丽娴雅，如花似玉，站在莫令人身旁是小鸟依人，站在幸来运身边又似一幅美人名仕画。柳尚书可真是下不了决定！
　　“柳尚书，你不是说金尚书想要提拔一位年青才俊接替吏部侍郎之空缺吗？”林大人的笑容古古怪怪的。
　　“慢！”董大人出言阻止。“林老头，你莫搅乱！这婚姻大事还得从长计议，一点也不能马虎！别老是一厢情愿地要把女儿许配给人家。若他们已有婚约，或是心里不情愿，岂不是坏了一桩美事！”
　　柳尚书连连称是。“有道理！有道理！”
　　“莫状元神勇过人，将来必是将帅之材；幸状元文气最盛，就算官至一人之下亦无不可！上上之选的人才可是许多人眼中的快婿人选！”林大人点出事实。“但婚姻之事也不同儿戏！”
　　董大人忽地压低了声音：“两位大人可曾听说三年前文状元迎娶左丞相向大人之女时，有一女子上门闹事。”
　　诸位大人皆点头。
　　“听说那女子正是乔大人的未婚妻，不甘乔大人另娶他人，才上门想寻个公道。可惜她人单势弱，不甘受辱，愤而自缢。”董大人娓娓道出他所知的秘闻。
　　“这真乃是烈性女子！”柳尚书叹息。“可惜老夫未能阻止这一场悲剧！”
　　“大人，请慎言！”两位大人及时地制止柳大人的话。
　　三位大人相视一眼，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林大人，您可知最近哪家酒馆有请好的厨子？”柳大人脸色一整，回复正色。
　　“依我之见……”
　　目送三位大人离去，幸来运轻快地转身，打算一走了之。
　　呵！应酬老人家真是小菜一碟。根本不需出动她的三寸金舌。
　　“这是你等我的原因？”沉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大哥！”你还在啊？幸来运几乎忘掉身旁还有人。人长得高，要看他也得抬起头。累。
　　摸着疼痛的额头，装出无辜的样子。我听不懂！
　　“你在装傻？”莫令人直接问道。糟糕！这家伙他是有点看上眼了，总是忍不住鸡婆地念上几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手段？”
　　幸来运受教地垂首。“小弟愚昧，请大哥明示。”
　　莫令人露出有趣的表情。“你若愚昧，天下怕没有人可称上聪颖二字。”
　　什么？
　　幸来运的眉毛挑起，这人算是在赞美她不值一哂的小小聪明吗？真是的，讲得太明白，人家是会害羞的！
　　“大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幸来运看在他口中终于吐出一点好听的话，心情也高兴起来。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莫令人完全不把她看在眼内。“与其每天不停地和别人打交道，套交情，我劝你倒不如好好地做好份内之事。”
　　在他眼中，幸来运每天不断地和别人谈话是一件很浪费人生的事。
　　“什么？”先褒后贬？莫大哥也会这一招！
　　啧啧！
　　“你正盯着吏部侍郎的职位，对吧？”莫令人把目光放到她脸上。“你有把握从多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
　　幸来运的宝贵时间岂会花费在无关人等的身上？
　　既然幸来运肯拨冗相等，那应该是他正巧可以派上用场！
　　天朗气清，阳光在照幸来运身上，热力使她双颊微红，脸蛋更形吹弹可破。
　　如此“美色”在前，莫令人也暗吃一惊。他一副宜男宜女相，长得白净秀气，怕快成为某高官皇家人的猎取对象。
　　“所以才要大哥的相助啊！”莫令人话不多，眼睛倒是锐利得很。被一眼看穿的东西实在没必要再隐瞒下去，坦白告之，当是卖个人情罢了。幸来运的小小计谋被看穿，她也不扭捏作态，反倒大方得紧。没办法嘛，她就是脸皮厚。
　　吏部掌管所有官员的升迁黜罢，能进入吏部即是等于找到了升迁的捷径，平白节省十年的努力。这条康庄大道是兵家必争之地！
　　要玩，就来点不一样的！
　　寻正常途径，要等升官，等到天荒地老，石头枯了，海水干了，她还大有可能耗在原位不动如山。搞不好连权力中心的外围的外围的外围都碰不上边。
　　一点都不好玩。
　　但，要引起高层的注意，她必须要展现她的交际手段，从容游走于文武官员之间的魅力。柳尚书是朝中极力调停融和文武官员的高官之一。为忑他花了不少心血。
　　柳尚书最需要的就是不受文武派系纠纷影响的属下来助他一臂之力。
　　而新进武状元正是武官中的表表者！巴结一下新科武状元对她大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你真是狮子开大口！”莫令人的话中带有笑意。打他一进朝野，谁不慑于他的冷漠表情？唯独幸来运一见面便大哥前大哥后地猛打招呼，攀关系。看着他笑容满面，也着实不好意思叫他让开。
　　幸来运听了，微笑道谢：“小弟谢大哥成全！”
　　莫大哥既然不怪罪，那就是天大的帮忙！至少她还可以持着“武状元兄弟”的名号到招摇一下。
　　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直响。幸来运的笑容充满了无害。
　　莫令人暗暗皱起眉头，这幸来运还是不接近为妙！
　　“大哥，你会参加秋狩吧？”幸来运又黏了上来。
　　莫令人一直走着，无暇理会她。
　　“在柳尚书的积极呼吁之下，大哥肯定会参加比赛什么的吧！”她的语气充满肯定。
　　她一直快步追在莫令人身后，希望用和善的态度来与他搞好关系。虽说两人的高度相差不太远，但她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懒人，走不了几步路便气喘嘘嘘。
　　“我的事不劳幸大人心烦。”莫令人的脚步放慢了。真是娇贵的人儿。
　　“不心烦！不心烦！”幸来运的笑堆得高。能和大家打好关系，她就不心烦！
　　“那大哥打算参加什么活动呢？”她继续追问。
　　莫令人的脸色一直铁青。“幸大人！”
　　“是！”她答得爽快。反正已习惯了大家的大人前，大人后，她本能地礼貌回应道。再加上腰板微曲，双手一敛，多完美得体的回应！
　　“你还有些事需要去办，是吗？”莫令人的问题充满引导性。
　　“对呵！我还有事！还有事！”幸来运看到他的白森森牙齿正在向她发出警告。对于一些闪闪发光的物件所提出的意见，她特是别地从善如流。“真是好忙，莫大人，本官不打扰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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