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知道有一些人是这样,他们曾经爱着,也许依然爱着,但是清楚地知道不可能在一起了,于是各自努力地生活着。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阴差阳错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茉,江孝楠,李又周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从来不后悔那段年少时光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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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0932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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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小儿女

作者:李小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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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她的初恋,始于十五岁。那时候江孝楠在学校里已经很有名了,高大,帅气,不驯,酷爱踢球,但是她是很少去体育场的人,课下和体育活动的时候都是在教室里捧一本名著在读,体育课的时候就是跟几个要好的女生在树荫下数蚂蚁、聊天。所以她第一次见他是在老师的办公室,自习课的时候她在办公室修改要参加作文竞赛的作文,他在罚站。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她看他站了很久,忍不住说:“老师不在,你坐会儿吧。”他果真笑着坐下,有她先开口,他壮了胆,问她:“你在干什么?”她告诉他自己要参加全市的作文竞赛,他就很主动地告诉她自己自习课的时候偷跑出去踢球被老师逮住了。
      那个时候他们每周是上五天半课的,周六的中午放了学,她推了自行车出车棚的时候,他正好往里进,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下午我带我弟弟去公园玩,你也去吧。”不像是早有预谋,倒像正好看见了她,所以才那么说。而她也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可能是因为他说还要带弟弟一起去吧。下午他们在公园门口见,他肩膀上扛着一个小孩子,顶多两三岁,“你弟弟这么小?”她忍不住惊讶。“对呀,来,小良,叫……小茉姐姐。”他拍拍那孩子的小胖腿说。那孩子就奶声奶气地叫“小茉姐姐”,太可爱了,她忍不住想抱抱他,江孝楠把他从肩头抱下来,递到她怀里,说:“很沉啊。”孩子肉乎乎的,她没觉得沉,只觉得好玩。那天他们带着小良看了所有的动物,又去坐了小火车和飞机。多年以后单位里的女孩子们流行看《流星花园》,她也喜欢看,看到道明寺和杉菜带着一个小孩子去约会那集,她会心地微笑,不过她自己的那次,三个人都很快乐。
      在学校里见了的时候,他们总是心照不宣地笑笑,像是守着共同秘密一样,而这秘密就是每个周末他们都会在校外见面。开始的几次江孝楠都是带小良一起出来,因为他妈妈要工作。小良叫林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跟父亲姓,而小良跟母亲姓。跟他在一起久了以后她才知道小良是他异父的弟弟,他的父母早已离婚,小良的爸爸是个有自己妻子孩子的男人,那时候她还年纪小,不懂这其中复杂的关系,但已懂得这秘密不能对人说。他的妈妈开了一家卖衣服的小店铺,那时候已经懂得流行的潮流,所以店里卖的衣服深得年轻人的喜爱,生意一直还行,养得起两个孩子。她也偷偷去过那家店,装作看衣服。他妈妈很年轻,又会打扮,气质也很好,她在心里竟然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人。很少有孩子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还可以保持健全的心态,而小良像哥哥一样开朗阳光,她很久以后才明白到他们的妈妈在他们成长中付出的心血。小良实在是太可爱了,有一次她抱着他的时候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小良高兴地叫起来,江孝楠笑了,说:“不公平啊。”她的脸就红了。下一个周末,他没有带小良,说是送到外婆家了。她隐隐地猜到原因,从一开始就忐忑不安又隐隐期待,果然两人一起从市图书馆看完书下楼的时候,楼梯上没人,他就凑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两个人都红了脸,到分手再没说一句话,毕竟那时候还只是小儿女啊。接下来的那个周里,他们在校园里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脸红,还好天已经热了,没人注意他们的脸红是因为天热还是别的原因。
      暑假里他们常常见面,那时候家里还没电话,但是他每天下午都会在体育场踢球,她戴着太阳帽急急地蹬着单车,刚进体育场就能看见他光着膀子跟一帮人在拼抢,然后他在最短的时间里看见她,去球门那儿拿了球服,跟大家打个招呼,取了单车到门口跟她会合。他们常去的地方不是初中生已经不屑去的公园就是初中生还很少去的市立图书馆,所以他们成功地躲开了熟人。他攒了零花钱还从小良那里讹了零花钱给她买雪糕吃。他自己很少吃,偶尔啃两口她手里的。整个夏天,他晒得黑黑的,笑起来牙格外白。暑假结束前一天,他第一次碰到了她的唇,可怜两人都以为这就是接吻了,激动地不得了。她很久以后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初三开始以后,他学习很努力,还是很爱踢球,但是上课很用心,作业也认真做,周末的时候基本两人都是呆在图书馆学习,他遇到不会的题就问她,不过他物理很好,做物理题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方法,她也很佩服他。她每次看完他做的题忍不住夸“你好厉害啊”,他总是笑地很腼腆,不是别人夸他踢球好时的得意。期末考试,他的成绩果真上升了一大截,他妈妈奖他一笔钱,他买了条很好的围巾给她,很好看,又轻又软又暖和,他说是妈妈给挑的。他一直想买个新足球的,但一拖再拖,所以过年的时候她收了压岁钱就让他领她去给他买足球,他并不客气,挑了个自己满意的。新学期开始之后,放学的时候她常常在楼梯上遇到他抱着足球跟同学一起一窝蜂似的跑着下楼,他并不回头看她,只是空着的那只手在裤缝边做个手势,她就会心地笑了。
      她保送进了实验中学,他报志愿的时候就犹豫了很久。他是不可能考上实验中学的,虽然他进步了很多,老师也只说他勉强可以考上五中,如果考实验中学的自费生,他得交6000元的培养费,那个时候,这是很大的一笔钱,而且他的爸爸早已不管他。她也劝他,反正两所高中相距不远,两人都是走读,还是很方便见面的。他想了很久以后报了五中。考完试以后,他们带小良一起出去玩,孩子是藏不住话的,江孝楠说他妈妈已经知道她了,叫她去店里挑衣服,那时候家长都是防洪水猛兽一样的防孩子早恋,他妈妈真的跟别的妈妈不一样。她自然不好意思去,第二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他带了几件很漂亮的新裙子,她去图书馆的洗手间一件一件地换给他看,最后挑了一条最喜欢的收下,收下的理由是他妈妈说谢谢她帮忙照顾小良,让小良多了个姐姐。江孝楠果真考上了五中,并不是勉强过线,他的成绩还超了实验中学的录取线,他为此后悔了很久,她也后悔当初没有让他自己作主。
      但是不管怎样,8月底开学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高中里只有星期天下午有半天的假,她不可能半天都在外面。他常常顶着初秋中午的太阳,从五中骑到她家附近,两人见一面,匆匆道别。隔周她会找个理由从家里跑出来,两人一起骑着单车去郊外,没什么目的地,就是一边骑车一边聊天,出来的远了算算时间就再调头回城。有一次两人出了城,推着单车爬上一个坡,江孝楠回头等她,忽然大叫道:“小茉,快看啊。”她也跟着回头,顿时惊呆了,整个城市如海市蜃楼般浮在秋日的晴空下,高大的水塔和脚手架,新新旧旧红色灰色的楼群,她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生活了16年的城市,心里是奇异的感觉,希望时间就此停止,他们就这样肩并着肩到天荒地老。
      冬天来了,有一天晚自习的时候,她正做着题,听见有人推门喊她的名字,在静静的教室里声音很响,她抬头看,门口却没人,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听见江孝楠的声音呢。她的同学都说是有人叫她,但没人看见是谁。她疑惑着出门去,他果真站在走廊里,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地问他怎么了,他拉了她下楼,全然不顾会有可能在楼梯上遇见她的老师,一直把她拉到教学楼后面的阴影里才站住。他是命令的口气,说“闭上眼睛”,她听见他说话的口气,放了心,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感到他捧住了她的头,知道他是要吻她,他已经低下头来,舌头抵到她的唇上,她无意识的轻启唇,就这样,他们有了第一次真正的吻。他跟同学逃了晚自习去看录像,学会了真正的亲吻,迫不及待来找她。
      高中的日子一直波澜不惊地过,也有别的男生对她很好,她也会跟一大帮同学出去玩,爬山的时候并不拒绝男生伸出来的帮助的手。要好的朋友里,也有男生,但是仅限于放学后几个人一起讨论题。她的好朋友跟江孝楠同校,跟她说江孝楠踢球的时候球场外围了很多女生在看。他们上高二的时候,有个高一的女生疯狂地追江孝楠。她去看好朋友的时候,装作很不经意地去看过那个女生。那个女生也是自己有资本才敢追他,放在她们实验中学是可以做校花的。远远看见江孝楠,她打个手势不让他上前,他无奈地笑着远远看她,那个女孩子从后面跑过来直接抱住他,他惊慌失措地一边挣扎一边看远处的她。晚上就提前逃了晚自习去她的校门口等她。她笑着问:“还有几个女孩子喜欢你啊?”他狼狈地说:“就她一个就够我招架了。”“可千万别招架不住啊。”她笑。他平时是个很干脆的人,却独在拒绝人方面总是太软弱,她知道他也是为了那女孩子的自尊心,但是心里毕竟不舒服。
      放月假的时候,他们带了小良出去玩,小良已经上学前班了,热衷于认字和画画,江孝楠抱着他,他只顾看路旁店的招牌。去公园里玩,小良遇见一个同龄的小姑娘,他们就坐在草地上看那两个孩子嬉戏。他忽然说:“我已经跟那个孩子说了,我有女朋友了。”她转头去看他,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恰好小良回头看见了,吵着嚷着也要哥哥亲,哥哥亲完了又要姐姐亲,却不知道哥哥姐姐为什么脸都那么红。
      除了这件事以外,他们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机。她学的是文科,成绩没有什么大的起伏,总在年级的前三名。他也勉强进得了优生榜。一直到了高三的时候,深秋的有一天晚自习后,他在她家附近等了她,两人躲在楼的阴影里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他揽了她的腰吻她。那天的事她想了很久,如果不是上天存心分开他们,不可能那么巧合的。爸爸去参加一个酒宴回来,车灯正好照亮了暗处的他们。爸爸只为了不在司机面前丢脸才没有下车。她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家。回到家就是暴风骤雨。她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教训,先是在门厅里跪了一夜,只因为她不肯交代他的情况,然后是不准去上学,妈妈为此请了假在家看着她,要一直到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本来是可以假装先承认错误的,但是她不能容忍爸妈把江孝楠叫做流氓,把他的吻称作流氓行为,那是对他们感情的亵渎。很多同学打电话来问她的病情。所有的电话都是妈妈接的,“她正在休息呢,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了。”她知道那些电话里应该会有他打来的。僵持了一个周,妈妈要上班去了,爸爸说:“你要是想不承认错误就去上学,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电话被强制停了。她被在家锁到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整个人真的很像大病一场,瘦了很多。给江孝楠的信是爸爸一字一句地说,她一字一句地写的,伤人很重,她唯一争取到的是他们不去找他。回到学校,很多同学说:“我们都想去看你呢,你爸妈说别影响你休息。” 江孝楠如爸妈所愿没有来找她,她独来独往,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都沉默寡语,饭桌上只有爸妈批评她的声音。期末考试落到了班级十名外,同学和老师都安慰她说:“没关系,是因为你病了那场落下太多。”爸妈说:“我就跟你说不能早恋,你看着吧,早晚没好果子吃。”她一言不发。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她都没有说分手的原因,她为爸妈保留了最后的自尊。春天来的时候,她有一次下午放了学没有吃晚饭,骑着单车去郊外,站到从前跟江孝楠一起站过的地方,应该看见城市的方向只看得见暮霭。没有秋高气爽,便没有那样美丽的风景了。她的成绩进步了一点,但始终没有回到从前的位置,高考的时候其实已经比她几次模拟考的成绩要好,但在年级里仍排到十名之外,学校也是爸爸给选的,省里最好的大学,又离家近。总之,她逆来顺受。
      在大学里,她跟宿舍里的人关系也不错,但总是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个人去逛街,一个人去自习,国庆放假的时候,爸妈让她回家,她却一个人去了青岛。这是高中里她跟江孝楠约好高考后要一起来的地方,她站了一夜的火车,清晨下了车就打听着一路奔向栈桥。天还没有亮,海是乌色的,她靠着栈桥的栏杆流泪。再后来,就有了男朋友,连寒假和暑假也回去住的时间很短,跟爸妈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了。开始的时候她之所以会喜欢李又周完全是因为他像江孝楠,不是外貌,而是同样的高大,帅气,不驯,和酷爱踢球,虽然是李又周先追她,但是大一的初冬她第一次看见他穿着球服在球场上奔跑时几乎看呆,,仿佛看见从前的江孝楠。她们宿舍的人是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的,他的花心是出了名的,不但他们经济学院人人知道,连她们文学院也有很多人了解,因为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已经甩了两个中文系的美女。她跟他好的时候义无反顾,在一起一个周的时候第一次接吻,在一起两个月以后跟他去了宾馆,但是她越是用心,他越是对她不在乎,分过两次手,都是因为他认识了别的女孩子,然后去跟那个女孩子好,每次分手她都以为是永远,总是大病一场,想死的心都有,但是不到两个月他又会回来找她,她总是想也不想就又接受他,她的朋友爱惜她气极了,骂她贱,她一直哭,她是把李又周当江孝楠来爱的,她不想再错过他。
      大三那年的正月里,她跟高中同学一起去给老师拜年,从老师家出来,大家商量着再去哪里玩。忽然同学中有人喊“江孝楠”,路旁有人回头,她见到了很久不见的他,剃短短的小平头,清清爽爽,穿蓝色的短款羽绒服。他们那帮同学里有他的初中同学,也有他的小学同学,只有另一个男生跟他是不认识的,别的人围着跟他聊天,她就跟那个男生站在圈外心不在焉地闲聊,她听见了他说他在陕西的一所师范学院学物理,他一向是物理学的很好的,她还听见了他说他在校队里踢球,“那儿的人不行,像我这样的还是绝对主力。”他已经学会了谦虚,她装作不经意地看他,他比从前成熟了很多,接过她同学递过的烟熟练地点着。聊了很久,终于有人说太冷了,正月初四的街头,店铺都还没开门,他们终于道再见要各自回家。她低着头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拉住她,说:“很久不见了,聊聊吧。”她在同学惊讶的表情中跟大家道再见。
      他们进了附近农业银行的营业厅坐下,他问她:“还冷吗?”她说:“我不冷。”“那怎么刚才一直在发抖?”他问,问完就沉默了。再开口,还是他先问:“过得好吗?”她笑笑,能怎样呢。她问他:“小良好吗?”他笑了,说:“很好,比我小时候学习好多了,当班长呢。”她听着,心里很宽慰,就好像小良是自己的亲弟弟。闲聊了大学生活以后,他忽然说:“有男朋友吗?”她是顿了一下才说的:“有啊。”“是吗?”他淡淡一笑。她也问他:“你呢?”“没有,”他又是淡淡一笑,“学校里没美女啊。”她听了也笑了。她一直以为李又周是像江孝楠的,等到见了江孝楠,她才明白过来,李又周不是江孝楠,跟她同龄的江孝楠已经成熟稳重,而大他们一岁的李又周,还是玩性未改的孩子,也许是成长的环境不一样吧,江孝楠从很小就成了家里最年长的男人,而家境富裕的李又周一直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能再爱江孝楠,只能继续跟李又周在一起了。夏天的时候,她在报社实习,第一次大暴雨那天,出租车都哑了火,她在新闻大厦的楼下,看他趟着没膝盖的水从学校一路几里路走来接她,她正是不能碰冷水的日子,他坚持背她回去,在四周茫茫的水中,她趴在他背上,原谅了他所有的过往。虽然不是最初的那个人,但是一生能得这样一个人,还能有何求呢。
      她很想见一下小良,所以临别的时候就留了电话,约好时间。她还是在高二的暑假见过他,三年半过去,他已经成了小学中年级的学生,比起从前的那个胖乎乎的小孩瘦了很多,羽绒服里面穿一身小牛仔,很精神,孩子是时间最好的见证,让你不得不承认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以为小良会应该已经不认识她,但是她一下公交车他就迎上来叫“小茉姐姐”,还是跟从前一样亲。坐在西饼屋里,她跟江孝楠很少说话,都是小良在说,讲他在学校里的事,他的同桌,是个很凶的女孩子,是他们班的中队长,虽然他是班长,但那女孩子对他也不客气,常常批评他写字不认真,打上课铃了还在操场上踢球。她笑着听,心里想着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对小儿女。小良喝着果汁,吃着鸡腿,又忙着说话,差点噎着,她心疼地说:“慢点慢点。”小良抬手忽然摸了摸她的脸,江孝楠训他:“干什么呢,一手的油抹到姐姐脸上了。”她连忙说没关系,却听小良笑着说:“姐姐的脸好滑呀,跟照片一样光滑。”江孝楠的脸忽然就红了,小良依然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说:“姐姐,我哥哥成天摸着你的照片发呆呢。”她猝不及防地被击到,江孝楠嗫嚅道:“别听他胡说,小孩子懂什么啊。”“真的,姐姐我不骗你。哥哥,你怎么说谎呢,你不是说不能说谎话吗?我昨天还看见你摸了。”小良委屈地嚷道。她轻轻抱紧小良,眼泪慢慢滴在他的后背上。
      再开学以后,她慢慢开始准备复习考研,其实差不多可以保送的,但是她想换个环境了。李又周就要毕业了,没有课就成天在宿舍里夜里玩游戏打扑克到很晚,第二天睡到中午,有时候是她上自习回来顺便给他捎了饭送到楼下去,他在睡衣外套了羽绒服睡眼惺忪地来拿饭,偶尔他起得早一点才去教室找了她一起吃午饭,傍晚每天都去踢球,她路过的时候看见春寒料峭里他跟同学穿着短衣短裤和及膝的长袜在球场上奔跑,大声喊着“给我给我”,看见她,急匆匆地朝她摆摆手算作示意。睡觉前的时候,她会开信箱和□□看看邮件和留言,常常从□□上遇见江孝楠,闲闲地聊几句,更多的时候是他发给她一些网址,是猫扑、八母妖镜上好玩的帖子,她看着笑到被口里的苹果噎着,一天的疲倦就在睡觉前散去。
      到四月的时候,李又周还没有开始找工作,他说:“反正只要回去,我爸什么都给我安排好了,你就等着毕业以后去找我就行了。”他根本不知道她准备考研的事情。她忍了忍终于没有说什么。他定了旅行团,五一长假要带她去她一直想去的苏杭玩。火车是30日晚上的,那天她关了手机,一个人去上自习,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一边背单词一边哭。到十点半教室关门才回宿舍去。李又周蹲在她宿舍楼下抽烟,看见她,起身迎上来,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她不觉得疼,木了一般站在他面前。他摇着她的肩膀喊:“你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哭?”她不说话,他先哭了,喊道:“不是你想去苏杭玩吗?你不是一直想去吗?我做的不够吗?我做错什么了吗?”她终于哭出来了,喊道:“今天可以去苏杭,明天呢,以后呢,你除了玩还会干什么?你说我能怎么样?我不想这样,过了今天不想明天,你给我点希望好不好?”他呆住了,没有说话。他们沉默了很久,她说:“该说的我都说了。”然后转身上楼。
      第二天他没有出现,十天后他才出现,瘦了一圈,站在宿舍楼下朝她笑,他说:“我找到工作了。”他去了青岛,找到一份营销的工作,是自己找的,无论如何,他还是有一张经济专业的文凭。后来的日子,她去上自习,他就跟着去,抱一摞从图书馆借来的营销方面的专业书,一页一页地翻。傍晚的时候,他还是会去踢一会儿球,这是他在校园里最后的时光了。他第一次看见她的考研参考书的时候,没说什么,低头看自己的书,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拉她出去问:“你要考研吗?”她点点头,他说:“那我们怎么办?你要我等多久,其实我不想去青岛工作的,离你太远了,可是既然你喜欢那儿,想要把家安在那里,那我就先去那儿,等明年你毕业你也去那儿工作就是了。你要是还读研的话,咱们要分开多久?”她说她可以考青岛的大学,他沉默半天,说:“我明说我的意思吧,其实我不想你读研。你以后愿工作愿在家呆着都行,我一定能养得起你,我相信我自己。不过反正,我不想你再继续读研。”他说完进教室去了,她站在门口悲喜交加,这是他第一次对他们的未来作出承诺,是她不曾奢望的,但是她总要付出一些代价,而且,她不知道她可不可以信他。回宿舍的路上,他说:“你再好好想想,我也不想你以后后悔,不过你这次可以信得过我,我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决定去青岛发展的,你不是从大一开始就想以后在青岛生活吗?我可以保证我以后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能做的我以前都已经做过了,没意思,不如跟你好好过日子。”她紧抱住他的胳膊,一路几乎是被他拖着走。
      她把考研书送人的时候,宿舍里的人都劝她,毕竟李又周是有前科的。她却做得义无反顾,人生的很多时候,都是在下赌注,这一次,她把她的后半生押了进去。在□□里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江孝楠,他说:“你觉得好,就这样做吧。”过了一会儿,又说:“不管什么时候,总还有我。”她的泪在瞬间夺眶而出,那年要没分手,她应该是另外的她吧。
      她在李又周的毕业典礼上见了他的爸妈,他们是被学校请来的毕业生家长代表,他上大二的时候,他爸爸在他们学院设立奖学金,设立基金是三十万。他爸爸知道她在李又周决定中的分量,很感谢她,他妈妈毕竟是疼儿子,说:“惜茉,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小又啊。”她答应着,这就算承诺一生了。
      李又周是从学校直接去青岛,她已经期末考试结束了,就随他去青岛,跟着他去找房产中介租房子,然后去超市买一切的日用品,他毕竟是过惯舒服日子的,最终租到一室一厅,“没事,能花的人能赚。”他笑道。她给他收拾房间的时候是布置家的感觉。
      她拒绝保送的时候在院里引起轰动,更何况放弃保送不是为了更大的目标而是完全放弃读研。辅导员做不通她的工作联系了她的父母,她爸爸请了假来学校跟她谈,李又周请了假回来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爸爸。他很诚恳地对她爸爸说了自己的想法,她爸爸沉默着听,不发一言,她大哭着喊:“二十多年,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一次,我也要自己做一回主,爸爸,别把事做绝了!”她爸爸更沉默,他永远不会明白那一年他分开了她和江孝楠,就注定了有这一天。她的泪怎么也擦不干。李又周紧紧揽住她的肩。她和爸爸一直僵着,是李又周一次又一次腆着脸陪她爸爸,又主动送她爸爸回家,其实是要做她妈妈的工作。爸爸回家的第二天,妈妈给她打来电话,说着话哭了:“小茉,你是恨我们吗?”她很认真地说:“妈妈,我没理由赌上我的幸福来报复你们,我知道那时候你们本意是为我好。要能回到从前,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听你们的。可是回不去了,我只能做我现在能做的最好的选择。”妈妈哭着挂上电话,又过一天,再打来电话,说:“小茉,你觉得好,就做去吧。你已经长大了。不管怎么样,还有我跟你爸爸。”她的泪汹涌而至,江孝楠跟爸妈说的是一样的,这一生,即是作不成亲人,心总是在的。
      11月份的时候,陆续有单位来招聘,她因为成绩好,自然就挑选的余地大,但是后来找到工作并不是通过学校,而是李又周在青岛看了电视台的招聘广告,她去应聘,没费多大劲。这时候,李又周已经经过了痛苦的新人期,慢慢适应了工作,营销实在是一份适合他做的工作,他慢慢地做的很好,过年以后就换了一家公司,他们那种工作是挣提成的,他的月收入已经可以在青岛过的还不错了。放寒假以后,她先去了青岛,住到腊月二十七,每天早晨做了早饭两人一起吃,然后送他去上班。
      毕业典礼的时候,校长亲自给发毕业证。她接过毕业证,看见台下的爸爸妈妈和李又周,她的笑容在6月里的校园里格外灿烂。大学生活就这样结束了。江孝楠回了家乡,在中学里教物理,他说自己很满足。他说:“小茉,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当年若没你,就没现在的我。”那时候常跟他一起逃课踢球的同学,有一个因为诈骗进了监狱,有一个酒后驾车出了车祸,另外的几个也都没有读大学。他们那时候都曾经是女孩子目光追随的对象,但是多年以后,那些女孩子大学毕业后甚至很少有愿意再回家乡那个小城工作的。
      从她开始工作起,她跟李又周就开始攒钱准备买房子。李又周已经做到销售部经理,另外有别的公司想笼络他,他的收入越来越高,常常需要陪客户吃饭,他的公司在市政府大楼对面的福泰广场,没有饭局的时候他一定会坐了车去接她,然后两人再绕回来一起去家乐福买菜,回家一起做饭,坐在双层公车的上层,看着香港中路的夜景,她常常不由自主地把头靠到他肩头。爸妈来过一次青岛,终于放心了,他们如天下的父母一样,只要女儿过的幸福就行了,李又周的爸妈也来过,看见自己的儿子终于闯出了一片天空,很满意。连他妈妈都说:“惜茉,小又能遇见你,真是他的福分啊。”
      过年的时候,她回家去。大年三十的上午,她陪妈妈去买最后的年货,在超市遇见了江孝楠,并不是刻意不想见,但是自从大三寒假在西饼屋分别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面。是小良先叫她,清脆的“小茉姐姐”,在超市的嘈杂里她回头,看见站在小良身边的江孝楠。他们并没有谈多久就分开了。她知道小孩子其实是很容易忘记人的,又两年过去,小良依然记得她,一定是因为江孝楠还是常常看着她的照片发呆吧。回家的路上,妈妈小心地问:“是谁呀?”“从前的同学。”她淡淡地说。过了一会儿,转头看见身边的妈妈仍盯着她看。她知道妈妈一定猜得到。普通的同学见了一定是亲亲热热东拉西扯聊很久,然后约好同学会上见。而越是因为从前太亲近,在人海中遇见了却是这样生分,他们不能像从前那么亲近,又不甘心像普通同学那样生疏的亲热。
      因为房价在一路涨高,她跟李又周决定尽早买房子,他看中的房子在浮山后,风景好,地段好,她也喜欢,但是太贵了,他们攒了一年多也不够首付,没说什么话,账户上就多了20万,虽然儿子已经能够自立,他爸妈还是愿意帮他们,但是并不多给,因为信任他们两个。买了房子,结婚就提上日程。领证很简单,两人工作都忙,一个有时间的时候另一个就千方百计地也凑出时间来两人一起出去玩,所以婚礼被一拖再拖。
      拖到她怀孕,他们终于请了假回他和她的家乡各举行了一次婚礼。不告诉江孝楠是说不过去的,她打电话给他,他说:“哎呀,周六孩子们要补课啊。我是去不成了,不然叫小良去吧,无论如何,红包还是要送的。”她知道他终于还是不能平静地对待穿婚纱的她。婚礼那天,小良真的来了,他已经上初中了,长得像十年前的哥哥一样英俊,穿着蓝色海军服式的校服,把红包递给大厅门口的人,签下名字,走过来说:“小茉姐姐,祝贺你!”彬彬有礼,她仿佛看见了从前的江孝楠,那时候小良还是抱在他臂弯里的孩子,她可以很自然地亲他。他又对李又周说:“我哥哥要给学生上课,不能来,他说很抱歉,所以派我来。”很得体,那时候的江孝楠从来不会这样说话的,那时候谁能知道现在会是这样呢,如果一直顺利发展下来,小良本该是站在江孝楠身旁的伴郎吧,而那时候谁能猜到十几年后,江孝楠会成为教书育人的老师呢,而且他带班的成绩一直很好,跟学生们也很合得来,尤其得差生的欢迎。她猜小良长到这么大,大约也该明白她和他哥哥当年的关系了。江孝楠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她的社交生活中,那天来参加她婚礼的她的同学都以为小良是她亲戚家的孩子,很多人都夸小良长的好看,却没人注意到他很像十年前的江孝楠。
      她回了青岛,有一天从网上碰见江孝楠,他说:“小良说,婚礼那天你很漂亮呢。”她抬头看看书房的墙壁上她的婚纱照,笑了,说:“我不是一直都很漂亮吗?”他也笑,问她:“幸福吗?”李又周在客厅里看足球,并不专心,探头进书房说:“孩子他妈,别上网啦!你今天已经超过一个小时啦,再上我儿子就被烤糊了,快来陪我看足球吧,早点实行胎教,我儿子以后就可以陪我踢球啦!”她笑着答应一声,对着麦克风说:“很幸福!”
      大学毕业四年的时候,她成了宿舍里姐妹们羡慕的幸福女人,老公、房子、孩子和车子都有了。她和李又周在黄岛给她的爸妈买了房子,等他们退休了可以住得离女儿近些。她爸妈觉得很过意不去,李又周也觉得很过意不去,因为买了一辆别克君威就不能给岳父岳母在海这边买房子了,他的父母也在青岛买了房子,这样他们可以方便地看孙女。
      江孝楠说他妈妈再婚了。小良终于可以跟自己的爸爸生活在一起了。他发过来他妈妈的婚纱照,她还跟多年前一样美丽,化过妆的脸甚至看不出皱纹。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温和地笑着,他曾经的妻子是政协副主席,多年以来他带着全市最大的企业连年利税都创全市最高,多年以来他一直拒绝入政界,只为了有一天可以比较顺利地脱身,他一直到自己的孩子大学毕业才辞职,然后提出离婚,而小良的妈妈多年来自己养着儿子等着他。他们曾经多年不联系,但是两人都坚守着当年的诺言,一直等到了云散的那一天。“我真羡慕我妈妈。”江孝楠说。她说:“我也很羡慕她。”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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