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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1)
宋思衡一走,叶流影的饭局似乎一下子少了许多,渐渐又回复了下班回家洗手做汤的规律生活,连带着江引墨也越来越有口福,将无休无止的应酬减到最低,三不五时堂而皇之地到她家里蹭饭吃。
不过对叶流影而言,只要江引墨不挑剔她还算差强人意的水准,她也不介意维持现状,无非是煮饭时多加一把米而已,何况凭白添了一个饭后洗碗的免费劳力,何乐而不为?
而当晚,她端起热腾腾的萝卜小排汤正要送到嘴边,却在门被推开寒风乍入的同时发现那个长长的铁灰色身影出现在眼前,不是不奇怪的。虽然记性不怎么好,但要她记些两三个钟头之前才发生的事情还是绰绰有余的。当时他在电话里说,下了飞机要回江家吃饭,怎么衣服都不换就跑来这里?
叶流影放下碗起身,“从哪儿过来的?”
“爷爷家。”江引墨随口一答,顾自脱去风衣,卸下满身的仆仆风尘,绕开她径直去厨房洗手。
叶流影一看就知道这是他要开饭的前奏,急得追过去,“这个时候吃夜宵也太早了吧?我晚饭还没吃完呢。”
他头也不回,“那好,一起吃。”
叶流影哭笑不得,听起来倒像她是个蹭饭的,况且只做了自己的定量,总不见得真让他饿肚子。腹诽归腹诽,她麻利地打开冰箱,无不惊喜地发现里面还有一小碗蒸熟的糯米,是早晨做早点时剩下的,此时正可拿来应急。
等她重新回到餐桌上,江引墨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她那碗汤,忽地抬头冲她扬眉,“比上回有进步,再接再厉。”
看着碗里的平面越来越浅,眼前的这个人一派餍足,自己倒忙前忙后,吃个饭都不得安生。她有些不乐意了,挥着汤勺不满道:“江公子,家里的山珍海味你不吃,跑到这里来娱乐大众么?”
一时间,江引墨已吃饱喝足。他推开碗,单手支着下颌,望着气鼓鼓的她,懒懒地说:“你这样子很像一位知名华人。”
她无不警戒地问:“谁?”
“孙小美。”
叶流影用孙小美打过几次大富翁,回回都被某人用钱夫人逼到弹尽粮绝,不是把她辛辛苦苦建起的高档商业街强取豪夺占为己有,就是狂轰滥炸毁得片甲不留。此刻她下意识地摸摸顺手绾起的发髻,这才反应过来,气得扑过去就要教训他,不防被他伸手揽进怀里。
他抱着她,呼吸平缓,许久不出声。
“引墨,”她握住他的手,轻摩着中指指节上的薄趼,连说话都不太敢大声,“是不是很累?”
他将下巴搁在她肩头,“有一点。”
“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
他环紧手臂,闭了眼睛,“不用,就这样。”
事后她才明白原委。原来,江引墨好不容易结束了这阵子空中飞人的行程,难得有时间回家陪祖父和父亲吃顿饭。未承想到家后才得知,江铎与几位老友临时去了南方度假,而几乎夜夜饭局不断的江深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回家用餐,害得阿姨险些乱了阵脚,勉强加了几道菜才算应付过去。
父亲江湛早已不问世事;在IS任职的三个人平时互为参商各忙各的,在江家一个月也见不了几次。原本趁此机会,江引墨打算就最近公司的状况与二位长辈稍作商议,可一见江深江汐同室而处的情形,与三年前相比全无改观,顿觉心神俱疲,只同父亲在书房聊了一会儿,连饭也没吃,找个托词便离开了。
叶流影自小生活在和乐融融的亲情里,想象不出家族倾轧的复杂场面,“针锋相对?”
江引墨摇头。
“剑拔弩张?”
他又摇头。
这兄妹二人间的纠葛,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明白的,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父亲是大哥,看在眼里也能听之任之?”
他轻描淡写道:“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果然如此。传言江深果敢狠辣,江汐谨慎持重,而江湛却是淡泊无争到让人几乎忘了他才是江董的长子,还真是龙生九子个个不同,新兴的第三代又是别样。
叶流影边收拾残局边想,不觉自己已脱口笑道:“你和他们都不大像,不会是江家捡回来的吧?”
侧躺于沙发一端的江引墨突然一愕,不假思索回口道:“你才是捡来的。”
此言一出,两人似乎又同时愣住了,呆了几秒才不约而同地为了这孩子气的话大声笑出来。
叶流影端了热茶回到客厅,见江引墨将抱枕压在身下,扑躺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她搁下茶盘推他,“起来起来!刚吃了糯米饭,这么躺着要积食的。”
“别吵。一小时以后叫醒我……”他眼皮都不抬一下,换个姿势朝着靠背。
只是翻身的片刻,她便看见他脸上无心掩去的倦意,不断在舌尖上打滚的那句“要睡回家睡去”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不常提及公司纷杂的事务,但她因工作需要时常出入IS,明里暗里耳闻目睹的也不算少了。据说,他回国不到半年,已逐步将策划部和投资部从江汐手中接管,接替她成为副总也只缺个形式罢了。而江深分管的各个部门处处掣肘,可见之前的按兵不动也早成为过去时,这倒正应了祝一一最初提及的情形。
江引墨在深汐二人之间的立场已日趋明朗,劳心劳力自不待言,难得在人前永远是丰神清逸,举重若轻,恐怕也只有此时的不经意间,他才流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沙发不算宽大,他长手长脚缩在里头,她看着都替他难受,索性推醒他,在他耳边柔声道:“去床上睡好不好?”
如神游般,他由她拽着朝卧室走,只在房门合上时抛下一句:“帮我去拿几件换洗衣服。磁卡门匙在口袋里,密码是生日。”
叶流影下意识地应过一声后依言去翻他留下的风衣,在触及的同时方才反应过来,顿时愣在原地,自己刚刚到底答应了些什么?
江引墨的公寓离浔枫景苑不远,打车也就是十分多钟的路程。虽然她去过两次,却讲不出这住宅区确切的位置。面对司机的询问,只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麻烦师傅沿着这条路往西走,在高架下右转,从下立交出来后过四个十字路再大转往西,大约一百米后看到喷水池拐进去,右手第一个岔路口停就行……”
那司机听得直发懵,半晌才道:“这位小姐,你以前学什么的?”
“建筑。”
那司机更加不解,“造房子的怎么会那么有方向感?”
叶流影被他逗乐了,顺着他的话一通胡扯:“造房子至少要知道门往哪个方向开,风从哪边吹过来,路通到哪里水流到哪里,对吧?”
那司机居然连连点头,啧啧赞叹,“小姑娘可以去我们公司当调度了。我都差点被你绕进去。”
你被我绕了算什么,我还不是才被别人绕进去。她心里嘀咕,面上还是应付地一笑,只想着待会儿回去要如何把那张六尺大床夺回来。
刷过卡,叶流影上到十二楼,在门口的密码锁上按下零一零四,动静全无。
她去掉零位加上年份重新输入,还是没有反应。
如此反复几次后,她正迟疑着是否要拨个电话叫醒江引墨,刚好对面的住客出来丢垃圾。那位脸色和善的男士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瞥见她手里的磁卡,问:“江先生的女朋友?”
她点点头。
“忘记密码了?怎么不打电话问他?”不待叶流影回答,那人却了然地笑起来,“是怕挨他骂吧。他那个人……”
她勉强笑笑。
那人又指点她:“你不妨试一下四个八——这是楼里所有门的初始密码。”
“谢谢你。”她确定江引墨改过密码,但不忍拂人好意,还是试着一一按下。
见那扇门依旧纹丝未动,那人摊摊手,抱起一旁蹒跚而至的小宝贝,“元元找爸爸了是不是?”又转头对叶流影说:“那你再试试吧。他的电话、手机尾数,车牌号,生日节日……不过应该不会有人设置这样的白痴密码。”
出于礼貌,她还能维持着端妍的笑容道谢,心里却恨不得立时将某人从温柔乡里拖出来,问问他几时成了拿生日作密码的白痴!
生日……
车牌……
叶流影忽地一个激灵,鬼使神差地按下另外一串数字。她的手还未放下,便听到轻微的“咔哒”声,下意识地一推,门扉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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