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四时歌ＧＬ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王粲《七哀诗》

　　“你说可以救活，怎么还没醒过来？”
　　“只是拔了箭，敷了药，还要再等等！”
　　“当初就不该信你这老鬼，白白浪费几十钱！”
　　这是在一个低矮的草屋里，说话的是丐子和白胡子老人。萧子鸾肩上的箭已经被拔了出来，昏睡在干草铺的草堆上。禹国静静跪坐在旁边，细心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丐子向白胡子老人说了几句狠话，又瞪了禹国一眼，气呼呼地走出去。禹国担心地看着白胡子老人，老人朝她微微一笑，摸摸她的头道：
　　“小娃莫怕！你哥哥转眼就会好了。”
　　禹国点点头。又转身继续为萧子鸾擦汗。白胡子老人看着她专心致志的摸样，微不可觉地叹息了一声。
　　这里是一个叫郭氏的坞堡，是本地一个姓郭的汉人豪族修建。依山傍水，墙高堑深，四角都有望楼。这一代家主脑筋灵活。洛阳沦陷后杀掉来发勤王令的中官，用这中官的脑袋向匈奴人讨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爵。匈奴人急于平定司州，像这样的聪明人自然要树为典范。因此虽然司州内白骨蔽野，郭氏附近却颇为平安。丐子等人正是郭氏的家奴，仗着主家，也能四处走动，帮着匈奴人做些杂活。
　　原来萧子鸾中箭昏迷，醒来的时候周围已是尸山血海。她挣扎着逃到平原边上，就撞见丐子他们。至于禹国，不知她是怎么从乱军之中逃出来，又按捺着恐惧守在战场旁边。又是怎么跑到尸山中寻找萧子鸾。萧子鸾昏迷不醒，没办法问她，丐子他们也不关心
　　这个白胡子老人自称白头翁，原本是一个隐士。洛阳沦陷后，也被鲜卑人掠为奴隶，只是未曾和禹国二人照过面。这次鲜卑人兵败，他趁机逃出来，也不幸遇到丐子等人。这些人见他是一个孤身老人，只要杀了他抢夺财物。他声称自己懂得医术，才得以幸免。萧子鸾也是因为他打包票可以救活，才没被发财心切的丐子补上一刀。
　　白头翁安慰了禹国几句，起身出去端了一碗黑糊糊的药汁进来。丐子等人存着私心，只想把白头翁卖个好价钱，好从中取利，就没向主家禀明他会医术的事情。只推说有个人受了伤。郭氏此时正需要收买人心。家主慷慨地给了他们一个煮药的瓦罐，倒让白头翁省了不少麻烦。
　　“慢慢喂给你哥哥。只要明天之前能醒过来，就没大碍了！”
　　白头翁将药递给禹国。禹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端着药汁，小心翼翼地送到萧子鸾嘴边。
　　“咳咳！”
　　萧子鸾迷迷糊糊地喝了一口，却呛了大半出来。
　　白头翁皱皱眉头，道：
　　“你哥哥喝不进去……”
　　禹国心中着急，忽然灵光一闪，道：
　　“芦管，或者相似的东西……”
　　白头翁一拍手：
　　“好主意！”
　　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就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就取了一根中空的竹管进来。
　　禹国接过竹管，先向碗里吸一管药汁，再将竹管凑到萧子鸾嘴里，一点一点地把药汁喂进去。这样喂了大半天，才将药汁全都喂完。白头翁见她细心喂药，没有丝毫不耐烦。脸上欣赏之色渐浓。待她喂完药，白头翁道：
　　“小姑娘……”
　　禹国一惊，见白头翁微笑着看着她，顿时平静下来。
　　“是！”
　　白头翁满意地点点头，道：
　　“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你好好看着你哥哥，莫让他受寒。只要熬过这一夜，就会好起来了。”
　　禹国点点头，不说话。白头翁心中喜欢她，又拍拍她肩膀，就走到一旁的干草堆上躺下。他还有话没说，萧子鸾受了伤，没得到及时救治，又受了风吹。白头翁自认医术高超，又有些家传的秘术，虽然自认能保他平安，但让禹国受些惊吓是难免的。之所以不告诉禹国，一是他自知多说无益；二是他对禹国颇有好感，想看她怎么应对。
　　到了半夜，萧子鸾果然发起烧来。浑身发烫，却瑟瑟发抖。禹国手足无措。想了半天，解下腰带，从墙角的水罐里倒水浸湿，敷到萧子鸾额头上。萧子鸾混若未觉。口中喃喃低语。禹国埋下头，将耳朵凑到她嘴边，只听她说：
　　“父亲，冷……”
　　禹国将周围的干草都堆在她身上。萧子鸾仍然叫冷。她犹豫了一下，将萧子鸾身上的干草推开，侧身躺下来，紧紧抱住她。
　　“父亲……”
　　萧子鸾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被子真软……”
　　禹国将头紧紧埋在她脖子里，只觉脸上的温度比她身上还要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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