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细耳安魂曲

　　耶利米在朝上说：“奴隶交易应当被逐步禁止。人可以贩卖房屋、地土和珠宝，也可以贩卖自己的劳作和智慧，但怎么能贩卖自由？”
　　大臣们嗤之以鼻：“没有了奴隶，谁来耕种土地，谁来修筑河堤，谁来巩固城建，谁又来为你的神修建圣殿？”
　　伯提沙撒说：“我可以为犹大奴隶下特赦，用王的奴隶来赎换，让犹大奴隶只为了伊罗欣来劳作。”
　　耶利米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说：“犹大人甘心乐意用自己的手来修筑主的殿，但却不是在皮鞭和镣铐之下！奴隶能做的，自由之民同样能做，真正的勤劳和才能怎么会是出乎奴役之中！王啊，你若是巡游你的国土就能明白，释放奴隶绝不会使各郡缴纳的税金减少，赐子民自由却能让帝国更加富足！我不求在有生之年能够看见最后一副镣铐被砸碎，然而王啊，我盼望你纪念你子民的苦楚！”

　　伯提沙撒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说：“有一些现实是不能改变的，在我有生之年这都是帝国的柱石。耶利米，我不能采纳你的建言。”

　　耶利米对以斯帖说：“我并不感到伤心，我知道本来就会是这样的结果。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还在这里，他们就不要想让我沉默。”
　　那时候他们正坐在耶利米的花园中，以斯帖说：“耶利米大人，我陪着您祷告吧。”
　　耶利米说：“去寻一个合心意的少年人陪伴你不好么，何必守着我这样无趣的拉比呢？”
　　以斯帖说：“我和您一同在主的面前祷告，就觉得平安喜乐了。”
　　他们就坐在已经结了果的石榴树下，闭上眼睛各自默祷。不知道过了多久，以斯帖终于忍不住悄悄睁开了眼睛，偷偷地看看耶利米，却发现他正在默默地流泪。
　　以斯帖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就轻轻地扶住他，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膝上。
　　耶利米大人，您是梦见了什么呢？
　　以斯帖轻柔地拭去了那些泪水，然后安静地用手指梳理着耶利米的长发，在和煦的微风中她压低的呼吸声几乎完全听不到了。

　　耶利米被以斯帖叫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倚着石榴树睡着了，不由十分尴尬。以斯帖很从容地戴上了面纱，说：“耶利米大人，已经到晚餐的时间了。”
　　耶利米的府邸中寄居着不少人，有犹大人，也有外族人，耶利米常常与他们一同用餐。然而今日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客人，众人都战战兢兢地在屋内屋外站了满地，没有一个敢出声的。
　　伯提沙撒面带怒容地坐在中央。
　　耶利米很吃惊地走上前说：“您来了，怎么没有让人去叫我？”
　　伯提沙撒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耶利米，他只是上前一把扯下了以斯帖的面纱。少女微微晃了晃身子，便稳稳地站住了，并没有出声，但冷静地抬起头与王对视着。
　　伯提沙撒说：“你是叫做以斯帖吗？”
　　少女沉稳地答道：“我是耶利米大人的使女以斯帖。”
　　她的面容即使不加妆饰也美得让人赞叹，伯提沙撒沉默地审视着，最后对耶利米说：“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在全国的处女中为自己选后，你现在就把这女子献给我吧。”
　　耶利米不由得大怒：“你在胡说什么！”
　　伯提沙撒将少女拉到两人中间，说：“你舍不得吗？”
　　耶利米把以斯帖拉回来自己身边，说：“以斯帖不是一样物品！”
　　伯提沙撒冷冷地哼了一声。

　　而以斯帖静静地把面纱重新戴上了，然后俯身向耶利米行了个礼。
　　她说：“没有关系，耶利米大人，我愿随王入宫中去。”
　　耶利米的面容忽然变得像雪那样苍白。

　　那时候王若是招聚处女，就安放在特定的女院，交给掌管女子的太监，使七个宫女来服事，又有没药、香料和洁身之物。凡是蒙召的女子，从女院到王宫时，凡她见着了、所要的都必给她。以斯帖也是如此，但除了当用的香品，她别无所求。
　　她进入王的寝宫时，伯提沙撒独自坐在金银床榻上，身下所铺的柔软布料是来自东方的丝绸，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伯提沙撒说：“你就站在那里吧，不必过来了。”
　　以斯帖说：“我和王之间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伯提沙撒沉默了很久，然后声音沉沉地问：“你在他身边多久了？”
　　以斯帖说：“不会比您更久。”

　　伯提沙撒忽然就站起身大步走过来，衣袖内侧的衣襞如同被风拂动一般，他的目光就好像没有温度的火焰一样。
　　“是啊，我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你还在神庙中做娼妓吧？”
　　以斯帖抬头看着男人没有表情的脸，她微微笑了笑。
　　“所以我很同情您，您忍受痛苦的时候远比我久长。”

　　伯提沙撒的面色突然整个地变了，他伸手按住以斯帖的肩膀，摘下了自己的冠冕压在少女头上。
　　伯提沙撒说：“你在得意什么呢，女人？你以为犹大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你以为只有我会被留在这个冰冷的书珊。不，不会的，我岂能独尝这苦杯呢？”
　　沉重的金冠冕紧紧箍住了以斯帖的额头，但少女依然平静地答道：
　　“一切都随王的心意，只是您不要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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