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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得寸进尺
“我叫月儿。”姜月合上火折子,转身欲走。
“月儿?”那人低低的笑着,又问,“可有姓氏?”
姜月背转身已经迈出一步,听见问话,脚步一顿,迟疑了下答道:“姓姜,姜月儿。”
男子喔了一声,故作了然的态度十分的刺耳,姜月回过头瞪着门扉后的轮廓,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没有,你误会了,你姓姜,我姓简,你不觉得这个巧合很有趣吗?”简易慢慢走出门扉,含笑看着姜月。
“不,我不觉得。”姜月皱了皱眉,转身就走。
姜是姜国国姓,简是西狄国姓,不过仅凭一个姓氏,不能代表什么,姜国姓姜的不见得都是皇亲国戚,而西狄姓简的,因为汉化时是最广泛的替换,几乎大半如此,也算不了什么。皇族中人的姓名,寻常百姓根本不会知道,尤其是西狄,语言不通,名字又被汉化改动多次,就算是姜月,她也不知站在面前口称自己叫做简易的男人,就是西狄摄政王简易。
简易看着姜月离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手里的胡琴迅速拉出一个调子,轻快愉悦,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演出没多久便开始了,底下来的人不少,团里的武夫在维持秩序,最先出场的,便是之前去陪村长的小衣。这种舞蹈,姜月曾在国宴中见过,一柄折扇,一个身影,配合着东瀛的曲乐“隔影”,翩翩而舞。这有点像皮影戏,依靠光影表演,又比皮影戏生动,少女完美的曲线在门扉后清晰展现,比之简简单单的舞蹈更具魅惑力。结尾的那一刹那,门扉突然从两边拉开,小衣手执折扇半遮面,斜佻的双眼俯视戏台下的众人,那些未见识过世面的农夫经受不住诱惑,忍不住站起来想要上台,被武夫牢牢挡住,一时乱糟糟的难以控制。
姜月一直站在暗处看着,今夜都是老成员上场,小衣的扇舞结束,娜儿的胡旋舞上场,然后是叫琳儿的女孩唱歌,除了新加入的西狄年轻人一直在为他们伴奏,其他人都只做些后台帮忙的事情,所有人都被演出吸引,很少有人注意其他,然而站在戏台后面的君怜,视线却始终不离姜月。雏微在白日睡了一觉,此刻脸色好了许多,她顺着君怜的视线看去,立刻垂下眼移开头看向别处,但那双眼里晃动的好奇和疑惑,并不会因此消除。
姜月也注意到君怜的动静,但她选择无视,不回应,不解释,完完全全把她们两人当作了陌生人。此刻她视线停留在台上,背靠着一棵低矮浓密的大树,轻叹一声。
“殿下为何叹息?”姜月头顶上的树冠里突然冒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对于姜月来说,并不陌生。
姜月嘴唇微动,面色不变的说道:“换个称谓吧,和这些人一样,叫我月儿。”
树叶不自然的飘落了数片,过了许久,才听上面的声音异样的开口:“月……月儿,不,还是算了,您始终是崔长和的主子,长和做不到直呼其名。”
“也罢,先不提这些,我让你去查的事,有结果了?”姜月知道崔长和的为难,不再执泥称谓,直入正题。
“这个歌伎团,的确存在,里面的人初步看来没有问题,虽然有规定为先帝守制不得淫乐,但这只是表面功夫,像这样的流动艺团悄悄接单子演出很普遍。”崔长和一口气说完这一日的简单调查。
姜月不置可否的嗯了声,又道:“另外一事呢?”
……
长久的沉默并没有让姜月放弃,她静静的站着,听胡琴激烈的演奏,故作镇定的说道:“崔长和,别敷衍我!”
“……我没有查到,关于他的事,我查不到。”崔长和语声沉沉答道。
“查不到,还是你根本就没查?”姜月脸色难看起来,手指紧握拳头,暗含怒气,提到叶无端的事,她就无法冷静。
“您带着他的佩剑,这还不能说明吗?那么多年了,您为何突然又要查这些?”
“你想说什么,他已经死了,这我知道,但死要见尸,一个衣冠冢算什么,江湖那么多传言,你却告诉我说连他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一年了,姜月游历各地明面上是躲避姜后的追踪,实际上,她始终对当年叶无端的死耿耿于怀。那年她因为灾情提前返京,没多久便听说叶无端遭江湖截杀,迅速了结事务赶去,也只余他随身佩剑独立黄沙。剑在人在,从不离身的上古名剑无痕,若还说明不了什么,那江湖各地传扬开来的正道终于消灭了魔教第一人叶无端的消息,也足够让姜月崩溃。
外人并没有感觉出他们的储君有多大变化,但崔长和记得,当姜月配上无痕剑后,锐气尽收,整个人沉稳了不少,也冷漠了不少,他再没有见过她大笑的模样,也再见不到她极怒的神情,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藏起了半分。
想到这儿,崔长和神色一黯,握紧树干的指节泛白,他沉默了许久才答道:“您挑上这个歌伎团,也是为了找那位前辈的尸首?”
“……不错。”姜月承认,在中原各地皆找不到他的痕迹,那只剩下外面,江湖传言之一里,曾经提到的西狄。
崔长和没有说话,姜月感觉到崔长和的不满,压下内心的烦躁,适时转移话题道:“这先不提,你想办法先查查拉胡琴的男子是什么身份,我不信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浪乐师。”
除去叶无端的事,崔长和一直十分用心,此刻一听姜月说话,虽然知道这是她在岔开话题,却还是认命的答应下来。
姜月是舍不得崔长和的能力,而崔长和是放不下姜月,一者明白,一者清楚,但谁也不会傻的说出来,装傻,有时是最好的做法。
戏即将结束,夜风带起了凉意,对面的热闹仍在持续,而这边的清冷也未改变。姜月抬起头,看着如同笑脸一样的双星伴月,轻轻说道:“长和,别阻拦我找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算天下人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我也要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姜月的固执,有谁不知……崔长和苦笑。
演出结束,回了村长家暂住,姜月留意到始终不见小衣的身影,想起之前团长所谓的让小衣陪村长,姜月皱了皱眉,无法认同。
“月儿,还杵在那儿干嘛,快过来帮忙!”娜儿笑瞪姜月,招着手要她过去。
其实这里只是一个空荡荡充其量有个屋顶的房子,幸好团里自己备有床品,这时候如同通铺一样摊开,大家都十分自觉的找到自己原来睡觉的地方,有些武夫已经躺下,呼噜不断,雷打不动。而姜月,君怜几人就难办了,团长想了想,让大家都挪过去些,硬是腾出了两张床铺大小的位置,无声说道:“你们先将就一下吧!”
姜月可谓是目瞪口呆,她过去出行住的不是客栈就是民宅,就算再简陋,也不至于十几人睡在一块儿,此刻情景,她真是从未亲历。更让她无法不去在意的是,那个叫做简易的男子还一直含笑看着她,甚至见她注意到自己,还悄悄的用手比划着休息。谁不知道该休息,只是……姜月本想至少男女该分开睡,但一眼看去,那些武夫早就睡得死死的,腾不出空间,而睡在那些武夫边上的女孩子也十分理所当然的躺下,毫不介意。
她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不就是通铺么,姜月解下佩剑放在中间,挨着君怜和雏微,而剑的左侧,是简易。
勉强应付了身边几人两句,姜月也的确累了,不知不觉意识就昏沉起来,空气里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略有节奏,也许是新鲜,也许是还不能适应,明明累得什么也不想的姜月,这一刻突然失眠了。不过即使失眠,姜月依旧合着眼睛一动不动,始终背对着简易侧睡。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已经熟睡了的简易突然一个翻身,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姜月背上,那热源靠近,呼出的热气正好在姜月后颈,姜月瞬间清醒,寒毛直竖。但是位置只有这么小,她动惮不得,想起身又怕惊扰她人,一时只好僵躺着,万分清醒又万分的难受。终于,忍耐不下去的姜月想要起身,借着月光却突然发现一个娇小的影子悄悄推门进来,摸到一张空床铺躺下,若是姜月没有猜错,那人应该是小衣。而就在她注意力集中在这里时,得寸进尺的简易鼻子又在姜月后颈处蹭了蹭。
察觉到姜月浑身一颤,简易心中大乐,他料定以姜月的谨慎,只要团里的人还有清醒着的,她就不会轻举妄动,而小衣的回来,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可惜姜月无法回头,于是也就没有发现,这一刻,轻微打着酣的简易,勾起的嘴角笑得像偷腥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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