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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没有名字,我拥有的,仅是一个代号。
我出生在沙漠中,一望无际的沙漠。
翻滚的涌动流沙,残暴的炙炎热浪,漫天的弥漫沙尘,炎炎烈日,放射着吞噬一切的火焰。
黄色,在我以往的记忆中,一切都是灰蒙蒙的黄色。
那个抚养我长大的女人告诉我,属于我这一族的人,从落地之际便注定负上一个使命,一个关系到一生的使命。
她说,我必须寻找,不断寻找,流浪在世界各地寻找,寻找我的另一个彼此。
她说,拥有蝶之纹印的人,在出生前,已经被撕成两片,两片各自出生,独立成长。
所以,我,是不完全的。
我肩负的使命便是让自己完全。否则,十八岁后,我便会死。
所以,我必须找到另一个我。
这,是命运。
& & &
七年前,我离开了沙漠,上路。
出发前,女人告诉我,我的另一半个体是银色,纯正的银色,仿佛清月洒下的光辉那样纯净,仿佛一望到底的水潭那样透明。
我这样寻找着,在每一种银色物质上留连。
但,我错了。
我始终找不到他,找不到另一个我,找不到那抹属于我的银色。
我也许会死,我想。
因为现在,我已经十七岁了。
我仍然没有任何头绪,对于那遥远的存在,我不止一次感到陌生与迷茫。
在旅途中,我见过许多奇妙的,前所未见的事物;也曾经遇到过另一个同样拥有蝶之纹印的人———我的族人。
很可惜,他并不是我的另一半身子。
因为,我在他身边,月色中,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他已经寻找了十年,十年奔波,十年执著,却得到与我一样的结果。
看着他在我面前抖动抽搐,我第一次从脚底泛上头顶一股冰冷的寒意。
我从没想过人也可以这样死亡,
月光如水,投下一片静静的银色。
夜色,很美。朦胧的黑暗中,似乎一切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圈。
我握着他的手,直至他的手在我的手中消失成无,我却抓不到任何东西能够证明他的存在,至少是,曾经存在。
七年来,为了生存,我不得不杀掉许多人。
杀人,对我而言,已变得麻木,而且无足轻重。
在沙漠中生存,在流浪中生存,在斗争中生存,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铁则。
我活着,在一次次堪称血腥的厮杀中,我总是撑到最后的那一个。
无数次地俯望着蔓延到脚下的鲜血,垂死的挣扎,痛苦的□□以及绝望的眼神,我看到了恨,强烈的,因我而产生的恨。
杀人的同时,也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我懂。
但是,当他自我手中消逝的那一刹那,我的心第一次由于人生命的流逝而颤抖了。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能,第一次企图挽回一个人的生命却无可奈何,无从下手的茫然。
每,那些失败者挣扎着乞求我放过他们的时候,我总是,冷冷的,无情的,毫无犹豫地挥下那致命的一剑。那一刻,对他们而言,我是神,主宰他们生死的神。
我终于知道,由神的宝座跌落至最渺小无能的存在,是何种的苦涩……
我仰望着那轮幽幽的明月,它所倾下的光辉是那样美丽和圣洁。
若是我寻不到那另一半的躯体而步入死亡之轮的时刻,
会不会也有一人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
& & &
三个月后,我来到了那个被人称作‘游魂巷’的小街。
我听说,有人在那里,看见了最上等的银色,美丽的银色,纯正的银色。我想不出那样的地方如何会有我要寻找的东西,但是,我仍然去了。
那里,是最下等的人类的居住所。
那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暴力,血腥,生与死的搏斗,随时会有人成为飘无定所的游魂。
上一秒的生命,极可能在下一秒消失成无。
踏着凌乱的一切,我缓缓地走在狭窄的街道中,迎面扑来浓厚的血腥混杂着腐烂发臭的气味,随处可见的尸体,阴暗角落中隐藏的伺机待发的人影,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我怀疑,这里——是否就是所谓的地狱。
游魂巷————名副其实。
& & &
在那里,我遇到了她。
当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她是男孩子。
她将全身都裹在大团的黑布中,只露出一张沾着灰土,交错着血痕的脸。
她盯着我,用一双细长,如野狼般狂野的绿色眼眸。
我知道她想得到什么,因为我已经从之前几个偷袭我的人那里得知了这里的规矩。于是我将几天前从一名强盗那里抢来的宝石递给了她。
那块宝石是绿色的,和她的眼睛一样的绿色,属于森林的绿色。
她仍然盯着我,像野兽检查猎物一般的盯着,深深地,仿佛要看到我的心中。忽然,她笑了,笑的很媚,笑到一双细长的眼睛弯成月牙。
“你想问什么?”
“银色。”
她看着我,忽然止住了笑。
“这个问题很贵的。”
“多贵?”我任她开价。
她玩着手中那块碧绿的宝石,狡黠的眼瞟向我。
“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这是代价。”
我无从选择,点头是我唯一的决定。
因为,我——已时日无多。距十八岁,我只剩下两个星期的时光。
很可能,这条小街,便是我最终的坟墓。
我,同样会在此变成游魂。
& & &
她将我带回她的家。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那可以称作一个家,简单的几块木板纵横交错,一些破烂的布条缠绕其上,构成
一个狭小的空间,只能容纳两人的空间。
她说这总比没有要好,我不置可否。
“说你的要求吧。”
我站在棚外,冷冷地看着她在里面忙来忙去。
“我不喜欢被人命令。”她除去身上的黑布铺放在地,然后转过头眯眼看着我。
她有一头极短的黑发,凌乱而且随意地蓬松着,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多年不见阳光而形成的苍白,和我这种几乎是褐色的肌肤刚好形成明烈的对比;她的身上套着破烂的短背心,下身同样是极短的裤子,紧紧地包裹在大腿根部,配上绿色细长的眼眸,让她的整个人产生一种超于自然的野性。
“我没有命令你,这是询问。”
“但是我听起来却是命令。”
“那就是吧。”
我懒得和她争辩。很久以前,沙漠中的那个女人已经告诉过我,不要随便和女人争论一个问题。因为往往,男人都无法这个问题上胜过女人。
她瞪大眼看着我,似乎很惊讶我的承认,很快,她笑了。
“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那会是什么时候。”
我只有两个星期,我并不认为,若是两个星期后得不到找寻的结果我还能活着。
“很快。”
我不再说话。
一旦女人说出这两个字,最好你不要奢望能从她的口中得到确切的时间。那时,一切的询问,无异于浪费口舌。想说的时候,她们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就算说了也只会是谎言。
所以,我一直在避免和女人打交道,我喜欢那种干脆的交易,利落到不留一丝痕迹的干脆。
但是事情总是会出现无法避免的无可奈何。
就像这次,游魂巷的导向竟会是个女人————
& & &
夜色降临,一轮明月高挂正空。
这样的月色,我往往都无法入睡。
因为,只有这时,我才会感觉那抹银色是有迹可循的,不再那么遥不可及,不再茫然陌生,仿佛一伸
手就可以触摸,仿佛已经在我身边。
就算是假象吧,假象,也无妨。
被假象迷惑,至少在一瞬间,我能够看到希望。
“你喜欢看月亮?”
不知何时,她也起身,悄悄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点头,眼光不见丝毫移动。
“那白天呢?你看什么,太阳么?”
白天?
不,我讨厌太阳,十岁以前的记忆里,黄色占满了全部。那如火焰般的烈日,仿佛要将人活活吞下的
烈日,炙烤着沙土,翻滚起漫天的热浪,我憎恨————
“白天你可以看我。”
我一愣,不觉转头。
然后,我第一次因为看人而看到傻眼——
沐浴在银色下的她,居然会拥有一种惊人的,迷离的,梦幻的美。
减去日间的野性,此刻的她,柔静如水,有种一望到底的透明。
在我的注视下,她笑了,两湾深潭似的翠眸再度眯成了月牙,
“我的名字,我叫月。”
& & &
我在她那里连住了七天。七天中,她仍然没有告诉我任何事,我也没有询问任何事。
我有几个理由,但其中的一个理由却令我觉得莫名愚蠢。
那,其实不能算是理由,也许只算得上是个瞬间涌上心底的念头。
“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止一次问过我这个问题。
“我没有。”
“没有?”她瞪圆那双细长的绿眸, “随便哪只小狗都会有名字,你是人耶!怎么会没有?”
“我没有。”略过她的措辞,我冷冷地说着, “她只会称呼我为‘你’,这就够了。”
“她?她是谁?”
“抚养我长大的女人。”
“你的母亲?”
“不是,我只称呼她为女人。”
她耸肩,算是接受。 “那么,你的朋友呢?他们要如何称呼你?”
“我没有。”
“你怎么可以没有朋友?那你的生活一定乏味极了!”
“你有么?”我并不认为在游魂巷里可以找到某些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在这种连生命都无法保证的
地方,朋友,只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当然。”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的家,我的衣服,空气,水,土地,阳光,一切,都可以是我的朋友,他们都有着名字,同样,他们都称呼我为月。”
“它们会说话?”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奇谈怪论, “那些都是死的,没有生命,也没有思维,它们无法同人类交流。”
“有的。”她看着我,“我说他们有,就是有。”
“随便你。”我选择放弃争论。
“但是现在,你也有朋友了。”
她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可以当你的朋友,但是我不要称呼你为‘你’,我想叫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
“金。”
什么?我皱眉。
“金,你的名字。”她笑了, “我喜欢这么叫你,我想这么叫。”
奇怪的女孩。
我盯着她的笑脸,那一瞬间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愚蠢想法。
我想,
我忽然觉得,就算找不到我的银色也无妨。
或许死在这里,并不是件恐怖的事情。
就算我无法证明我曾经存在,至少在我消失的时候,我会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然后,消逝成无。
我想,这并不算坏….
& & &
“金,这是你的标志?”
她望着我胸膛上的半只金色蝴蝶,眼光一动不动。
“是纹印,天生的,属于一族的标记。”我的话开始变多了,这种变化令我自己都觉得惊奇。
“为什么只有半只,这是蝴蝶吧?”
“原本是完整的,但是因为我并不完整,所以纹印会残缺。”
她笑了,“可是我看你很好,手脚都长在你的身上。”
“不,我所谓的残缺是另一种含义。”
“什么含义?”
我并不想面对一名不属于本族的人诉说,何况那个人还是我一向认为麻烦的女人,但是,连自己都没有发现,我的语气不知不觉中已转为诉说的低沉,
“在出生以前,拥有蝶之纹印的人就被分为两片个体,独立地出生,独立地成长。这些人从落地之际便肩负上一个终生的使命,必须要寻找到另一半彼此,所以,他们便开始旅行,奔波在世界各地,寻找着失落的另一半,寻找着蝴蝶的另一只翅膀…”
她看着我,似乎入了迷。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个美丽的传说。所以我只说了开始,并没有说出结果,说出那个时限,以及那个死亡的结果。
“那么,你要寻找的银色就是你的另一半喽?”
我点头。
“我会告诉你,很快,我会带你去找他,很快的。”
我无语。
其实,现在的我并不那么在意另一半是否存在。我的生命只剩下三天。而且就算真的找到那个人,如果他不是我的另一半,我仍然要死。
我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继续流浪,没有时间继续寻找银色的纹印。
但,我却不在乎。
我忽然觉得当初那个在我眼前消逝的族人并不悲哀,因为他不孤独,没有找到固然遗憾,但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是一个人,我在他身边,看着他,用我的眼证明了他曾经出生过的事实。如果我不死,我想我会记住他,一生一世的记忆。
而我,也是一样。
也许她会在将来忘记我,但是,我同样不是一个人,我不孤独。
“真可惜,我没有那只蝴蝶,多美丽的纹印。”
她将手撑在下巴上,凝视着我胸前的半只蝴蝶。
还是不要有比较幸福,我想。
若是一个人在出生之际便注定了一生的命运,注定了必须沿着一条轨迹去徘徊,例如我。
她的一生,并不适合这样。
更自由,更随意,更自然。
我觉得。这样,才属于她。
& & &
“你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我问她。
“我出生在这里。”
“没有想过离开?”
“没有。”
“难道这里好吗?”
“这里不好吗?”她反问我。
“我不喜欢。”像她这种女孩子,并不适合在这里生存。
“我喜欢。”
我耸肩。一旦女人说出她喜欢,那就是任何理由也无法推翻她们的决定。也就是说,很多女人们都是依赖感情生存的物体。
“这里很好,很自然。”她张开双手,透过指缝看着天空。 “我知道这里每天都发生什么,也知道外面的人都如何说,但是,这里的人们,不过是将自己的心表现得更直接罢了。想要的东西就去凭力气夺取,想要就说出来,失败的人死去,胜利的人活着,没有尔虞我诈的虚伪。我喜欢。”
几句轻描淡写便勾画出所有的血腥,而这种血腥在她的眼中竟是那样的平和。
我愕然,无语。
& & &
月,已残缺。
我躺在草上仰望着夜空中的银色。
今夜,是我最后的时光;明早,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的时候,我便会消逝成无。
与我遇到的那个族人一样,迅速消逝,这样,便是对没有完成使命的蝶之纹印的惩罚。
“你又在看月亮了,金。”
与初遇她的那晚一样,她悄悄地来到我身边,坐下。
我没有点头或摇头,只是自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她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地叫起来, “金!你笑了,你笑了哎!”
是啊,我笑了。这恐怕是我懂事以来的第二次笑容。
我不是个喜欢笑的人,我也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值得我去笑。可以说,我很木然;或者说,这是冷酷。
第一次微笑,我将它给了那个抚养我七年的女人;第二次微笑,我在死亡前将它给了这个仅相识两星期的女孩。
“金。”她将脸伸到我的面前,霸占住我眼中的月色,“我是第一次看见你笑耶。”
那又如何?
“这样好了,为了回报你的笑容,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好啊。
我闭上眼,感受着夜色的苍凉与宁静。
“曾有朋友告诉我一个故事,和你说的很像,只是,你的故事很美丽,她的故事,却很悲哀。”
她在缓缓地诉说,声音仿佛融入风中,有一种特别的柔和。
“很久以前,有一对很美丽的蝴蝶,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彼此分离,但是它们却一直在寻找彼此,蝴蝶的生命是很短暂的,所以它们必须在有限的生命中寻找到对方,如果在时限内找寻不到,等待它们的结果只有死亡。但是,如果它们相遇了,仍然无法避免死亡的命运,因为两只残缺的蝴蝶,依旧无法拥有完整的生命。除非…”
我猛然睁开眼睛。却看见,她在笑。
“你在说什么?”
我发觉到这个故事中所指向的话题,忍不住从草地上坐起身子。
她用绿色的细长眼眸看着我,全身在月色的笼罩下发出一种幽幽的银色光芒。
“我知道是你。”她又露出那种初次见面时展露的笑容。
“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
她望着我, “我带你去找他,去找你的另一半,我答应过的。”
“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说过的话,我现在要实现它。”
“我并没有为你做任何事。”
她摇头,微笑,“你已经做完了。”
望着她的笑容,我忽然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一种带有强烈不祥预感的古怪。
“我以为你不会出现,我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但是你却出现了。而且,和我所想的一样,你是那种,足以盖过一切的金色光辉。”
她带着了然的微笑,掀开了她的上衣。
那是半只蝴蝶,纯正的银色蝴蝶,仿佛清月洒下的光辉那样纯净,仿佛一望到底的水潭那样透明。
在她的胸口上,就是那样的半只蝴蝶。
我从没想过,我会以这样的形势找到我的另一半,就在我失去所有的希望时,我居然看见了希望。
“我一直都很想见你,从抚养我的人告诉我一切开始,就一直在等。那一天,我真的很开心,当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等待的人,就是你。”
我说不出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你的抚养人并没有告诉你全部,但是我的,却告诉了我全部。”
她的笑容,美得令人惊艳,同时,也令人莫名地伤感。
“原本,我是想让你陪我一起死的,现在,我却不想你死。”
“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完全的定义吗?”
“只要我找到你。”
她笑,手指指向胸前的蝴蝶, “完全的定义是要让这只蝴蝶完全,而残缺的蝴蝶,只会赔上两个人的命。”
“那么…” 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你知道使它完整的方法吗?”
“你什么意思…”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觉得她似乎要做什么,但又无法得知确切。
“我要脱离我的命运,而你,我想让你完整。”
她的话和态度让我产生莫名的不安。
蝴蝶,只有一只,完整的意义,也只能为一人而存在,那么…
她看出了我的心思,笑了, “然后,我们都会活着。”
真的?
我狐疑地望着她,心底升起的强烈欲望让我不得不正视我的心。
我忽然发现到她对我的重要程度。我寻找,在世界中寻找流浪,当我终于寻找到另一个我的时候,当我发现到我不愿失去的时候,当我情愿面对一个以往被我视为麻烦的存在的时候,我真的——不愿意一切再度化为泡影。
“叫我的名字,好吗,金?”
我沉浸在她的笑容里,不禁缓缓地咧开嘴角。
认识她,让我第一次发现生命中有比生存,比信念,执著更重要许多的东西,我也知道,原来这些东
西,也可以是属于我的。
生命中的第三次笑容,仍是为她。
“月……”
& & &
“师傅,您的意思是说,我必须不停寻找,直到寻找到我的另一半吗?”
远方,夕阳如火。
风中,扬起我宽大的长袍,山顶之上,我望极远眺。
“您说这是拥有蝶之纹印之人的命运和使命,但是…”
但是————?
我不禁低头,迎上那张俊秀的小脸。
小男孩宽大的衣衫下,胸膛上半只朱色蝴蝶若隐若现。
“我想改变,我不甘心拥有这种命运。”
我愕然,随后会上那双炯炯有神,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眸子。
然后,我缓缓笑了。
“师傅,您笑了哎!”小男孩难掩讶异的神色,惊呼着看向我。 “我跟您八年,这还是第一次看您笑呢。”
是的,我笑了。
我伸手抚上他小小的头颅。
我以为我今生不会再笑,自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以为我失去所爱的同时,也失去了全部的笑容。
那个清晨,我在阳光中醒来,却永远不见了她。
我依然活着,她却消失了。
后来,我找到沙漠中那个抚养我长大的女人,我才明白了一切。
出生前,虽被分成了两半,然后独立出生,但是,他们始终是同一个人。一只完整的蝴蝶,只会属于一人,将她的半只蝴蝶给了我,她就必须消失,来完成我的存在。
望着女人胸口上的完整纯蓝色蝴蝶,我不禁将手伸到了胸膛之上。
那只金银色的羽蝶,是她留给我的,是我,曾经遇见她的证明———
属于爱情的证明。
虽然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当时对她的留恋,不舍与怀念叫做爱情。
那个时候,她,没有骗我,她的确活着,我们都活着。只是,她却选择了另一种形态。
“师傅,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我重新对上男孩晶亮闪烁的眸子。
“明日,你可以出发了。”
“师傅?”
“我会等,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刻,你也记住你说过的话。”
男孩会意地笑了,他点点头。
“我知道,您希望我去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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