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追凶

　　肖逾明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他长手长腿，在这样的姿势说不上舒服，但秋风迎面吹来，倒是吹散了一些胸口的不适，比起坐在车里要好上不少。
　　“你可以抱着我，要不坐着太难受了。”哪怕后面坐着一个成年人，郑楚言骑起车来也毫不费力，他保持的车辆的平稳，小心地生怕给肖逾明带来更多的不适。
　　“没关系。”他感觉到后腰的位置，有一瞬间的温热，痒痒的感觉，像拿着一个小刷子，轻轻地扫了一下。

　　“前面右拐。”开始肖逾明还能撑着尽量不碰到郑楚言，但渐渐地，他有些撑不住了，头一点一点地靠在了前面人的背上，坚实的肌肉带着温度，肖逾明情不自禁地用脸颊蹭了蹭，好舒服。
　　郑楚言感到了背后突然增加的小小重量，接着似乎又听见了背后坐着的人小小的嘟囔声，于是，在郑楚言对肖逾明的最初印象中，除了瘦弱之外，又多了可爱。
　　他伸出手将肖逾明的胳膊环绕在了自己的腰上，“你在干嘛？”“这样不会掉下去，要注意安全。”肖逾明愣了愣，然后将右手也环了上去，轻轻地收紧了双臂。

　　肖逾明租住的是近两年新建小高层，他的单身公寓在八层，下了车之后的他似乎感觉好了一些，但乘上电梯之后，在狭小的密闭空间中，那种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好在中间没有其他住客上下电梯，很快就到了八层。
　　“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我陪你一会儿？”郑楚言烧好热水，肖逾明吃下了药，躺在了床上休息。
　　“放心吧，休息一晚就没事儿了。”
　　郑楚言不放心，又待了一会儿，看着肖逾明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再没什么理由多留，才留下纸条离开了。

　　肖逾明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安稳，就像是一艘小船，在刮着大风的海面上，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好好地睡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尽管是周日，身体也不那么舒服，强大的生物钟还是让肖逾明准时地睁开了眼睛。

　　还晕乎乎地，就看见了客厅里桌子上放着的纸条，他走到厨房，电饭煲还温热着，里面是定时煮好的小米粥。他盛出了一小碗，乖乖吃完，又躺了回去，他决定了，要无所事事地在床上躺上一上午。

　　一大早，郑楚言刚到警局，就被刘局叫到办公室，说要了解一下调查的进度。这不是老刘的一贯风格呀，郑楚言一边让大家做好准备一会儿开会，一边往刘局办公室走。
　　“发生什么事儿了？”刘局应该是那种很受欢迎的领导，绝对信任下属，给手下人最大程度的自由，而且他是公安系统里难得的称得上脾气不错的，要知道做到他这个位置的人，都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郑楚言能力出众，虽不至于自视甚高，但到底有些傲气，这样的人，刘局能用好，其手段可见一斑。
　　“我刚接到了教育厅陆副厅长的电话，他问了关于南城大学的事情。”刘局直截了当地按了电话录音，也就不到两分钟的通话时间，除了开头没有意义的寒暄，话里话外都在问有没有查到什么，多长时间能破案。

　　“这事跟教育厅有什么关系？”
　　“听说上面要派人到各个大学进行走访，在全国范围内选出十所大学建设世界一流大学，部里会进行资金政策的各种倾斜，南城大学也在其中，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小事的出现都会成为不利的影响因素，所以教育厅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了。”

　　郑楚言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听出了刘局的话外之意，“那不正常的部分是什么？”
　　这小子果然聪明，一下子就自己话里的抓住了重点，”陆副厅长分管财务处，学生资助，国际合作，而且南城大学是教育部直属高校，这事儿怎么也不归他管。“刘局喝了一口茶，”你要知道，这位副厅长姓陆。“
　　“刘局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抓紧时间，尽快把写恐吓信的人找到，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行了，你去忙吧。”

　　郑楚言带领的是刑警一队，南城公安局扩编之后，刑警队分成了两个小队，二队的黄队长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刑警，最近正带队在全市范围内扫除不正当营业场所，本来这也不是刑警队的活儿，但是现在是专项整治时期，派出所缺少人手，执法力度不够，刘局不得不派黄队带人负责这件事，已经七八天了，那一队人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连个人影到看不到。

　　“郑队，都准备好了，可以开会了。”说话的是闻夏清，计算机高手，在队里负责资料查询、技术支持，是刘局从信息科抢过来的人才，今年二十五岁，三年前以第一名的成绩从警官大学毕业，很快便在全国网络诈骗案中崭露头角，之后在不少大案中均由突出的表现，一年前加入南城公安局。
　　“把你查到的资料跟大家说一下。”

　　“我调查了近十年内有关南城大学所有的报警记录，排除掉诸如偷窃、打架这类案件，涉及到四起自杀案件。第一起发生在九年前，一名大三的男生，因为多次挂科，学分不够，被学校劝退，在导员找他谈话的第二天便留下遗书，服用大量安眠药自尽，当时是七月份，学校已经开始放假，男生被发现时已经没了呼吸，送去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

　　“第二起案件发生在七年前，是一名研二的女生，男朋友在原定订婚日期前一个月跟她分手，并在半个月之后跟另外一个女生公然出双入对，那个女生还是跟第一个女生同一个导师的学生，据说她们在实验室大吵一架，当天那名女生就从实验楼上跳楼自尽。”

　　“第三起案件发生在五年前，死者是一名大四的女生，资料上说是因为保研失败，从教学楼上跳了下去，那栋教学楼那段时间有工人在维修水箱，所以顶层没有上锁，很容易就上去了。听说那个女生平时性格就很内向，沉默寡言，一时钻了牛角尖也说不定。最后一起案件发生在两年前，”

　　“两年前，那不就是聂校长刚到南城大学的时候吗，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周石举手提问。
　　“应该不会，这点我特地注意过。最后这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在聂校长入职前两个月，我详细调查过聂校长的背景，他过往的经历中从未跟南城大学有过交集，出生、求学、工作，他之前甚至都没有来过南城。“
　　“异地为官吗？”周石大概了解了。
　　“他是大学校长，又不是官。”
　　“都是一个意思啦。”

　　“行了，夏清，你继续说。”郑楚言打断了两人，周石和夏清的日常抬杠成就再一次达成。
　　“两年前，发生不幸的是一名大一男生，这个男生是他们村第一个名校大学生，他家境一般，从未接触过电脑，所学的专业却是大热的计算机，不仅在各项比赛中表现不佳，第一学期末甚至有一门功课挂科了，对他的打击很大，听他的室友说那段时间他的心情十分低落，第二学期开学后，因为出现了挂科，一项针对贫困学生的学费资助被取消，补考又再次失利，被人发现时已经投湖身亡了，在那之后，南城大学还在湖边加上了一圈围杆。“

　　“这几起案件都有报警记录，学校跟家长也都进行协商处理，单从记录上看，都没有什么问题。”闻夏清给大家讲解了自己找到了资料。
　　“你们有什么看法，田芃，你先说。”郑楚言也看完了所有的资料，事件发生过程记录、现场照片、经手警员的签字，都是严格按照办案流程处理的。

　　田芃是小队中最年轻的警员，刚入职半年，办事认真仔细，虽然经验不够丰富，但也偶有灵光乍现。他将文件翻回了第三个案件，“这个保研失败自尽的女生，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具体说说。”
　　“根据案卷的描述，另外三起自杀事件的发生都有详细完善的事件线，而这个女生，是被发现从教学楼顶层坠落，然后通过询问，得到了保研失利的原因，而案卷里说的为人内向之类的，这些性格描述都相当主观，就总觉得怪怪的。而且真的会有人仅仅因为保研失败就自杀嘛，也太草率了吧。“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不上不下的人，田芃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行为。

　　“自杀很多都是一时冲动，什么原因都有，保研失利对一名大学生来说也是大事了，虽然草率，但也说得过去。不过，如果都能保研了，成绩应该不会差吧，实在不行自己考就行了，南城大学本校学生考研其实并不太难的。“作为南城大学毕业的学生，周石对这些还是有所了解的。

　　“我觉得田芃说的有道理。”蒋向文支持田芃的观点，他是一队里年纪最大的刑警，即将迈入四十岁大关，常年在基层工作，表现优异，后南城公安局人员整编，被调入刑警队，是田芃的搭档，经验丰富，“这个女生的死亡原因，就像是知道了结果倒推的原因，完全的因果倒置。”老警察的直觉让他觉得事情也许另有隐情。

　　“既然这样，老蒋和田芃，你们去找当年处理这起案件的警察了解一下情况，再试着联系一下女生的父母。”
　　“收到。”
　　“闻清，调查一下南城大学的所有副校长，其中有一名陆姓的副校长，要详细调查，越详细越好。”
　　“队长，你是觉得这件事跟聂校长无关？”
　　“目前看来是这样，他来南城大学的时间太短了，恐吓信投到校长信箱，针对地未必就是他，其他人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知道了。”

　　“周石，你一会儿再跟我去趟南城大学。“
　　“好的，郑队。”
　　“大家抓紧时间，刘局可是一大早就问我进展了，咱们刑警一队，可别在这小小的恐吓信上掉链子。”
　　“放心吧，队长。”众人连声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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