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梦

作者:大大大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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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杂的牵引



      “为什么?”陆笙闻言,十分不解。

      这次他们身陷幻境,经历比通达县时还要凶险,居然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否定?

      引缘人打了个响指,手头立刻变出一支金笔:“怪就怪你们自作聪明,以为是惩恶扬善,实则犯了大忌。”

      他一抬手,就在记载中最后一句话哪里,画了长线,朗声道:“‘遂对苏胜天用药,使其精神失常,寿数变短,财运皆失’,还真亏你们做得出来。”

      陆笙据理力争:“这难道不是他活该吗?”

      引缘人没好气地道:“苏胜天和白桦两人今生结合,是因为前世纠葛,姻缘运需维持二十五年才能理清因果,互不相欠,但你们让白桦过早离开,改变了他们的命数。”

      “犯下大错,不好好反省,还敢跟我犟嘴。”引缘人对他们颇为不满,“要不是你们还拆穿骗术,还救了个孩子,载缘簿早就自动销毁,根本摸不到成仙的边。”

      奔波许久,险些白费,陆笙更加不满:“簿子会销毁一事,你为何不提前告知?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别人未来的命数,你这是不讲道理。”

      引缘人鄙夷地斜了他一眼:“万事万物都讲究平衡有序,求仙缘,更是讲究悟性和尺度,不得越界,是你们蠢得发指,才犯了别人没犯过的错。”

      “善恶最忌讳分不清边界。”他始终强调这点,“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行事,那何必要有六界存在,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靠积攒善缘成仙,早可以随心所欲了。”

      他语气如此强硬,显然没有回转的余地。

      虽然不平,简恒也从其中听明白几分道理。

      盲目的善并不可取。就好似为苏胜天出钱出力的镇民们,其实在助纣为虐。

      简恒开口向陆笙问道:“惩罚苏胜天,你后悔吗?”

      就是这个决定,意味着他们离换到现行水更远了些,意味着他们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绝不可任性妄为,行差踏错。

      “不后悔。”陆笙斩钉截铁地答道,“不管怎么说,白桦没有前世记忆,自始至终都很无辜的,如果对苏胜天的所作所为,坐视不理,我会唾弃自己。”

      虽然自己复仇的路,更加坎坷了些,他仍然不会质疑当时的决定。

      “那就好。”简恒和他达成共识,“善缘还有机会再换,但有些决定,做了就不能回头。”

      与其纠结不放,不如把眼光放长远些,两人不再和引缘人争辩。

      陆笙只追问着:“苏胜天和白桦之后会怎么样,你肯定不能说,但他们先前的恩怨,你总能告诉我们吧?”

      他依然好奇,是什么渊源让这两人由爱生恨。

      引缘人挥了挥手,变出另一本簿子,说起他们的纠葛。

      原来苏胜天上一世名叫苏赢,白桦名为白晓倩。两人相遇时,苏胜天是山头乱云寨首领。

      他自小习武,用劫富济贫的法子,养活寨子里一大帮老人孩子。

      手头一有余钱,他大多用来接济穷人,因此被旁人无尽吹捧,视为英雄豪杰,但同时,他也是官府和富豪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苏赢是在一条山道上,偶遇了白晓倩。

      她晕倒在路中央,脸色发白,嘴唇起皮,身形瘦削到连衣衫都撑不起来。

      苏赢心生怜意,将她带回寨子里休养。

      白晓倩醒来后,自称家中欠下赌债,她爹要逼她嫁给恶霸做妾,只好连夜出逃,她怕被人抓回去,才选了偏僻难行的山道,结果体力不支,幸而得了搭救,才保住一条命。

      苏胜天发了善心,准她留在寨中,二人年纪相仿,一来二去,互生情愫,本是一桩佳话。

      但几个月后,乱云寨中却不再平静。

      当地官府突然发难,在乱云寨周边设下埋伏,致使寨中死伤无数。

      苏赢在一片血海中杀出生天,受伤颇重,但还能勉力支撑,可惜最致命的一击,来自他最心爱的人。

      白晓倩竟是官府安插进来的眼线,她是让乱云寨覆灭的元凶之一。

      被押上刑车前,苏赢眼角发红,咬牙切齿地道:“你做得一切,都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

      “不然呢?”白晓倩凛声反问道,“你的人抢了我们家,害得我们一家惨死,这就是你应得的报应。”

      苏赢听着她字字泣血的指控,一时乱了心神,喃喃自语:“不可能,我只劫财,从不杀人。”

      “你可还记得江州白府?”白晓倩道出自己的来历,“就被你毁在那年元宵。”

      “你不杀人,但和你称兄道弟的手下们可不是,他们奸淫掳掠样样都做,搬空我家后,还要一把火烧了宅子,说是斩草除根。要不是我侥幸逃过一劫,根本活不到今天。”

      白晓倩语声越说越高,要将心底的恨意,统统宣泄出来:“你自以为义薄云天,结果却用乱云寨庇佑他们,放任他们为所欲为,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苏赢喉头仿佛被人掐住,让他险些喘不过气,静默许久后,他终于理清恩怨曲折,只想弄清楚最在意的事:“你对我可曾有……半分真?”

      白晓倩挑了挑眉毛,冷漠地道:“怎么可能,你别痴心妄想了。”

      “原来如此……”苏赢凄怆一笑,他的付出和真心,全都被她踩在脚底,一文不值。

      苏赢被抓后,很快被判斩首示众,行刑前,他跪倒在地,目光本是涣散的。

      直到在人群中,辨认出白晓倩的身影时,那张如枯木般腐朽的脸,因为恨意抽动着。

      他冲着她大吼:“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不可能。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活在我掌控中,受我摆布。”

      刽子手见他突然说着疯言疯语,一时间竟有些慌,手起刀落,就在他脑袋上划了个碗大的疤,让他人首分离。

      但这一砍,却没有斩断他的执念,就连头颅滚落在地时,他都用那双眼睛盯着白晓倩不放。

      按理说,人死之后,踏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能生生世世轮回,但苏赢对白晓倩的爱恨交织,让他宁可舍弃后续所有的轮回。

      他要留存一部分上辈子的记忆,还用这一世的寿数财运为筹码,在冥府换得梦萝和青蚨。

      所以苏胜天重遇转世后的白桦,才有如此病态的占有欲,才如此害怕她逃离自己身边。

      “白晓倩真的是探子吗?”陆笙总觉得还有内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引缘人答道:“她亲眷之死,家道中落,都和乱云寨有关,也是自愿去当的探子,但她对苏赢确实动了真情。”

      “她起初传过许多错误的情报,屡次使官府计划落空,只是乱云寨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绝对不可能善终,她也不能放下家仇不管。”

      “苏赢死后,白晓倩悬了白绫自尽,只是对她而言,前尘往事太过沉重,不如毫无负担的过好今生。”

      想不到这当中,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不管是苏赢和白晓倩,还是苏胜天和白桦,他们读彼此,是爱是恨,都已很难分得清楚。

      引缘人继续说道:“所以才说你们手伸的太长了,前生因种来世果,如果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不如趁早放弃仙缘,回去种地吧。”

      “这您就多虑了。”陆笙回怼一句,“不过多谢您的指教,以后,我们会更注意分寸。”

      虽然弄清了原委,但换不到任何法器,还要倒扣善缘,两人只能空手而归。

      即使只是通过引缘人的讲述,简恒还是对这种浓烈又扭曲的情感,无比困惑,所以直到回了现世,她还没有想通。

      她冲陆笙问道:“如果你有了前世的记忆,会用来恨一个人吗?”

      “不会。”陆笙一口否决,“对我来说,过了奈何桥,尘缘往事就一笔勾销,恨一个人太累,也太不值当,除非……”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

      就这一点点空隙,引得简恒追问着:“除非什么?”

      “除非我有不想割舍的回忆。”陆笙缓缓答道,心脏却怦怦直跳,不过他身负血仇,所以更执着于当下,“我这辈子都还没活明白呢,怎么能再想别的?”

      简恒不禁感慨:“苏赢要是有你一半心胸就好了。”

      “你可别高抬我。”陆笙轻笑一声。

      有他开解,简恒终于想通了些。

      本来她实在不懂,就算回溯前世,也是苏赢害得白晓倩家破人亡在先,他竟然还有脸计较抓着受骗一事不放,和疯子无异。

      但仔细一想,大概是苏赢没法接受上一世的自己,本质就是个作恶多端的恶霸,所以要把英雄梦的破碎,怪罪到白桦身上。

      她提起另一件事:“和那位公主同行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我也想查娘的事。”陆笙冷静地分析着,“再说他们为人正直,手头阔绰,应该是不错的同伴。”

      简恒心里本有些抗拒,但他这么说了,她就不再反对:“也好,反正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咱们心里有杆秤就好。”

      两人商定后,就去镇门口,找旭央他们会合,远远望去,倒看到很有趣的一幕。

      旭央等得心焦,为了打发时间,正跟着徐浩言一起学吹叶子。

      她眉头紧皱,涨红了脸,却一点声音都没吹出来,忍不住埋怨道:“肯定是叶子有问题,把你手上这片给我。”

      这直白的话语,惹得徐浩言手足无措,连忙闪躲:“这……这怎么行?是……对您的大不敬。”

      旭央一脸无奈:“都说了多少遍了,出门了就叫我名字,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不敢僭越。”徐浩言目光闪烁。

      但他到底耳力不错,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他听出陆笙他们的脚步声,赶紧开口:“他……他们回来了。”

      陆笙扬起笑脸,和他们打了招呼:“让两位久等了,失敬失敬。”

      “你们可算回来了,急死人了。”旭央惊喜万分。

      “是吗?”陆笙揣着明白装糊涂,“恐怕你正暗怪我们来得不巧,耽误您学曲艺了。”

      旭央被揭破那点小心思,耳根都泛了红,连忙说起正事:“该给个准话了,要不要同行?”

      “这是我们的荣幸。”简恒迂回地道,“只是有几点要说清楚。”

      “你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旭央免不了有些头痛。

      简恒当作没有看到:“一起上路是你提的,现在说了,总比将来再吵架好。”

      旭央吃了瘪,只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是我们刚才去的地方,以后还会去,请你不要过问,还有就是……”简恒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才坦白自己的缺陷:“我和你们不同,生来少了一魂,感情上有缺失,所以言语常常失当,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你们多担待。”

      “原来是这样啊。”旭央颇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她一直以为,是简恒太过清高,才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听了其中的缘由后,倒是多了几分同情。

      毕竟,不知喜怒哀乐,就像品尝美味珍馐时,分不清油盐酱醋,平淡如水,毫无趣味。

      她一向乐于助人,在这件事上也想出力,于是从怀中拿出扇子,像翩翩公子般,调侃了句:“姐姐这般的美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简恒被她吓了一跳,莫名有些窘迫,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最后就是我和他在路上,要多多行善积德,万一因此陷入危机,你们最好以自保为重。”

      “打住。”旭央比了个“停”的手势,“你说完,该换我了吧。”

      “我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什么都不管才不像话呢。”旭央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年头,谁还没点小秘密,你们绝不是坏人。”

      她甚至提议道:“既然玉佩的事,大家都没头绪,不如你们先跟我一起去华光城,参加绍宁郡主的婚宴如何?”

      “你还真是乐观。”简恒有些佩服她的处事态度。

      如果交换处境,她自认不会看这么开。

      “总不能老摆着张臭脸吧。”旭央想起上次发火,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而且我也想趁这段时间多走走。”

      她指了指心口处那副画:“不止是为我自己,也是想替乳娘,多看看外头的山水风光。”

      到底是温室里宠出来的娇花,她对在夜间行路,跋山涉水,都抱着美好的企盼,就连心地也是纯粹的好。

      其他三人都不忍拂了她的意,立刻达成共识。

      几人两两分散,在顺旺镇中逛了逛,买了不少东西后,再寻了间客栈休息,待到第二天一早,就一齐往华光城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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