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债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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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别墅二楼的餐厅，一切似乎变得正常了很多，高贺正在炫耀自己带过来的二十只波士顿龙虾有多新鲜，还是鲜活的，等那位声名赫赫的大主厨料理之后肯定会让所有人满意。

　　唐言不咸不淡的奚落了他几句，就没再说话了。

　　这是一张非常长的餐桌，只有在吃西餐的时候才会用到这种桌子。

　　在场将近二十人，位置依然有空余。

　　本以为午餐时间会在唇枪舌战之中度过，可直到吃过了餐后甜点，也没人说一句夹枪带棒的话，全都在称赞食物或者是那位来自法国巴黎的主厨的手艺。

　　午餐之后，主厨出来谢场，用法语发表了些什么，冯西旻站在他身边一句一句的翻译给众人听，都是些没什么可听的场面话。

　　到最后所有人站起来举杯共饮，庆祝一场完美宴席的结束。

　　这是纯纯由金钱堆积起来的仪式感，但每个人都沉醉其中，就像每个人都知道钻石和爱情没有直接相关性，但依然会用钻石比喻爱情。

　　这或许是一种规则。

　　午后时分，阳光转到屋后，照亮了一汪浅蓝的泳池，让冬日的池水没那么冰凉，女士们换好颜色鲜亮的比基尼在水池边试探。

　　除了尹云亭和一个叫吕欣冉的富家小姐，剩下的几个女孩都是唐言手下的模特，穿上泳装之后的身材简直无可挑剔。

　　几乎没人愿意辜负这样的好天气，就连不苟言笑的严玉成都换上了运动装，在旁边的场地上和冯西旻打网球。

　　卓辰和赵星川坐在离泳池不远处的露天沙发里，看了泳池边围着的几个人，卓辰悄悄对赵星川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她们什么都不敢吃了，怕自己有小肚子不好看。”

　　赵星川朝她们看去，正好看到唐言穿着花衬衫和大裤衩飞奔入水，忽然想起：“你想玩吗？我忘了提醒你准备泳裤。”

　　“不要。”卓辰说：“我不会游泳。”

　　“真的？”

　　“骗你这个干什么？”

　　“要不要我改天教你？”

　　不知从哪一句话哪一个眼神开始，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就再也没分开，身体不由得越靠越近，声音越发的低，更像耳语。

　　卓辰轻笑：“在你浴缸里教我？”

　　“我们可以没人的时候再来这里。”

　　“嗯？”

　　经历了几秒钟的沉默，赵星川说：“这地方其实是我的，借给唐言用用而已。”

　　卓辰眨眨眼，想到室内的装修风格，确实符合赵星川一贯的作风，只是要比他的公寓豪华许多。

　　他笑开，因为赵星川的语气非常有趣，是那种虽然自己说的是实话但是这感觉很羞耻，有种炫耀的耻感。

　　赵星川是个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的人，本应该对这拥有一切都理所当然，但他奇迹般的没有，他天性谦逊，对享受财富并不在行。

　　可就算他不在行，从小的环境也让他的生活习惯昂贵奢侈到普通人遥不可及，他衣柜里每一件定制西装每一块表都在诉说：他跟卓辰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现在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却躺在一起，还每天都躺在一起。

　　卓辰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个不停，笑到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他靠在赵星川肩膀上，揉着肚子问：“万恶的资本家，你到底有多少钱？”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生意人。”赵星川搂住卓辰的肩膀，被对方笑过之后也释怀了，难得的用轻佻语气说：“钱花上几辈子还是没问题的。”

　　卓辰长长的‘喔’了一声，对男人的耳朵笑说：“赵总，凡尔赛大师。”

　　年轻男人毛绒绒的头发蹭着赵星川的耳朵和肩膀，温度透过薄薄的亚麻衬衫传递过来，沉甸甸的，也许是酒足饭饱带来的大脑迟钝和放空，赵星川前所未有的感觉到安稳和舒心。

　　可这几乎让他满心喜爱的时刻很快就被打破了。

　　冯西旻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赵星川，我求求你去跟严玉成打网球，我要被打死了。”

　　这个矮个子男人大大咧咧的，似乎完全识别不到当下旖旎的气氛，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里，仰着头呼哧喘气，一副累坏的样子，可是马上他就又站起来像只精力旺盛的柯基拉扯着赵星川。

　　“我跟他说要和你二打一，快起来！”

　　赵星川往网球场地看了一眼，发现严玉成正对着他挥网球拍，他饶有兴致的点头，又问卓辰：“你跟我去吗？我到楼上找件运动装给你穿。”

　　卓辰只是挥挥手让他自己去，刚吃完饭又是这么好的午后，他只想瘫在沙发里发呆。

　　人都走后，他清净了一会儿，望着头顶高高的椰子树什么都没想，耳朵里那些嘈杂和喧闹似乎都被微风和远处海浪的声音隔离开，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很安逸。

　　过了一会儿，高贺走了过来，臂弯里搂着一个比基尼美女坐在他对面，还是冯西旻做过的那张沙发椅，美女坐在他怀里。

　　卓辰抬起头看着他们亲吻爱抚，接着转了转眼睛，对着空无一物的草地发出一声惊叫：“有蛇！”

　　美女立刻抬起头，一溜烟的从高贺怀里跳了出来，惊恐地四下看来看去，连着问：“哪里？”

　　卓辰憋住坏笑，无辜的说：“抱歉我看错了，是个影子。”

　　美女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瞪着卓辰，高贺却笑说：“卓先生怕蛇？”

　　卓辰看着他，“蛇那么阴险狡诈，谁不得离得远远的。”

　　高贺的笑多了一丝甜蜜的意味，“其实蛇也可以又乖巧又缠人，只要肯在它身上花时间，有人喜欢蛇喜欢的不得了呢，比如我。”他站起来拉过那美女，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别生气了，下次带你去仙塔，东西随你挑，去拿点喝的给我和卓先生怎么样？”

　　美女立刻欢欢喜喜的去了。

　　高贺又坐下，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挑起话题，“我听说接下来你要和影帝合作了。”

　　“你消息挺灵通的。”

　　“小事小事~”高贺晃晃脑袋，又说：“这房子真不错，可惜不是我的，说起来三年前我还跟赵总争了一下呢，结果听说赵总买这房子是想送人，我就想，何不成人之美呢。”

　　说完他又遗憾叹了口气：“但是最后这房子没送出去，可惜了，早知道我就不放手了。”

　　今天卓辰已经听够了别人说赵星川和江明弈三年前的关系有多亲密了，就算这栋房子是赵星川买来打算送给江明弈的，那又怎样呢，不过是叫他知道当初赵星川有多爱江明弈。

　　和他卓辰有什么关系。

　　重点是，和高贺有什么关系？他来挑衅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问：“高先生到底想说什么呢？我不太明白。”

　　“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高贺收起嬉皮笑脸，眼中竟然满是真诚，他对卓辰说：“世事无常嘛，卓辰，赵总肯定很看不起我，说我用卑鄙手段搞商业竞争，但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他的手段就不残忍呢？商场如战场，他和我差不了多少。”

　　卓辰静静看着他。

　　“就这样说吧，如果你有一个对手，他满身缺点暴露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冲过去抓住它直到把它捏的再无还手之力？”高贺用极有野心的目光注视着卓辰，“你会的，看到你在酒店里的举动，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我才会说我很喜欢你。”

　　“你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了解我。”卓辰冷冰冰地说。

　　高贺笑了两声，起身走到卓辰身边坐下，一双丹凤眼波光潋滟的看着他，“但我很有兴趣了解你的全部，你和赵星川不搭，来我这里吧，我给你更好的，你不会一辈子就想当个演员吧，虽然你演技真的相当出众。”

　　卓辰也笑，盯着高贺的眼睛没有一点退缩。

　　“当演员挺好的，简单又轻松，我还没打算跳槽。”

　　高贺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暧昧的塞进卓辰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领，“我可以等，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打给我。”

　　说完就站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

　　那冰凉的卡片贴着卓辰的皮肤，像一颗定时炸弹，让他泛起一阵膈应，他不知道高贺到底想干什么，直觉得这人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会对任何人不利，只要有机会就想冲上去攻击对手，直到对方溃败。

　　某些方面，他们之间确实有些相似。

　　卓辰并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善良人，并不介意踩在道德底线上巧取豪夺。

　　这天直到傍晚，落日坠入海面，众人才散。

　　洛非已经耗了大半天在这里，却到了临走之前才有功夫和卓辰说上几句话，他们一起走到停车坪。

　　“明天就要开始排练了，这种休闲时光会变得很少。”

　　休闲？卓辰心里冷笑，今天过得可一点都不休闲。

　　“我休闲够了。”他朝洛非说：“我还是喜欢工作。”

　　洛非笑着看他，“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其实昨天开始就有选角导演给我塞剧本了，但我觉得你还是要把工作重点放在《风雨之后》上，如果遇到好剧本我会告诉你的，到时候我们再做决定。”

　　卓辰点了点头，一天的疲惫和傍晚的海风让他有些头痛。

　　洛非离开之后他钻进赵星川的车后座，里面被暖气温的十分干燥舒适，几乎在头靠上椅背的一瞬间他就进入了朦胧的睡眠之中。

　　赵星川才和三个发小走到停车坪，各自的司机都在车边等着，赵星川问李师傅：“卓辰来了吗？”

　　“卓先生在车上。”

　　唐言在傍晚的时候又喝了几杯烈酒，这会儿酒刚上头，他大着舌头说：“让他出来嘛，朋友几个说会儿话！”

　　赵星川打开车门，一眼看到年轻男人闭着眼，四肢松弛，毫无防备的一脸疲态，他心上一阵软。

　　他回头轻声说：“他睡着了，下次再聊吧。”

　　说完就钻进车，叫李师傅开车回市区了。

　　剩下三个人互相看着，冯西旻过了半晌说：“他们能成？”

　　严玉成说：“谁知道。”

　　唐言却西施捧心的说：“我觉得赵星川十成十是爱上他了，你没看刚才那个眼神，好肉麻。”

　　冯西旻担忧的眼神还看着离去的路，“互相喜欢还不一定能成呢，他俩这差距太大了，比江明弈那会儿还大。”

　　严玉成不咸不淡的说：“我倒觉得卓辰好多了，务实又聪明，前途光明。”

　　唐言叫：“我看我们都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都是单身狗！”

　　他们对视一眼，接着作鸟兽散，各回各家了。

　　车子一驶入市区，卓辰就醒了过来，虽是周日，但晚高峰依然存在，每条堵路的街道都有几个路怒症狂按车喇叭。

　　卓辰刚睁开眼，看到的是车顶，原来是有人帮他把座位放了下来。

　　“醒了？”赵星川转过头，“要起来吗？”

　　卓辰蔫蔫的应了一声，觉得头痛欲裂，赵星川把座椅调高，就听见卓辰的抱怨：“喝酒吹海风，简直要人命。”

　　他伸手试了试卓辰额头的温度，“没发烧，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卓辰像是得逞一样的笑了两声，伸手握住赵星川的手腕，把他的手留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他让他的手滑到自己的眼帘上。

　　卓辰用睫毛逗弄赵星川的掌心，他慢慢的眨着眼睛，让赵星川想起小时候忽的用掌心扣住一只蝴蝶的感觉，蝴蝶翅膀在掌心震动，就像这样，让人难忘。

　　他能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不断沉沦的感情，拉扯的理智，倾轧的不安和迷惑。

　　他的手随着卓辰的牵引慢慢滑向嘴唇，当他的掌心能触碰到那两片嘴唇时，语言和文字都失效了，没人能形容出这种感觉，私密，轻盈，当年轻男人挣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调皮的在他掌心说：“热的是这里。”

　　他的双颊，他的颧骨，在车顶暖暖的灯光下微微发红，他的双唇随着话语一下下轻触赵星川的掌心。

　　就这么一刻，赵星川从没想过它是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他发觉只有卓辰，眼前这个在他掌心笑起来的年轻男人，能给他这一切。

　　因为卓辰是个热情的、浪漫的，大胆放肆的人，一个和他个性完全不同的人。

　　卓辰伸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赵星川看着他，说：“你有点神经质你知道吗？”

　　卓辰笑嘻嘻的，“正经人专喜欢我这样的，因为刺激，比如你。”

　　他拉开赵星川的手，对准男人的嘴唇吻了上去。

　　卓辰的吻总像有魔力，让人大脑空白，空荡的躯壳充斥着欲望，抛去所有忧虑烦心，不去在意其他任何事情，只有眼下单纯的□□刺激和快乐，冲动。

　　他的吻和现实问题无关，他的全部肢体亲昵似乎也和心与感情无关，好像他什么都不介怀。

　　他是个没心的人。

　　赵星川夜里猛地睁开眼，心脏突突直跳，他转头看着卓辰的侧脸，脑子里窜出一个疯子般的念头，想直接把卓辰晃醒，直面问他对自己到底有何所求，求财还是求情，或者哪个更多一些，或者哪个都没有只是觉得好玩，他想掐着卓辰的脖子直到他保证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现实里他却只是转过身去下了床，钻进书房里看着电脑发呆。

　　邮箱里真的有一封未读的邮件，来自江明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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