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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萧峰怎么也想不到，慕容复前来营救几乎命丧他手，还念着他心中纠结让阿朱来劝。
连段誉虚竹都以为慕容复是生气再也不想见他了，慕容复却还拐着弯让阿朱来开解他。
萧峰更觉得自己应该见一见慕容复，他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却又笃信自己什么也不必说慕容复一定都懂，但是对方伤在他手连说话也不能，萧峰去了又能怎么样？
萧峰也不知道，但是他很想见慕容复，便趁着月色翻进院中，边陲小镇只有简陋的土筑小屋，也没有什么里间外间，慕容住着主卧阿朱只能在堂屋另一头的次卧休息，倒也方便了萧峰一下就扒开了慕容复窗户，慕容复有所感应，撇了下嘴，但是因为吃了药没能清醒过来。
萧峰也知道他伤着，不敢打扰，轻手轻脚翻进去，就站床边看着，看了一会儿累，干脆就坐床边，一边看一边想等慕容复醒过来该说些什么。
结果到了天亮慕容复也没醒，倒是隔壁阿朱已经起床梳洗了，萧峰莫名松了口气，又轻手轻脚翻了出去。
萧峰等了一夜也没能跟慕容复说上话，但是他反倒轻松不少，真要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等了一夜倒是耗干了焦灼的心情，回去之后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黑萧峰就翻进了慕容复房里，但是没想到慕容复最近被阿朱看得紧，黄昏时分用过饭梳洗一番就睡了，虽然知道有人来但是也没睁开眼，萧峰等了一会儿，却等来了虚竹，他在房梁上看着虚竹坐着念经，从日暮念到亥时才走，足足念了两个时辰，他走了阿朱又来，给慕容复盖好夏夜的薄毯，放上茶水，最后才端着油灯回了屋。
萧峰想看看慕容复只能把窗子打开，清凉的晚风拂面，他只觉得一阵冰凉，用手一抹竟然是泪水。
他盯着慕容复，显然这半年慕容复过得不错，比在辽国时期圆润了一些，有阿朱照顾面颊饱满，表情平静，原先总揪在一起的眉毛都平顺了起来。
萧峰看着他，也只是看着，慕容复睡不醒，他也不愿叫，就这样又耗了一整夜。
第三天慕容复自己倒掉了半碗药，只说自己喝药喝到了呕，实在是想吐，但是萧峰不知道，再来的时候还是默默站床头。
慕容复努力了半天，终于睁开了眼睛。
“大半夜你不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慕容复这几天白天晚上也睡饱了，但是抗不过药性，仍旧是头晕脑胀说话迷迷糊糊的。
“我……”萧峰没想到慕容复醒了，但是他本就是来找慕容复的，现在在他面前走也不是，留也无话，我了半天，又问道，“你要不要继续睡？”
慕容复瞪了他一眼。
合着萧峰大半夜不睡觉跑来他屋里盯人来了？
“有话就说。”
“你的伤……”
“无大碍。”
“你这趟来……”
“阿朱专程找我来的，三哥四哥自己要去。”
“那一日……”
“情急所为，我知道。”
慕容复确实不用萧峰多说话，萧峰一开口慕容复就明白他的意思，也没力气跟他饶，问题没听完就抢答了，别人寒暄的功夫慕容复给他走完了一套快问快答。
“你为什么要救我？”萧峰怔怔看着慕容复，似乎要把慕容复盯出个洞来。
慕容复也知道萧峰现在势要揪着他说话，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好在萧峰有点眼力劲扶着人垫着枕头让慕容复坐好了慢慢说。慕容复躺着还清醒，坐起来反倒困了，眯着眼睛慢悠悠说话。
“来了这么多人，一个个都问了么？”
“旁人与我，并没有什么交情。”萧峰秉持道义不愿领兵入侵中原，群雄感慨高义前来营救。
他们之间，全是侠义。
唯有慕容，恩怨纠缠。
“那就对了，你我有些交情，更该来救你。”慕容复懒懒掀着眼皮，“你在少室山救我的时候，想过缘由么？”
“当时情况紧急，我并没有去想……”少室山上萧峰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是知道慕容复早已放下复国执念，他就不再纠结，“我本就将你当做知己。”
“你我二人，本也是一样的。”慕容复眯着眼睛，看着面容纠结的萧峰十分坦然，“都是夹在汉胡争斗里的可怜人，父亲出家，我也放弃了前尘旧梦，你却还在纠结自己的契丹血统。”
契丹二字，正是萧峰的症结所在，到他自己身上，他才明白当日慕容复为何寻死，为何自绝经脉。
一件事，从汉人的角度去看和从胡人的角度看本就是不同的。
慕容复燕，以鲜卑皇族去看，是有志后辈不忘祖宗教训，奋发图强大有作为，从汉人去看却是狼子野心乱世贼臣；
萧峰叛辽，从契丹人角度去看，是违背祖宗去给宋人当狗，更是为了汉人屠戮同胞，从汉人的角度看却是深明大义，为百姓安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萧峰，在藏经阁时，我父亲曾经提愿意一死换你合谋乱宋，你还记得当时的回答么？”
萧峰垂着眼皮，道，“我只知道再起战火只会让两国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
“你说杀母之仇不可交易，作为契丹高官更应该为名请命爱护民生，绝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勾起战火，今日你的所作所为正是履行当日豪言壮语。”慕容复说道这里更笑了一声，“天下大乱老百姓只会受苦受难，你今日竭力避免两国交战，并没有辜负辽国百姓。”
并没有辜负辽国百姓。
萧峰蓦然抬头，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他七岁杀人，一路杀出北乔峰的威名，手上人命当有千百，但是于大节无亏，仍旧是为边关宁定百姓平安豁出性命。
“你可知道耶律洪基为何步步紧逼，甚至再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直接攻宋？”慕容复见他态度有所松动，乘势追击，给自己也给他倒了些茶水，继续追问。
“南下是大哥一直以来的心愿……此次动乱是难得良机。”耶律洪基图谋南下日久，现在南院大王叛变正好名正言顺带兵攻宋。
“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啊……”慕容复叹了口气，喝了口水，“耶律洪基得位不正，有你这等强援其他亲王部族无可奈何，但是私下勾连女真西夏，图谋自立的大有人在，你大哥的位置岌岌可危，他需要发动一场战争让所有契丹人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怎么会？”萧峰惊到后退，不敢相信两国交战竟然是为了内斗这种可笑的理由。
“攻宋绝非朝夕之功，莫说是仓促领兵，就算契丹举国征战，旬月内也不可能攻克雁门关……你大哥要的只是一场战争，打败了也没有关系，旷日持久的征战更能让他提调辽国兵马。”慕容复神色平静，面容带笑的看着他说道，“契丹皇族的内斗有多激烈，萧峰，你应该最是清楚。”
萧峰南院大王的来历和慕容复仔细说过，叔侄相斗到了绑架对方亲眷出兵围猎的程度，刀刃见血。当时迫于萧峰的勇猛暂且平息，但是各方势力在辽国争斗不息，如今萧峰一走，平衡打破，波澜再起，耶律洪基为了平息内耗，发动一场战争将矛头转向宋朝，并不是一件难理解的事情。
“原来……竟是如此。”萧峰听到这些，只觉得可笑，他一心想着规避两国战争，为死在自己手上的契丹同僚心痛不已，但是对于辽国的皇亲贵族来说，发动一场战争也只是寻常手段。
“你不必自责，这场仗没有打起来，已经是苍生之福，两国是否交战，并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士能决定的。”慕容复仍旧是平静的，给萧峰倒着茶，甚至说到，“我这里没有酒，不过外头一定有大把的人想跟你痛饮一场。”
萧峰没有去喝酒，反倒是上前拥住了慕容复，双臂收紧勒得慕容复呼吸困难，这才听他哽咽着说了声，“谢谢。”
慕容复仍旧是淡定的拍了拍他说道，“道谢就不用了，以后别再大晚上跑来，我以为是遭了贼却又醒不来。”
萧峰想说他只是想来看看，但是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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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峰：二弟每天都念这么久么？居然没有发现……
虚竹：我就是发现了才念这么久的
公子：开导完了，你赶紧去找别人喝酒吧，别打扰我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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