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美人师尊是攻诶

　　天云门主峰，天云峰。
　　云舒正站在主殿内，与诸位师兄焚香听训，稍后他们还须举行簪礼。

　　所谓簪礼是他们修仙界特有，修仙界与凡间不同，凡间男子二十及冠、女子十六及笄，而修仙界男女皆十八行簪礼，是为成年，此后便可婚配嫁娶。

　　云舒失意凝望高台。
　　上面三个主位，正襟危坐着掌门师伯和小师叔，独缺他的师尊。

　　青云真人温知许踏上云台。
　　不少弟子立马恭敬地朝他作揖行礼：“小师叔。”
　　他微微颔首，直奔云台最中央的少年。

　　那少年见他到来，也是雀跃几分，翘首以盼问：“小师叔，我师尊呢？”

　　眼前的少年，唇红齿白，生得副好容貌。
　　那双桃花眼不笑而自带半分媚意，狡猾起来的时候像是个笑眯眯的小狐狸，与初来乍到时那个缩在墙角的怯懦又可怜的形象大相径庭。
　　时间飞逝，当初那个小可怜已成风采俊逸的翩翩公子，时常迷倒不少女子。

　　青云真人欣慰失笑：“小云云，吉时已到，你师尊那人向来行踪诡秘，不问世事，许是不来了。”

　　小厮端上托盘，云舒一眼便认出此乃门派的簪子。
　　这簪礼所别发簪，通常皆是门派统一打造的簪子，当然也有师长为彰显对弟子的喜爱，会亲自打造发簪，并在成年礼那日亲手为弟子簪上。

　　就比如此刻，他的掌门师伯正立在十师兄跟前，替自己的爱徒簪上发簪。

　　云舒收回羡慕的目光。
　　青云真人耸耸肩不以为意吐槽道：“来吧，就一根破簪子，我在咱们山门下的石狮子扣点贴壁的石料都比这批发的玩意儿值钱，你要嫉妒你十师兄，回头小师叔去你师尊那偷点什么天地法宝给你做，反正你师尊的东西迟早也是你的。”

　　云舒忍俊不禁，还是正色道：“师尊会生气的。”
　　青云真人也不强求，顺势替人簪上问：“不说这个，小云云，可有中意的女子？小师叔给你说媒去，就我这舌灿莲花的小嘴，九天仙女我也能帮你骗来，就算蒙不来我套个麻包袋也势必给你撸来。”

　　云舒摇摇头，藕荷色的薄纱浮动几许。
　　因体质问题，云舒常年要浸泡碧云峰的天地灵泉，许是靠得近些，青云真人还能闻到泉水的甘冽清香，浓淡适宜，很是怡人。
　　那灵泉说来也怪异，从前从未听闻，自打云舒来后，便凭空出现。

　　簪礼既成，云舒独自回到碧云峰。

　　碧云峰入口，“碧云峰”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他伸手摸上“碧云”二字，烦闷转身向后山走去。

　　后山寂静清幽，一连串的铃铛声尤为清脆悦耳，云舒敛起衣摆，脚踝一条银链赫然而现，链子挂有几个银铃铛，还泛着莹白的流光。

　　云舒心烦意乱拨弄柳条。
　　明明幼时的拜师礼还会因怕他乱闯走丢而亲手做这链子送他，可如今的簪礼，却连人影也不见。

　　尤其当时十师兄就在他身旁，掌门师伯与之师慈徒爱，如斯强烈的对比。

　　如今回想起来，心中的委屈越发浓烈，云舒反手抽出那根成色普通的簪子，摔在地上：“又不是单给我一人的，谁要这旁人都有的破烂物什！”

　　白玉簪子被摔落，断开两半。
　　云舒甩袖，负气离开。

　　途径师尊的碧云小筑，他还是忍不住进去。
　　师尊喜静，整个碧云峰的杂役屈指可数。
　　虽然师尊的小筑纤尘不染，可自小以来，他闲来无事都喜欢前去洒扫，所以师尊小筑的禁制从不拦他。

　　畅通无阻在小筑绕上几圈，他也没感应到师尊的气息，看来师尊确实是有事不能来，如此想着，云舒也宽慰几分。

　　只是站在半掩的书房门前，他还是鬼使神差抬手推开，清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云舒敛起衣摆抬脚踏进去。

　　踏进书房，他瞬间被桌案吸引。
　　往日那本该整洁的桌案铺着许多纸张。

　　云舒走近几步，那满桌的纸上只有一句——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他轻声念着，又情不自禁多看几眼。

　　纸张上的字迹大气磅礴，笔锋飘逸洒脱，字如其人，他的师尊确实也是位超然物外的仙尊。

　　更是当世第一人。

　　碧云仙尊少年成名，以一己之力诛杀十方妖兽，乃当世第一人。
　　那天，红日破，碧云来。
　　从此，天云门沈裴清功名传颂于修仙界，为表尊重，世人皆尊称其为“碧云仙尊”。

　　云舒正想得入神，恍惚间，屏风绕进个人影。
　　他也被突如其来的气息惊醒，回眸，但见师尊如常走来。

　　师尊挺拔的身姿，在地上拖出欣长的影子，直将他笼罩住。

　　因相距较近，连那清寒的气息也变得浓郁两分，与后山的灵泉气息极为相似。

　　云舒恭敬行礼道：“师尊。”
　　沈裴清神色惯是冷若冰霜，下颌微侧，那清淡无波的眼神随之扫来：“簪子，何在？”

　　师尊清冷的话音落地，却惊得云舒慌神。
　　“弟子……”
　　明知早被瞧见，云舒还是心虚撇开头支支吾吾道，“簪子，它……”

　　“手，伸来。”

　　“师尊。”
　　云舒攥着手抬眼，小心翼翼打量沈裴清肃穆的神情。

　　“为师不喜重复。”

　　沈裴清语气浅淡，却莫名威严。
　　云舒碍于那气场，缓缓摊出右手。

　　戒尺啪地一声落在细嫩的手心。
　　云舒垂眼咬咬唇缩缩身子。
　　师尊的力度很轻，可这却是师尊初次打他的掌心。

　　十三年来的第一次。

　　夕阳将落，残阳覆上桌案纸张，渲出半分落寞。
　　云舒独自蹲在地上。
　　他凝望右手掌心的双眸逐渐涣散。

　　再回到山峰入口时已是入夜，云舒来来回回折返几次都没看到那被摔断的簪子。

　　渐渐地，压抑在心头的各种情绪决堤般涌出。

　　碧云峰后山，桃树上。
　　云舒懒懒靠在树上，晃悠着半条腿，借酒消愁。

　　平常总是清醒克制，酒醉便会显得更为放肆。
　　云舒记得幼年练习御剑飞行，师尊总能接住从天上摔下来的他，这次又会如何？他不知，但就是想赌气，就是想任性一番。

　　酒壮人胆，思忖间，他丢下酒瓶，不施展任何法术往后倒下。

　　这树不高，风刮过耳畔。
　　顷刻后，他落入个清冷的怀抱。

　　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爱慕终于在醉意横生下，越发挣脱开那层自我封固的枷锁，所有的理智也在逐渐崩溃，他甚至也有点神智不清，胡乱开口：“我就知师尊总能接住我。”

　　云舒得意仰头，从怀里掏出酒瓶灌上两口。
　　沈裴清蹙眉：“谁许你饮酒的？”

　　这瓶酒比方才的还要烈。
　　两口灌入腹中，那晕眩便是更甚，云舒迷离眯眼，无力推推那摇晃的人，他挣扎道：“放我下来！”

　　啪一声，青玉酒瓶跌落，碎出满地水迹。

　　“阿舒，你何时方长大？”
　　沈裴清轻叹，瞬间消失在原地。

　　“我十八……”云舒皱皱眉靠在那沁凉的怀中，打了个酒嗝，晕乎乎道，“才不小，比你大。”

　　*

　　房内，云舒被放到柔软的丝绒床铺。
　　弯身的人正要给他盖被子。
　　他却怒瞪，抬脚便是踹去：“走开，别碰我！”

　　沈裴清抬眼，双眸幽沉如寒潭，淡漠凝望云舒。
　　眼前少年那双桃花眼平日里本就似醉非醉般朦胧，如今酒态上脸，更是迷离泛着雾气，嗔怒起来反倒撒娇意味四溢，无半点威慑力。

　　“除了师尊，谁都不许碰我！”
　　眼下的少年又用力蹬来。

　　沈裴清纹丝未动，沉默垂眸，凝望心口的脚踝。

　　清瘦的脚踝，挂上银链后，让肌肤显得更为通透似玉。

　　银铃铛悬挂半空，啷啷作响，惊扰满室安静。
　　这银铃铛是他在徒弟五岁之时，亲手系上的，不承想眨眼间，他的小徒弟已成年。

　　银链早已不合脚，这人却执意给链子拼长。

　　沈裴清伸出指尖正欲将之取下。
　　倏然间，他的掌心猛地被人捂住。

　　“不许碰我的东西！走开！”
　　随后，又是一阵推力袭上胸膛，还带着浑厚的灵力，是他徒弟的双手死死抵在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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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刻钟后，沈裴清面无表情，捏出个法决。

　　*

　　云舒醒来时已是翌日酉时，他揉揉额头，百思不得其解，他这宿醉竟无半点难受之感，反倒神清气爽，而且，他对昨日酒后之事的记忆也模糊混乱，几次回忆都无果。

　　掀开被子下床，云舒一眼便瞧见对面桌上的雕花铜镜,铜镜内的自己满脸疑惑又喜悦。

　　云舒不可思议摸上发间的簪子，是的，他的发间多出根簪。

　　簪子品质上乘，做工精良，甚至在某个瞬间还泛出逼人的灵气，绝非凡品。

　　他就知道，师尊还是念着他的。

　　云舒正沾沾自喜，却顿时听到敲门声。
　　“云师兄可在？”

　　云舒转身，随手捏出法决，门便瞬息敞开。

　　门外随之走进位男子。
　　他打量眼前的男子，观那服饰该是小厮。
　　他们天云门百年一次拜师大典，他虽为门派中年纪最小的，可却因内门弟子的身份，常被外门弟子和杂役小厮们敬称一声“云师兄”。

　　男子道：“我来给云师兄送任务册子，明日下山历练。”

　　成年后下山历练是天云门的传统。
　　可前提是弟子们主动接任务。
　　云舒皱眉发问：“我没接，你可是搞错了？”

　　“云师兄，是碧云仙尊替您拿的主意。”

　　师尊？师尊为何要替他接任务？
　　云舒迷惑不解，倒也礼貌拿过册子：“有劳了。”
　　说罢，便是匆忙出门。

　　他要去寻师尊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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