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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北斗凝视着桌上的笔记本,手中不自觉晃动着笔。皇国已用不到纸张、笔这类落后的记录工具,但是北斗仍然坚持着阅读纸质的书本,用笔记本记录自己的心得感想。如果要说怀旧,北斗觉得自己的确和劳勃中将有很多共同点。会这样做,却是为了纪念些什么东西,就像是北斗执意要去做一个全科医生一样。他想要承担起父亲与大哥两个人的梦想——一个拯救□□,一个拯救精神。用着笔记本,可以让北斗觉得自己与大哥之间的距离很近,因为昴就是这样在笔记本上做着各种记号。
这也可以解释北斗对马克斯依赖之情。北方灵将一直试图寻觅着一种神秘的东西,这种东西应该可以无限消除他与家人之间的距离,马克斯的存在恰好满足了他这种愿望。
他静静地用手指敲着桌子,马克斯温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什么事,北斗大人。”
“今天下午……你和X有争吵?”北斗问。
马克斯回答:“不,我想那只是一些探讨。”
北斗笑了出来,似乎抗议一般地敲了敲马克斯的驾驶舱壁,继续问:“马克斯你觉得……X和华莲的感情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北斗大人所谓的特别之处,是指什么呢?”马克斯平静地反问着北斗。北方灵兽的聪慧总是令人惊叹,可是她的思辨却只在北斗面前展现。马克斯相当懂得如何隐藏在主人身后,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北斗起身,走到驾驶舱中央,弯下腰看着地面上朱德姆模型支离破碎的残片。
今天下午的实验,完美论证了凤所说的话,朱德姆的身体若要承受440hz振动,付出的代价太大。任何一个正常的人或者B’t都不会去冒这个风险。对于这一点,朱德姆自己也应该心知肚明。
“你觉得,朱德姆和X相比……谁对主人的感情更深厚一些?”北斗缓慢的说着,试图将自己脑中支离破碎的想法组织起来。
马克斯笑了,回答:“北斗大人,B’t对主人的爱无论如何都是真心的,重要的是主人对B’t的感情。”
“呵……”北斗扬起了嘴角,“马克斯,你也爱我吗?”
“我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北斗大人。”马克斯温柔沉静地说,“我认为,这种事情并不需要问。”
“我只是好奇……”北斗安抚一般地轻轻拍了拍手,“……劳勃中将说,凤凰的donor还缺少什么东西。如果我的推论没有错,那么X与华莲所拥有的,就是朱德姆和凤所缺少的。但是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马克斯沉默了。
但是北斗知道她是在思考。虽然马克斯的人工头脑运转的时候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北斗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血液在她的身体内流动着。他依赖这种感觉,这让他觉得很安全。
许久之后,马克斯缓缓地开口了。这方面她和北斗很像,在下定结论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词句,注意着自己的用语。
“北斗大人,恕属下直言。”马克斯说,“在我们看来,X对于华莲大人的感情,有些越界了。”
“嗯?”北斗略微表示了自己的怀疑。他从未听过这样的理论,他一直以为B’t对于主人的感情再深厚也不为过,却不知道还有越界这种说法。
“北斗大人,您对B’t被制造出来的意义应该很了解。”
“嗯,皇国制造B’t,是为了制造强大的战士。”
“北斗大人……请注意您的用词。”马克斯纠正道,“皇国制造B’t,是为了制造强大的战士的辅助工具。”
“马克斯……”
“所以,作为工具,我们可以尊敬主人、爱慕主人,但是我们需要明白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身为工具,与自己主人之间的差距。这是B’t在被制造的时候,就植入脑中的一条规则。”
“就像是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定律那样?”
“如果您想要这样理解,我也赞同。”
“越界了会有什么影响吗?”北斗问,“我觉得X状况很好,还是活蹦乱跳的。”
马克斯又笑了。
“北斗大人,”这位女性有着无与伦比的睿智头脑,所以有时,即使面对着自己的主人仍有着促狭的一面,“我可没有越界的感受,怎么会知道呢。”
北斗无奈的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似乎在与马克斯的探讨中占了下风。
等他真正明白马克斯话,已是很久以后。那时,华莲带走了最强灵将的神话,而X在废弃场中深眠。他独自一人站在控制塔上瞭望,只觉得刻骨铭心的寒冷。
即使440hz实验失败,朱德姆的翅膀改造仍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项工作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还有极其细致的耐心。前后将花费近几个月的时间,因为要将所有的因素考虑进来。包括对友方战机的影响,对飞行速度的控制,以及凤的需要——精准的音调。
对北斗来说这些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自从马克斯为他讲解了音律与数学之间的关系之后,再遇到凤的要求,他便直接丢给马克斯进行解析,再拿着解析出来的数学结果进行工作。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令凤皱了一次又一次眉头,但是被发指的对象和他的B’t倒是乐此不疲。因为这项工作的原因,南北两位灵将一周总有那么三四天要一同在马克斯狭小的驾驶舱内相处。
阿拉密斯少校曾来过一次。自从升了等级,她就盘起金色长发,穿上了笔挺的高级军官的制服,这让她从外表看上去雌雄莫辩。不过阿拉密斯明显喜欢这种感觉,也许这让她觉得自己更有威严。这位少女少校乐于在皇国内部建立自己强大的威信和震慑力,女孩子的身份对她来说似乎可有可无。事实上她能够在皇国内部迅速建立自己的势力也与四灵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作为四灵将选拔的主考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四灵将真正意义上的上司。
阿拉密斯来的时候凤不在,这手握军权的年轻女人像是幽灵一样走进了马克斯的驾驶舱,用冰冷的蓝色眼睛盯着北斗的后脑勺,谨慎而仔细的审视着北方灵将的工作室。
“听说是劳勃中将委托你做这项工作?”北斗注意到她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雷童的模型,甚至在上面停留了一两秒钟,然后点头。
他从未想过要隐瞒些什么,对于北斗来说,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进行自己想要的研究。至于是谁委托,有什么政治利害,他一点儿都不想去管。何况他觉得阿拉密斯并没有理由干涉自己与劳勃中将的往来,因为这也将会为她带来好处。
“你知道他和艾德里安,是什么关系么?”阿拉密斯追问。
“好友?”
他看到阿拉密斯露出了冷笑。
“啊,好友。”女少校冷淡地说,“劳勃、艾德里安,加上现任菁英学园的校长文森特,你应该在校史上读过他们的事情。”
“这有什么关系。”北斗坦然看着阿拉密斯,“我只是一个全科医生。何况劳勃中将的忠诚不应该因为艾德里安而蒙上污点。”
阿拉密斯盯着北斗绿色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我有质疑他的忠诚吗?”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美,像是冰川下涌动的海。
北斗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阿拉密斯笑意更深,她甚至伸手拍了拍北斗的肩膀,放柔了语气说:“ 北斗,你做得很好。我并不是在责怪你。”
然后她动作利索的收手转身,白色的披风在北斗面前化作一阵风。
北斗愣了半晌,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这就是阿拉密斯,他、龙、凤还有华莲愿意追随的那个人。他们因为年轻人的朝气和共同的梦想走到了一起,而四位少年灵将曾暗下决心,要誓死追随着阿拉密斯的脚步。就像是阿拉密斯坚信着机械皇帝将是拯救世界的神灵一样,他们坚信,阿拉密斯将是代替神灵将足迹踏遍世界的那个人。
他知道阿拉密斯承受了多少,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直到他自己也开始接触那份黑暗与沉重,他才明白阿拉密斯是以怎样的坚韧贯彻着自己的誓言。
沐浴鲜血,穿行黑暗。
阿拉密斯走后不多一会儿,北斗就听到南方灵将特有轻巧却稳重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有时我觉得你身上装了个雷达……”
“哦?”凤应了一声,“为什么这么说。”
北斗在灯光下小心翼翼地将芯片植入朱德姆体内。这是一项很精细的工作,原本可以由机械来完成,但是出于习惯性的坚持,北斗对于B’t相关的手术大多亲自动手。
这是对生命体的尊敬。曾有人这样教导他。
雪亮的灯光下,那小小的指甲大小的芯片闪烁着莹莹的光。北斗戴着手套,用镊子夹住这块芯片,将朱德姆身上的线路与芯片相连。
“会痛吗?”北斗低声问着朱德姆。
“不会,北斗大人。”朱德姆乖巧地回答,却忍不住笑了,“B’t是感觉不到痛楚的。”
北斗微微扬起了嘴角,笑着说:“好吧,你可以当成是我的职业病,对于病人我总是喜欢问上这么一句。”
凤站在一旁看着,一副很有兴趣地样子。
“不用理会他奇怪的癖好,朱德姆。”金发的神父用轻快的语气说着,“北斗医生总是有一些很奇怪的习惯。”
北斗微微扭过了头,看着灯光下的凤:“我刚刚说什么来的,你身上像是装了个雷达……”
“嗯。”
“……总是可以敏锐的探察到你想躲的人和事物。”北斗终于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他看到凤将自己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冷漠严厉,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喂,北斗。”他说,“我觉得这个东西叫做第六感,你觉得呢?”凤的语气很无奈。
北斗背对着他轻轻地点头,轻松地回答:“不用管那是什么东西,第六感和雷达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他清楚地察觉到凤在躲避阿拉密斯,躲避劳勃,躲避皇国里面所有可能让他和政治牵扯上关系的人。作为从菁英学园走出来的“菁英”,凤身上所显示出来的实现理想的热情与他对皇国的信仰一般淡薄。
凤轻笑着说:“我觉得北斗你没有资格说我。”
“哦?”
“小心越陷越深。无论是劳勃中将还是阿拉密斯少校都不是单纯正直的人。”凤说。
北斗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微微侧头看着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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