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两茫

　　“时辰到——”刽子手拖着屠刀将赵麒按倒在行刑台上，光滑的刀背反射着天光在他脸上划出明晃晃的痕迹。他望着天，眼前的云雾散了又聚，渐渐勾勒出一道影子，对他道：“大哥。”
　　血溅白帆。

　　赵麟跌跌撞撞地走出赵府大门，眼前景物一片模糊。恍惚间，有一些片段浮光掠影般在他眼前闪过，最终消失。
　　赵麒拉着他的手走在落满枯叶的小路上。
　　赵麒抱着小小的他，将他抛起又接住，引得他咯咯地笑。
　　赵麒与他十指交缠，豪情陡生：“你我兄弟在此相约，要携手共创这太平盛世，我要他年后人观史，能见到你我赵麒赵麟二人，共建这江山如画！我要你我二人，永不相负！”
　　在记忆的尽头，他看见赵麒立于那忘川河畔，奈何桥头。那人青衣墨发，依稀是当年江阴湖畔风华璀然的模样，翩翩公子如玉。
　　那人低唤：“弟弟”
　　赵麟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有孩童在他身侧拍着手掌，吟唱古老的歌谣。
　　“上穷碧落下黄泉，茫茫两处不相见。”
　　天际，有纯白的晶体悠悠飘落，融化在睫毛上。坠下的，不知是雪，还是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这是一个处在偏远地方的无名村庄，村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人。这一年，有个年轻人带着他的老父在这里定居下来，在村里开了唯一一家私塾。
　　年轻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十指不染阳春水的主，只是他依旧凭着一股子毅力，在村尾造起了房子，奉养起老父，把这个家经营起来。
　　村人看那年轻人勤恳老实，人孝顺，模样又生的好，就起了给他介绍媳妇儿的心思。只是在上门的媒婆都被他一一婉拒之后，慢慢地也就没人再提这件事情了。
　　这年轻人没甚么别的嗜好，就是老爱有事没事都去他们家屋后的一座坟前对着那坟堆说一会儿话。一到那个时候，年轻人的眉眼就出奇地柔和。对着一个死人又有什么话好说的呢，村里人不明白。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村里的枯树冒了新芽，雀儿和燕子在树上造了窝，生下的雏鸟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孩子们围在小小的书斋前，争先恐后地向着先生提问。
　　“先生，这里说‘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坟里，埋的是谁啊？”一个梳着冲天炮的孩子侧着头问。
　　先生道：“这里说的是苏子的亡妻。苏子的妻子去世十年啦，苏子想念她了，心里悲痛，就写诗来纪念。”
　　“哦。”那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道，“那先生家屋子后面的坟里埋的又是谁呢？我娘说她老看见先生对着那坟说话。”
　　先生一愣，好脾气地笑笑：“那里面啊，是……我的哥哥。”
　　他抬起头，眺望远方。风吹起他青色的发带。天际，残阳如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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