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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皇上,这就是夏将军向您引见的那位吴公子。”内监引了一个人进来回道。
“小生吴哲,拜见皇上。”声音清爽利落。
“请起。”袁朗放下手中奏折,抬眼看了看来人。
吴哲缓缓起身,只见他一袭白衣,清俊疏朗,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明瞳,仿佛蓄满了灵性。
袁朗没由来地觉得熟悉,因问道:“夏爱卿跟我说你通晓文章谋略,又善诗词歌赋,尤精周易。公子如此才华,为何不去考取功名,甘愿委身做朕的清客门人?”
“小生别无他求,只为报恩。”
“报何恩?”
“圣上励精图治,勤于朝政,沐浴清化,百姓安居乐业。臣报盛世明主之恩。”
“退下吧。”袁朗挥了挥手,略有些失望。
四周一片白雾茫茫,袁朗不知身在何方。只见远远走来两位身披铠甲威武高大的军士,用铁链锁着一条银狐。银狐经过袁朗,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袁朗。
袁朗上前拦住军士,施礼问道:“敢问二位军士,这银狐不知犯了何罪,将如何处置?”
其中一位军士答道:“这银狐偷吃了给玉帝娘娘酿制的百花蜜,将带往娘娘处听候发落。”
袁朗替狐狸求情:“想这银狐也是无心之过,恳请二位饶过他这次吧。”
不知何处走来一位手执拂尘的道士,指着袁朗对军士道:“此乃下界真龙天子,金口玉言,二位就放了这银狐罢。”
军士无奈地摇了摇头,解了铁链道:“这蠢物不知惹了多少麻烦,饶了它这次,恐怕他下次还要再犯。”
那银狐化作一清俊小生,冲袁朗作揖道:“都怪在下一时贪馋,犯了大错,幸亏恩人相救,日后定当报答。”
袁朗待要看清面容,忽听殿外传来报晓之声,睁开眼,已卯时将尽。
下了早朝,袁朗带了众清客在御花园中赏玩。皇帝身边的清客,皆是各地有名的文人墨客,吴哲处于其中,举止不凡,竟有遗世之姿;一路吟诗作对,众清客已是妙绝,吴哲更在众人之上。
于是袁朗命吴哲常随侍左右,渐渐更交给他一些奏章处理,而吴哲亦能处理的巧妙周全,深得袁朗之心。有时吴哲会直呼袁朗,若换了别人如此犯上,恐怕不丧命也难,而吴哲唤着,袁朗却丝毫不以为忤。
夏末将至,袁朗忽生了怪病,神识混沌,卧床不起。先皇勤政寡欲,只得此独子,急得太后已斩了两名太医,仍不见好转。
三日后袁朗突然清醒过来,隐约听到一阵乐声,像是召引一般,袁朗恍恍惚惚地走到御花园,乐声也听得更真切些,所谓龙吟凤啸,天籁之音,不过如此。
袁朗分花拂柳,兜兜转转,终于看到凉亭内坐了一白衣少年拨弄着琴弦,衣袂飘飘竟似天人。
吴哲看到袁朗,忙抱了古筝请罪。
袁朗笑着上前扶起吴哲:“我知你必不是凡胎,引我前来所为何事?”
“是有一事相求,只是……怎么说呢……”吴哲洁白的双颊泛起红晕。
“是何事?”
“请皇上允许我在您的寝宫过一夜。”
“咳……”袁朗险些被口水噎到,复又一笑:“行,朕允你!”
夜晚,吴哲提了壶酒潜入寝宫,袁朗已在等他,看见吴哲端着酒,忙道:“我病还未痊愈,不能饮酒。”
吴哲命人放了小桌,冲袁朗晃晃酒壶:“这酒你喝了对病有益。”
袁朗尝了一口,芳香清冽,沁脾侵髓,果非常酒。
袁朗惊异自己宫中竟未得此好酒,问道:“这酒你何处得来的?”
吴哲眨眨眼睛,挺爽快地承认:“偷来的!”
袁朗一时无语,又倒了一盏与吴哲对酌。酒至酣处,吴哲更放下了礼节,一会站起一会坐下,兴致勃勃地给袁朗讲些奇闻逸事。吴哲又讲到自己曾居住过的山谷,初夏时节满山遍谷开着红艳的杜鹃花,还有长着七彩斑斓的钟乳石的岩洞。
袁朗不禁心动,吴哲大方地应承:“等日后皇上好了病,趁盛夏未过,我带皇上到郊外游玩,郊外虽不比这皇家园林之繁盛,倒别有一番清新自然的意趣。”
袁朗笑着看着吴哲兴奋地忘乎所以的样子,忽伸手揽了吴哲靠在肩上,在耳畔说道:“朕有意于你,卿意如何?”
吴哲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茫然地问:“啥?”
袁朗挑眉道:“你深夜与我相约于寝宫,难道不是这个意思么?”
“我……”吴哲又气又羞,一抬手砍晕了袁朗。
袁朗倒下之前,轻轻地说了句:“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吴哲怔怔地看着倒在桌子上的袁朗,半晌,忽然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于是到袁朗床下一阵搜索,果然翻出一个扎满银针的傀儡。
吴哲拿起来嗅了嗅,与前日盗来的姜美人的帕子是同种香味。
姜美人,乃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姜丞相之女。
吴哲将傀儡揣入怀内,起身要走,忽又折了回来,把袁朗抬到床上,仔细地替他掖好被角。
袁朗忽然拉住吴哲的手,低低唤了句:“吴哲……”
吴哲心内一炸:完了!刚才那下虽然砍得不重,袁朗基本上是醉晕过去的,但那毕竟是犯上啊,袁朗若真动了怒……
屏息等了一会,不见动静。
抬眼一看,袁朗呼吸匀称——原来刚才是梦话。
吴哲松了口气,忽而想起那句“我是真的喜欢你”,蓦地红了脸,慌乱地抽回手,将守卫迷晕,用轻功悄悄飞出了宫。
第二日袁朗醒来,果觉神清气爽,病已痊愈。却将昨晚之事忘了大半。
下了早朝,丞相姜熙留下说有要事启奏。恰巧姜美人搀了太后过来。
姜熙道:“陛下之病臣已查明。自皇上得病以来,臣日日在家吃斋守戒,烧香拜佛,祈求将皇上之疾转到为臣的身上来。或许是臣的诚心感动了菩萨,昨日有一道士来对我说,皇上是被千年狐妖迷了心窍,才致生此怪病。臣立即请道士施了法,那道士果真道行不浅,今日皇上就上了早朝。”
姜美人随即对太后说道:“昨夜我丫鬟莺儿路过圣上寝宫,见一白衣男子竟从寝宫出来,不知施了什么妖法弄晕了守卫,鬼鬼祟祟地飞出了宫去。”
太后听闻,气得直跺手杖,立即命人去捉拿妖孽。
袁朗急忙喝住太监,急急对太后回道:“母后,吴哲他绝不是狐妖!”
太后听了这话,顿时老泪纵横:“这狐妖害你差点丢了性命,你倒还替那狐媚子说话,你真是被迷住了心窍啊!你若是做了亡国之君,被天下人耻笑不说,你让我死后怎么去见你父王和列位先皇啊……”
姜美人与太后哭作一团,袁朗顿时慌了手脚。
姜熙又道:“臣有一两全之策,可命人将那吴哲带往道士处受一场驱妖法事,若他真不是妖,一个道士能耐他何?”
拗不过母后,袁朗无奈地点了点头。
正在休息的吴哲忽被一群闯入的士兵绑了起来,押到一处。
只见一张供桌后站了一个念念有词的道士,拿着米啊剑啊不断朝自己这边招呼。
吴哲不禁有些恼了,挣开铁链飞过去一把抓住了道士:“那扎满银针的傀儡可是你搞的鬼?”
道士吓得魂飞魄散,随即又强作镇定:“大胆狐妖,你施妖术迷惑皇上,图谋不轨。今皇上已幡然醒悟,派我来除掉你这妖孽。”
“袁朗……他要杀我?”吴哲丢下道士,向正殿跑去。
袁朗这边忐忑不安地等着消息,忽闻殿外数声惨叫,所有卫兵纷纷跌落两旁。
吴哲从殿外飞来,直直落在袁朗跟前。
顿时殿内慌作一团,尖叫声不绝于耳。袁朗下意识地拔出了剑。
吴哲定定地看着袁朗,道:“袁朗,我只问你,你当真要我死?”
太后躲在角落高声尖叫:“快来人,护驾,杀死这狐妖!”
无人敢动。
吴哲忽而一笑,将身子朝袁朗手中的剑迎了过去。
鲜血喷涌而出,吴哲靠在袁朗身上,轻轻地说:
袁朗,你能不能,抱抱我?
袁朗伸出手,却没能留住吴哲正在倒下的身体。
袁朗脚下,躺着一只被剑刺穿的银狐。
纯白的毛染上斑斑血迹,血流在地上汇成一滩血泊。
太后歇斯底里地叫:“快来人将这狐妖拖出去用油烹了,教它永世不得超生!”
就连那件沾了狐血的不吉利的龙袍,也被扔在香炉内焚成了灰。
两日后的夜晚,丞相突然举兵谋反。
城中三十万人马,前日被派往边疆讨伐战乱。
姜丞相一路攻至皇宫,仅剩下锦衣卫围成一圈,将皇族保护在内。
太后受此惊吓,急火攻心,撒手西去。
危急时刻,夏将军神兵天降,反包围住叛军,突围救驾。
姜丞相与其女勾结,谋权篡位,凌迟。
夏将军救驾有功,官拜一品护国神武将军。
夏将军上奏道:“幸亏陛下身边的吴哲及早发现姜熙狼子野心,叫我处处留意。这两日我带兵徘徊在城外,叫人时刻注意宫内动向,才得以救驾及时。”
吴哲……
袁朗突然记起那个梦,梦中少年的容颜渐渐明晰:竟是吴哲。
袁朗记起问到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吴哲回答:别无他求,只为报恩。
袁朗记起那个夜晚,吴哲答应自己,等他病好了,还要一同去郊外游玩,看漫山红遍的杜鹃花,七彩斑斓的钟乳石。
袁朗记起吴哲对自己说的最后那句话,他说:袁朗,你能不能,抱抱我?
袁朗忽然觉得,自己才是欠了最大的债,这债的名字叫做爱。
而他,再也无处偿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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