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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
(荀郭暧昧向,无攻受)
“文若啊——”那家伙一把羽扇遮了脸,扯着我的袖子似乎正是满心担忧悲伤不舍,“此去朔方,寒冰彻骨,文若你千万要保重啊!嘉不能随兄同往,实在……”似乎那一袭青衫的人已经哽咽语不成句。
我板着脸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力把袖子往回扯——我念在几十年交情份上就不当场揭穿你这浪子了,这人此刻扇子下若不是满脸诡笑我就跟他姓!
宽大的衣袖掩盖下,我握住的手腕细瘦,摸上去似乎全是骨头。这小子——看他也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怎么一直不长肉!常年宽松的青色布袍穿在身上飘飘荡荡浑不着力,究竟是人是鬼?
一抬头看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心中忽然松了些——这小子,还是适合这种没心没肺的不羁模样。转念一想又发狠了:郭奉孝!没记错的话就是你一力怂恿主公把我弄去北方的吧?
郭奉孝,你这——妖孽!
郭嘉见好就收地放了手,正色一拱,“兄此去,功在千秋,利吾万民。嘉在此,谢过文若兄了。”竟然恭恭敬敬地行下礼去。
我慌着抓住他的胳膊,却没扯住,这小子看着瘦,力气却不小,听魏延说,他家先生习得神仙武艺,那些精兵都是先生一手打造成的——好吧其实被郭嘉忽悠住的人不缺他一个,别说那些兵士将领,便是我等同堂谋臣,也经常被弄得瞠目结舌。
他行过礼起身,正好与我目光相对,只觉得那一对眸子,清亮如星。
荀文若,这人是你一生的魔障。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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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颍川书院了,那时候如盖松下,两人对弈,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年,眸子却晶亮如星,带着些狡黠,带着点点寂寞和高傲。
他似乎很喜欢穿天青色的衣服,松松垮垮没个正形,头发随随便便用布带扎起来,丝丝缕缕披洒一身。
辛评郭图两人和他对弈,这两人为人并不为我待见,尤其不愿看他们得意洋洋的样子。不过这一次,却因着这奇特的少年停住了。
问了一下其他同窗,才晓得这少年便是“浪子郭奉孝”,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人倒是笑嘻嘻的随和,好友也不少,不过“失踪”的时候,还真没人找得到他。
眼看着那少年要出院门,我一着急两步跨过,伸手抓住了他纤瘦的肩膀。触手方觉得不妥,正有些尴尬,那少年却轻轻将我的手拂落,退了一步拱手道:“二位何出此言?”
已经眼见他眼中的丝丝不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假作质问道:“好你个郭奉孝!小小年纪如此油滑。我问你,你适才为何当赢不赢?”我的棋力尚可,适才自然看出他故意输给辛评二人数子。
本来我俩素无来往,这样质问本就不妥。那对面郭嘉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却笑道:“我明明赢了。为何两位非要说我输了呢?”他也不待我答言,拂袖而去。
公达不晓其意,我顺口解释:“适才郭奉孝与二人对弈,皆是故意以数子告负,且两局棋风俱是不同,显然此人棋力,已经将对弈之人玩弄股掌之上了。可笑那辛评还沾沾自喜。”说着我也忍不住一笑,“至于对我质问之语,他乃说,以一局之负,既不得罪对弈二人,又得我兄弟关注,因此输便是赢。”
公达抚掌大笑,“这等人才,若是程师见了,必定高兴!”
当晚荀攸这个大嘴巴果然向程昱老师报告了,程昱老头棋痴得厉害,当晚就要赶去。我乘荀攸不注意,把他书案上的两枚蜜炬放入袖中——大侄子啊,就当为叔借花献佛了……
程昱下了一场棋心满意足,畅快之余顺口给郭嘉取了个“鬼才”的外号,看那清秀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不知怎地我只想笑,心想以后一定要为他扬名。
郭奉孝实乃大才,岂是屈居于山野草间之人?这天下,已经乱象纷起,我断定他定会不甘寂寞。
之后我和公达也常来拜访,渐渐也以好友自居,不过郭嘉这小子神秘得紧,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些什么。
年末,郭嘉果然离了书院,说世道不好,要去隐居。这话说得我心中一颤,实在不舍,又觉得遗憾。公达倒是絮絮叨叨地劝了半天,我虽然没说话可也挺伤感的,结果送上马车,偶然一回头,却见那惫懒家伙扯了窗帘朝我挤眼睛——
顿时一腔伤感无影无踪!怎么就忘了这家伙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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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不见此人影踪,只道他人间蒸发了,却不料诸侯讨董一过,便听说郭嘉已经投在山东曹操的麾下。
曹操此人我也知晓一些,倒是个才华出众之辈,前些年也甚是忠君爱国,此人做他的主公,倒也不冤了。
再见面的时候奉孝已经是弱冠年华,听说也娶妻数年,只是那人似乎一直没变过,依旧一袭青衫笑得狡黠,计谋百出又气得人牙痒痒,想了许久也觉得只有“妖孽”二字,顶适合他用。
郭奉孝此人端的便是个无双妖孽!
不过总算磕磕碰碰地一路相安无事,只除了写贺表公文等事的时候不得不多写一份——否则便有人呢呢地腻上来,“文若兄,好文若,替小弟也准备一份吧,来日嘉请兄共醉雪莲玉露……”
总是拿这人无可奈何。不过这样的性子,倒是极得主公宠信,私下里多少弹劾他的,都被主公一笑压下。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毛病,行军最爱弄险,和同僚相处没个正形,满脑子稀奇古怪的点子,整的一群人为他忙乱不堪——只袖着手笑眯眯看,让人想暴打他一顿。
终究还是却不过,我放下笔无奈道:“奉孝你——”
“知之,知之!”他从来无耐心听我把话讲完,使劲摇着手整个人没骨头似地往榻上一倒,“嘉无妨,谢文若兄关心。”
……只得随他去。
共事多年,依旧看不透这个人。只是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人神出鬼没,胆大妄为,莫测之机。战濮阳,破吕布,议屯田,收民心。就连军中诸多精锐,也是此人直接间接地练成的。
军中也只有他一个人没事在主公车驾里睡大觉,主公还得给他盖上毛毯,诸多奇异眼光,他只作不见。
当真是个无惧无畏的浪子啊!
董承谋害主公时,也是他第一时间发现不对,明明已经满目惊惶,却依旧一条不乱地下令,一手掌控了城池,防住了那一场暴乱。
事情发时,我恰站在他身边,清楚地看到他镇定表情下,是微微发抖的瘦弱身体。郭奉孝,你竟也会害怕!
暂时镇压下了一场几乎的叛乱,我扯着他到侧室去,取了金疮药敷在他额上——不小心摔破的。上好药,正好额间一点朱红,衬着苍白的脸色,意外妩媚。
我抓住他的手,很纤细,捏在手里冰冷潮湿。奉孝反握过来,力道大得指甲刺入了我的手背。我忍着痛,没有松开。
所有人都将他视为无所不能的主心骨的时候,他,也是害怕着的吧!
“文若,你说主公会不会——”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担忧和——绝望?
主公在奉孝眼中,当是唯一的不可取代的,我一直明白。
我咬了咬牙,忽然闭目将坐在榻上的人搂在了怀里,“奉孝勿忧,明公吉人天相,当不至此。”
怀里清瘦的身体微微颤抖,“二十余载之夙愿,虽常言尽人事听天命,若果一朝而倾,吾——不甘也!微主公,吾之所为,尽付东流!”
“奉孝……不至于此。倘明公……奉孝大才,何忧……”我环着他的肩,安慰之语有些语无伦次。
心中却、百转千回,隐约痛楚。
“文若不知吾之志。”他身子略略后仰,正面看着我,却并没有推开我的手。如星的眸子灼灼有光,“吾欲建万载之业,非一人一时天下……”一股凛冽得令我心惊的杀气忽然散开,“董承小儿,几坏吾大计!”
我试着将奉孝拥得紧了些,低声劝道:“奉孝且息怒,主公无恙,董承鼠目寸光误国之人,不足为虑。”感到怀里的人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那是,交给贾诩我是一百个放心!”稍微恢复原状的奉孝懒洋洋往后一倒,倒带得我也扑倒在他身上,正面红耳赤时,却见他闭了眼,一副困倦表情。“呼,主公有事则呼我,嘉且浅眠……”
我起身,顺手将一边的毛毯给他盖上。贾诩么?我素不喜此人阴沉,奉孝与他交好,却是……想起贾诩适才禀报:“皇后贵妃畏罪悬梁自尽,伏国舅一家畏罪自杀……”哼,谁不见那府邸处火光冲天!贾诩这人狠毒无耻,吾岂不知!
吕布作乱,奉孝自告奋勇带了所有的兵马前往,一副揽权的架势,主公也笑而不语。私下也不是没有人说过,主公只说,奉孝必不负吾。
这个浪子,是主公唯一最相信的人了。
我默默地翻着新呈上来的公文。不到两月,破徐州,杀吕布,刘备却逃了。
奉孝将他拉出去的兵马一股脑儿又扔了回来,一个人留在徐州,他这人太聪明,也难怪主公喜欢纵容他,他们两个,一直有着旁人无法插入其中的亲密默契。
征吕布一场,带回来一个郭嘉恋慕貂蝉的传言,真不愧是浪子!贾诩程昱等人信誓旦旦一脸八卦地对我说,我嗤之以鼻。主公倒是笑眯眯:既然奉孝喜欢,就给他呗!
果然,没过一个月,貂蝉被送回来。不过传说奉孝怕老婆,夫人亲自“护送”过去的美人,谅他也不得不退回来。我想象了一下那场景,不由失笑。
共事二十年,征战南北,平定天下,昔年风华,也渐渐老去。
只有那一袭青衫如星眸子,戏谑的目光,让我有种其实时光一直停留着的错觉。
奉孝,奉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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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文若兄为何这般看着小弟?莫非是被我真情感动?”大约是出神了一会,被这浪子抓住机会取笑。
我定定看着他,慢慢将他的手握在手心,收紧。“奉孝,此番主公面前,彧承你美言之情分。远去北疆,南方、天子,将来拜托奉孝了。”人多口杂,我含糊地说着,不过也不愁他听不懂——只有他让别人猜哑谜的份。
我这一去,大约十几年,朝中之事已经插不上手。明公,终究疑我。我不是奉孝,他眼力只有主公,而我,终脱不出大汉之臣的出身,我看不得那些……
他满不在乎,“文若兄真是见外!江南么……文和仲德俱在,不须嘉多言。”
我放开他的手,这浪子的手总是凉的,好容易给他捂热了些,这一路回去,估计又成了冰块。“奉孝可回了,保重身体。”——成年累月称病,虽然晓得大部分是为偷懒装的,但是看这苍白清瘦模样,实在也有些放心不下。
“文若保重!”
车马被军队拥着前行,一路向北。
马前、冰雪,马后、桃花。
一袭青衫,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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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注意,这不是三国同人,这是冰水石的《天生郭奉孝》的同人。其中郭嘉为穿越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