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ce

　　第五章不说 （最终章）

　　“录取通知收到了，我下周一就飞走了。”阿旭扬起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弧线一直延伸到机场玻璃之外。
　　玻璃之外，正有航班起降，又是一个黄昏，金色依然耀眼，但是人却心境迥异。
　　“恭喜。”阿亚缓缓地拍了拍手，“去多久？”
　　“四年，”阿旭耸耸肩，“咱们要很久见不到了。”
　　“我知道，”阿亚笑笑，阿旭常常看见阿亚笑，但是他突然觉得阿亚的笑总是很苦涩，“我送你。”

　　行李顺利通过安检，阿亚一身西装笔挺站在登机口，旁边是拖着登机箱的阿旭。
　　登机时间已经到了，阿旭看看表，再看看排在登机口的人群，已经不剩几个了。
　　“以前都是我站在那里为别人检查登机牌，今天该我了。”阿旭指着自己工作的登机口，开玩笑一样的说。
　　阿亚的脸上却再也没有一点笑容，他今天都很少说话，一直皱着眉头。

　　“别这么愁眉苦脸的，该为我高兴才是。”阿旭拍拍阿亚的肩膀。
　　“我第一天见你时候，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走，”阿亚开口看着阿旭，声音嘶哑。
　　阿旭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大雾终于散去的一天，终于看见了里面的哀愁。
　　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压抑，他印象里从没见过阿亚这么认真。

　　阿旭笑着试图缓解这种紧张的气氛，“说起来相识一场真是缘分啊。”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缘分这回事，”谁知道阿亚竟然摇了摇头，“那天之前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什么？”

　　“我早就认识你了，每天都看着你。”阿亚微微地皱眉。
　　“那天我根本不是去找人，我只是想找机会跟你说话，所以把东西给你，然后我下楼坐了五分钟，然后再回来找你。”
　　“那五分钟我很紧张，坐立难安，终于和你说话了我很激动。”

　　“我总是看见你看着飞机发呆，就知道你会想出国。”
　　“……就用出国做理由拴住你在我身边。”
　　“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瑞士，我真的很开心……”
　　“我不喜欢看……只是因为……我是……”
　　“同性恋。”

　　“你是同性恋？”阿旭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一片空白，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发生在，自己的，好兄弟身上。
　　“有件事情我必须要跟你说对不起。”阿亚继续说到。
　　“荷航其实是很好的公司，之前我叫你不要去，只是因为他们机场总管……”
　　“和我一样……是同性恋……”
　　“我知道他看上你了，我没法看你跟别人……所以我不让你去。”
　　“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对不起……”

　　阿旭脑袋嗡的响了一声，张口说出来的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我从来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我不肯跟你父母见面，只是因为他们一定会看出来我是……会不许你跟我在一起……”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是同性恋，看一眼就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跟你在一起这么久……真好……”

　　“抱歉，我不知道，还跟你讲那么多女朋友的事情……”阿旭慌乱地抓着脑袋。
　　“我祝你和珊珊幸福，祝你的未来精彩。”阿亚的神情却格外平静，平静而悲伤。
　　“我和珊珊分手了……”阿旭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阿亚点点头，他的眼神里仍然一点光亮都没有，“我很清楚，就算你们分手了，你的未来也不可能有我在里面。”
　　“我真的很清楚。”

　　“我知道我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对别人了。”
　　“你是我爱的第一个人，五年了啊。”
　　阿亚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向登机口走去，阿旭拉着箱子在后面默默地跟着。阿亚跟登机口的工作人员耳语了两句，那人侧身走开，阿亚在那人的位置上站定。
　　阿旭突然想起来，他第一天见阿亚，阿亚穿的也是这件黑色西服。

　　阿旭和阿亚终于隔了一个服务台，黑色的西装衬出阿亚苍白的脸庞，阿亚眯起眼向阿旭微微地笑着说，“这位先生您好，请您出示您的护照和机票。”
　　阿旭慌乱地从身上摸出护照和机票，护照还是当时阿亚教他办的那一个。
　　阿亚伸手去接，阿旭看见他细长的手指指尖微微地颤抖着。
　　“没问题，您可以从这边登机了。”阿亚比了个手势，他还是眯着眼笑着，笑到阿旭觉得他一睁开眼，就会有两道眼泪流下来。

　　最后一遍提醒就在这时候响起，阿亚的身体也微微晃了晃。
　　阿旭没有再看阿亚，接过护照和机票，迈开步子走进了登机通道。
　　世界很安静，只有登机箱的轮子骨碌碌地响着，往前滚动着，就好像他们的时间一样。
　　不可能停下。

　　第一次爱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薰回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她那时多坚持，头破血流也不肯认输。而她现在对阿旭的爱，是一种归处，就像他们白天经过的那些草场，就像他们现在头上的星夜，爱情在生活间不打扰的栖息。

　　“那个阿亚爱的是不是你？”薰问阿旭。
　　“哪有？”他俯下身来，夜风就将他柔软的头发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阿亚爱你？”她的声音渐小，她咯咯笑。
　　阿旭凑过来，“我们都订婚了，怎么还在胡思乱想呢。”他吻她的额头。

　　“你知道，我最爱你了。”薰勾着阿旭的脖子。
　　“我也最爱你。”他的声音迷蒙，穿过午夜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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