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野狼寨中一片喧腾，人声、马声交织在一起，人人脸上洋溢着丰收的笑容。
　　我终于在人群中搜寻到那熟悉的魁梧身形，一声“阿爹——”带着娇嗔，透着思念。
　　“哈哈，青青！”阿爹拉过我好好端详一番，朗声笑道，“一月没见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小虎又欺负你了？”
　　“我哪有——”小虎忙在一旁撅嘴反驳，边捞起顶稀奇古怪的帽子往头上套，“阿姐那是照顾姐夫累的，可不关我的事。”
　　阿爹的目光随即落到我身后，“这位应该就是申公子吧？”
　　申岩亦礼貌的拱手作揖，“晚辈申岩见过冷大当家的。”
　　“嗯，果然是一表人才，”阿爹将坐在轮椅车上的申岩上下打量了一圈，满脸赞赏之色，侧身问道，“老二，你看我家青青眼光不错吧？”
　　不远处正忙着卸货的二叔笑着点点头，“我看着也挺不错。”
　　我忙扯了扯阿爹的胳膊，羞红脸压低声音道，“阿爹，我和他没什么的。申岩是客人，小心别吓着人家。”
　　阿爹反而笑得更大声了，拍拍我的肩，“好好，既然你不好意思，那阿爹就不说了。走，去看看给你带了些什么好东西。”
　　我搀着阿爹进屋，偷偷回眸确定申岩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才松了口气。

　　看来阿爹此趟走货赚了不少，晚上设席的时候，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昂。我安顿好申岩，也坐在席间听他们讲着山外的趣事，有意思的地方便暗暗记下，回去就可以讲给申岩听了。
　　什么江湖上的爱恨情仇，王孙公子的风流韵事，夷族在边境的烧杀抢掠，最大的不外乎正德皇帝在两天前驾崩，新帝即位，大赦天下……
　　酒酣耳热之际，阿爹突然问我道，“青青，你喜欢那小子么？”
　　我顿时又羞红了脸，只顾将阿爹碗中的酒添满。
　　二叔见状冲阿爹大笑道，“你这大老粗，人家青青是女孩子家，哪有这样问的？”
　　“女孩子家咋了？”阿爹高喝一声，“咱这又没外人，青青你说，只要你喜欢，阿爹就替你做主；要不喜欢，你还有那么多叔伯弟兄，咱们喝完酒一人一个去镇上扛几个年轻后生回来让你慢慢选。”
　　“阿爹，你喝多了，再瞎说，女儿就不让你喝了。”我作势要去夺阿爹的酒碗。
　　“呀，呀，”阿爹护住酒碗，笑道，“大伙儿看看，这丫头急得连酒都不给老子吃了。”
　　众人哄堂大笑。
　　二叔一向好脾气，“青青，你爹也是急着想替你找个好归宿。如今你也正值谈婚论嫁的年纪，如果有中意的就好好把握。大伙儿都看得出你很喜欢那姓申的小子，现在只要你一句话，咱们立马就让他做野狼寨的姑爷。”
　　“二叔，你也学阿爹不正经。”我跺脚嗔道，“我说过和申公子没什么的，你们再拿我说笑，我就不理你们了。”我一急别过身去，捂捂自己红得发烫的脸颊。
　　“原来没什么呀，”却听三叔接道，“你上次当着寨里众人的面，说你是申公子的人才让他留到现在。既然没什么，那大哥，照咱野狼寨的规矩，我现在就去把那小子扔进山里喂狼！”只听一声“咚”的顿碗的闷响，我忙喝止，“不要——”
　　这一下才发现上了当，三叔哪有离席，众人正瞅着我乐呵，“三叔，你也……我不理你们了！”我掼下怀中的酒坛，捂住羞红的脸颊跑出宴厅，任由身后一通狂笑。
　　殊不知我走后，那伙老少爷们替我做了个重大决定……

　　“什么？让我和申公子成亲？”我惊呼一声，“不，不可以的！”
　　“怎么不可以？”阿爹不容辩驳道，“男未婚，女未嫁，当我冷老大的女婿他还委屈了么？”见我不吭声，“难道……你不喜欢他？”
　　我咬了咬唇角，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喜欢就行了。”阿爹笑道。
　　“但是……”我对阿爹的决定心里一半欢喜一半忧，“成亲这样的大事，你有问过申公子的意见没？”
　　阿爹匪气十足的拍了拍胸脯，“有阿爹在，甭管他乐不乐意，你就开开心心的准备做新娘子好了。”
　　“可……”我欲言又止，“青青知道阿爹疼我，但婚姻大事总得两情相悦，以申公子的才貌气质，未必会看得上女儿。阿爹这样自作主张，只怕——申公子会恨我一辈子！”
　　“哪能呢？”阿爹宽慰我道，“你看你阿娘，当初上山的时候还不是哭哭啼啼的，现在照样儿跟我过得好好的。这男人哪，一成亲就知道什么叫家了，等生米煮成熟饭，再生个一男半女的，这感情自然就来了……”
　　我对阿爹这套强盗理论无法苟同，望向阿娘，希望她帮我劝劝阿爹。
　　阿娘和颜悦色地在我身旁坐下，捋了捋我的头发，“昨晚啊，我同你阿爹也商量了很久，既然你喜欢，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虽然我之前担心那申公子的来历，但想来他落难在咱们野狼岭，偏偏又是你救了他，也许这就是上天送给你的缘份。”
　　上天送给我的缘份？我倒真希望如此，但“总觉得这样于礼不合……”
　　“咱们是山贼，管他什么礼合不合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申岩那边我去说，要是不同意，我就让阎王老子跟他说去。”
　　“阿爹……”见阿爹面露狠劲，我真怕他做出什么对申岩不利的事来。
　　当我默认同意，阿爹便招呼阿娘，“诶，还记得我给青青带回的那几匹上好的缎子吗，赶紧找出来，我明天就和老三去镇上找俩最好的裁缝来给青青做一身漂亮的嫁衣……”
　　我愣了一下，“这么急？”
　　“这婚事是越早办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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