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藕庄少年事

作者:草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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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第二日,娄致起身打水洗脸,正巧见到高个少年站在井边背朝自己。
      “邹虎!”娄致朗声唤道,与他打招呼。
      高个少年正一脸水珠,听到喊声转头,又急忙扭了回去,拿布巾猛地擦干脸。
      “你……怎么了?”娄致讪讪望着他,觉着好笑,“干嘛那么用力,脸都擦红了。”
      邹虎支支吾吾应着,眼睛不敢直视对面的少年,只觉脸颊与耳朵如刚出笼的包子,直冒热气。
      “我洗好了。给你。”邹虎将木盆递给娄致,脸却偏过一旁。
      娄致歪头凑过去,笑问:“你躲甚么?”
      邹虎猛见娄致忽然挨近的脸,踉跄退了几步。
      娄致愣了一愣。
      高个的少年与自己拉开距离站着,面上泛着异色,躲躲闪闪,一副忸怩难安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为何邹虎突然间对自己避之不及了?
      娄致困惑地望着他。
      那个样子,就像是有甚么难言之隐似的。
      娄致看在眼里,心中咯噔一紧。忽地也僵在了原处。
      莫非……邹麟都与他说了?
      娄致面上失了笑意,不自觉咬住下唇,神色渐渐黯淡下去。
      突如其来的安静叫邹虎愈加尴尬,却又不知如何化解。只得偷偷抬眼瞥看对面的少年。白净的面容,低着眉眼,微微咬唇,似乎带了些忧悒。
      目光如被吸附住一般,不自觉就凝滞在少年抿紧的唇间,流连不去。昨夜偷尝得那份温软触感似乎又鲜明起来,邹虎觉得自己嘴上像被细小的飞蚁钳了一下,麻痒难耐。

      “你都晓得了……”抿紧的双唇忽然微启,温和略带低落的声音打破了静默。
      “啊?”邹虎被问得莫名其妙,睁大了眼疑惑地望娄致。
      娄致瞧邹虎疏远躲避的态度,心下了然。
      可也无法苛责于他,这种事……于谁都该是骇人听闻罢?邹虎若是懊悔交友不慎,想与自己撇清干系,那他也无可辩驳。
      然而想起邹虎以往对自己的热忱仗义,再相较如今情景,心中难免有些失望难过。
      “你心里若是觉着不适,想与我绝交……我自是能够体谅。”娄致低声道,眼角忍不住有些泛红,“这些天来,劳烦你了。”
      “啊啊?”邹虎被“绝交”二字惊得一跳。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处。
      好端端地为何说出这种话来?!
      坏了。难道、难道小篦子觉出昨夜之事了?
      “不是,小篦子,你听我说……我不是……”邹虎一旁急得团团转,却不晓得如何解释,辩解自己不是故意的?笑话,对于昨夜偷吻芳泽的举动自己可是一百个诚心诚意。

      “娄致。”气氛正僵时,突然响起一个冷清清的声音。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文秀的绿衣少年正端着面孔立于近侧。
      “哥哥。”邹虎对邹麟的自行出现颇觉讶异。
      自从小篦子在家里住下后,哥哥便成天呆在屋中看书,能不出房便不出房。
      “邹公子找在下有何事?”娄致也有些意外,自他来的那日后,除却吃饭时候,他与邹麟都一直很有默契地避开彼此。
      “能否借地说几句话?”邹麟没有理会弟弟,只一双冷目直直望向娄致,眼中似乎暗示自己休要再与邹虎谈下去。
      娄致扭头望了一眼迷惑不解的高个少年,跟着邹麟去了院中。

      紫藤架下,绿衣少年背对着自己,沉默不语。
      娄致盯着干枯蜷绕在木架上的老藤,也不吱声。
      忽然,邹麟转过身来,出声便是寒冰一样的冷硬。
      “你可知这些日子以来,毕晚秋从未去过私塾?”
      娄致浑身猛然一颤,屏住了呼吸望他。
      “听说……”邹麟忽然垂下眼,抿了抿唇,一脸颇不甘愿的表情:“他在家中,久拒进食,如今折腾得只剩一口气了。”
      娄致忽地睁大了眼睛,上前就攥紧了邹麟的袖角,手腕都在发抖。
      “邹公子,此话当真!”焦急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
      邹麟甩开衣袖,冷声道:“你愿信不信。我只予你一句,阿虎并不知晓你与毕晚秋之事,你莫要错怪于他,也休要让他卷入你们的事中。”
      娄致只怔怔愣在原处,双眼乞怜地望着邹麟,满是无助的神色。
      “邹公子,求您告诉我,晚秋他怎么样了?晚秋、晚秋他——”
      邹麟听得少年惶急颤抖的声音,像是忍受不住似的涌出一阵烦躁,闭眼按捺住胸中怒气,狠狠剜了一眼娄致。
      “你好自为之!”邹麟断声喝道,不想再与他废话,拂袖离开。
      娄致失神地立在原处,呆呆望着绿衣少年疾步离去的背影。
      “晚秋……”口中低声叨念着,肩膀微微哆嗦起来。

      邹麟怒气冲冲地回了房中,简直想狠命掴自己一耳光。
      真是够贱。与自己毫无干系的破事,为何还要主动牵扯进去?
      想他邹麟向来就招毕晚秋嫌恶,却还热脸贴人冷屁股似的去帮他。他的死活,与自己又有甚么相干?他们俩惹出的腌臜事,凭什么还要叫他邹家来承担,不仅替他养着姘头,甚至还巴巴地去探了消息告诉他,隐秘地期望如此事态便可有所转圜。
      这样的自己简直就是、简直就是……邹麟抓过案上的一卷书,狠狠朝地上摔去。
      那个娄致,真有那么好么……为何连弟弟都一副痴迷于他的模样?邹麟想到昨夜之事,不禁由怒转哀。

      昨夜邹虎回房就寝时,自己侧身向内装作睡着。
      听到身旁弟弟翻动的窸窣和压抑的闷笑,邹麟只觉心酸。
      于是,一宿都未合眼。
      第二日清晨,邹麟趁着天蒙蒙亮,借口私塾缺席之事去了毕家打探虚实。
      毕家的下人却并不让进门,个个面色忧戚,只道少爷身体不适,近日不能去私塾,还望他替他们家少爷向先生告假,自是感激不尽。
      邹麟听罢只得拱袖告辞,刚转身,就闻得一个嘴快的长工小声抱怨,“少爷几天不吃不喝,命都快没了,哪还有闲情去什么私塾。”
      邹麟惊得回首,沉默了一瞬,便皱眉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邹麟只觉自己脚步虚浮,心头一团乱麻。
      毕晚秋居然为了娄致如此颓靡,甚至还绝食……他居然蠢成这样!
      邹麟咬牙攥拳,怒气一波波涌上心头。
      不过是个毫无姿色的家奴,值得他将命都赔进去么!?亏得杜夫子还为他保荐免去童试,旁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他竟然毫不珍惜,反而抱着这种虚妄之事要死要活,好没出息!
      然而心中的惶急并未随着心中咒骂而消减半分。
      他怎么能死……不行,自己还未与他在功名场上一决高下,他怎么能够轻易去死?
      邹麟心境起伏了许久,才微微平静,脚步不自觉就慢了下来。
      可有甚么办法呢?自己又无法去劝阻毕晚秋,他没这个立场,更没这个资格。
      如今能救他的,恐怕只有那个家奴了罢。
      邹麟挣扎着念头,待内心定了打算,才默默按捺住涌起的不甘。

      推门回家,就瞧见那人与弟弟站在井边。不禁心中冷哼一声。
      走至跟前,却正巧撞得二人两相尴尬的情景,只言片语入耳,略略思索便知晓发生了何事。
      心中对娄致误解弟弟颇为愤懑,又瞧弟弟傻愣愣的羞赧模样,更替他不值。
      于是,忙趁娄致还未挑明赶紧将他拉至一旁。真要开口,却又迟疑起来。
      待娄致知晓了毕晚秋近况,倾泻而出的焦急心痛……是那般毫不掩饰。
      就好像毕晚秋的苦痛生来就该由娄致来担忧,天经地义。

      邹麟吐纳着胸中闷气,心里的邪火莫名消释,只留下一片惨淡。
      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自己,这又是何苦……
      弯下腰来,默默去捡那卷被自己丢在地上的书。
      “呵。”
      安静的房中,恍然响起一声短促的嗤笑。
      笑声中夹杂的嘲讽不羁却是熟悉又陌生。
      邹麟猛然抬头,周围却是空无一人。
      低头望去,翻开的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昭示了自己的夜夜辛勤。
      “谢枫,你又嘲笑我么。”邹麟轻声道,垂敛的双眸里漠然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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