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没在追你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

　　带着一丝怪异的尴尬。

　　在围观群众众多的现场显然不合适坐下来聊聊赔偿的金额，故事的主人翁此时也并没有表现出她可以蒙混过关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她既不想影响剧组工作，也不想被当成林远周的狂热粉丝。

　　……认了。

　　“我必须声明，我不是你的粉丝。衣服我会全数赔偿，请问微信还是支付宝？”温竹拿出手机问道。

　　林远周眼皮上挑，微微点头靠温竹近了些：“还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温竹：？？？

　　林远周短暂地笑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好像刚才的话是温竹出现的幻觉：“现在是工作时间，由我的助理负责和你联系。”说完他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犹豫。

　　公事公办的语气让温竹心好像被火苗灼了一下，蓦然紧了紧。

　　鉴于他们俩的微妙关系，林远周这种古怪的态度，到底是认出来了？还是没认出来？

　　她突然有些出神，视野里，林远周的西裤笔挺，褶皱随着他的动作起了又平，最后连他的衣角都没入了人群之中。

　　人群中钻出来一个楞头青年，“诶诶，放心，交给我吧周哥。”
　　“大家别看了别看了，继续工作啊！”

　　剧组的工作人员十分迅速的散开，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

　　这么大牌？

　　温竹承认，她对这个十年不见的狗比有那么点没有来由的芥蒂。

　　温竹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是不是有哪里说得不对。突然明白他生气的原因，毕竟——微信还是支付宝，真的很像在便利店购物。

　　“我直接给你微信转账？”温竹打开了微信界面。这样不用进行多余的交流，比较干净利落。

　　陈立第一次处理这种意外事故，相当谨慎。而且这种涉及到赔偿的事情从来都比较敏-感，说不定就成了黑料。
　　他说：“先加微信吧，具体的金额我也不清楚，等这边拍摄结束我和老板商量以后再和您接洽，好吗？”

　　“行。”温竹很快加上了助理的微信。

　　“您叫我陈立就行，您怎么称呼？”陈立笑道。

　　“温竹，我微信发您，刚刚实在不好意思。”温竹抱歉一笑。

　　陈立点点头。很快走回工作场地，进入工作状态。

　　但工作间隙，陈立的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温竹那张令人难忘的脸，也不是美到惊艳，主要是她身上的书卷气对于在娱乐圈工作的他们来说实在少见。
　　他暗暗想如果远周哥看的是温竹，那也可以理解。

　　一旁的王导见陈立望着湖边似乎寻找着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陈立忽然结巴，有些不好意思，磕磕绊绊道：“……那边的天鹅，会潜水诶。”

　　王导起了兴致，聚精会神的，差点要把镜头推到湖边去：“是吗？没看到啊，小周你说它会潜水吗？”

　　面对着陈立“救救我”的眼神。

　　林远周扶额，又好像是在整理自己的发型，煞有介事地无奈点头，忍不住漏出一声笑。

　　“……会。”

　　-

　　事情结束得很快，剧组立马又开始拍摄，比高三的学生还要争分夺秒。
　　毕竟多拖一天，就多那么多张嘴吃饭。
　　在这里，时间就是金钱，而且按顿算。

　　现在剧组拉起的警戒线，就像是牢笼一般。温竹想离开，却又只能识相地呆在围起来的这一小块地方，比孙悟空被三味真火烤的时候还要火烧腚。

　　她只好一边玩手机，一边看着林远周和时茉莉俩俊男美女对戏。
　　时而深情款款，时而拉个衣角的，十分养眼。

　　温竹移开视线，但身边的学生们惊呼一阵阵，让她频频抬眼。

　　“我靠我靠，林远周也太帅了吧！好像每一秒都在发光啊！他要是那样看我一眼，我都要死了！”
　　“本人比电视上还帅啊！！！那小脸，那长腿！谁说他没有一八四，这实打实的好吧！！！”
　　“天啊，下颌线简直绝美！！！我p都不敢p成这样好吗？”

　　温竹回想了一下，184，他真有这么高来着？不信。

　　果然是虚伪的男人！
　　……
　　漂亮的虚伪男人！

　　温竹站在湖边的阶梯下，刚好可以避开镜头。

　　她其实不太清楚林远周有没有认出来她。

　　她怕他认出她，又怕他认不出她。

　　她怕，他看见她过得并没那么光艳亮丽，怎么努力都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比不上他半分光芒万丈。唯一的安慰就是她今天出门画了妆，遮盖了她连续几天熬夜备课后憔悴的脸色。

　　她又怕，她在林远周心里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记不住长相和名字的老同学，真的只是一个在他出道路上横躺着的绊脚石。这样会显得她曾经的念念不忘就像个大傻蛋。

　　温竹望向林远周那里。他和女主角之间的互动自然又温馨。从头到尾不曾看向这里一眼。
　　他伸手将女主的头发别到耳后，一句台词也没有，只是用那双眼看着她笑。

　　温竹心头一涩，林远周这不是会好好笑吗。刚才对自己那表情嘲讽谁呢。
　　……呵呵！

　　帅怎么了，也不过是长得帅的狗比罢了！

　　不知道哪里的学生压低声线，好像在聊八卦似的：“救命！好好磕！也太自然了，不是真的在谈能甜成这样？！”

　　“磕啥啊，纯粹同事关系，你能磕那是人家演技好。没看到一停下来，周周离女主三米远吗？”

　　“你咋知道人家不是真情流露啊，现在剧组情侣也不少。时茉莉演累了没，累了换我演两集！！！”

　　“据说，我只是听营销号扒啊，他有个初恋白月光……”

　　温竹竖起了耳朵。

　　“据说是他在国外读书时候的女朋友，还是娱乐公司老板的女儿。人长得又漂亮家里又有钱……还对他一见钟情，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啊……果然是烈男怕缠女啊。不过条件这么好，在一起肯定保送出道，谁能拒绝这诱惑啊。”

　　……

　　温竹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惊讶，因为她早就知道。那个女孩儿长得是真漂亮，身材是真好，家里也是真有钱。那一头亮眼飘逸的金色长发，简直就是长发公主本人。

　　她敢说，任何人见到那个女孩儿都会自惭形秽。她和当今颜霸女演员时茉莉比，都毫不逊色。当时的温竹自然也自卑得像是一团地上的泥巴。

　　她莫名地踢了面前的小石子一脚。
　　现场观摩着自己的初恋盯着别的女人看，而且还那么深情。
　　挺让人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的。

　　以前到现在都是一样的。
　　林远周那双眼，看电线杆都含泪，看黑色的大鹅都深情。

　　温竹闭上眼，但不论睁眼还是闭眼，都是林远周那双漂亮到摄人心魄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的手里有点空，应该端杯热拿铁，这才配得上现场看这样一场唯美爱情电影。

　　她戳着手机给闺蜜发消息。

　　温竹：知道什么事比被迫看初恋大脸更操蛋吗？[微笑]

　　刘瑞瑞：怎么，还有比狗比初恋随处可见更让你想亖的事情吗？

　　温竹：我扑到了他怀里[微笑]

　　刘瑞瑞：？？？真的假的？！你怎么能碰见他的？
　　你当私生去了？？？那可违法啊！

　　温竹：你的想象力如果能换成钱，现在已经开上劳了。
　　他来苍北大学拍戏，意外碰上了。

　　刘瑞瑞：我靠！这不比我想得抓马？！
　　这叫什么，久别重逢！转角遇到爱！
　　虽然听你说他是个纯狗比，但说不定人家当初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不管，我先磕为敬！

　　温竹：你缺啥维生素了，什么都磕，不管姐妹死活是吧。

　　刘瑞瑞：温竹，讲真的。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温竹：？

　　刘瑞瑞：我还不了解你？你多情绪稳定一人，只有说到有关他的事的时候，才会上窜下跳。
　　现在他还在吗？需要姐妹给你点三个顶级男模接你下班撑撑场面不？

　　温竹：影响不好吧，这可在大学。[害羞.jpg]

　　刘瑞瑞：……你还真想了啊！
　　温小姐，我采访你一下啊，撞到曾经的初恋、现在的大明星身上是什么感觉？

　　温竹愣了一会儿：胸肌，居然是软的。

　　刘瑞瑞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似乎在挣扎：……你没救了！

　　然后引用了三个男模那句话：介于你的精神状态，要不我还是给你点三个男模吧！

　　-

　　每拍完一个镜头，林远周都会亲自去看监视器，这是他转型演员以来维持的习惯。他在采访里说不是科班出身，更要精益求精。

　　化妆老师来给林远周补妆，他手里的剧本轻轻拍着大腿，眼神有些失焦。
　　“闭上眼。”
　　刀锋刷在他的眼下刷着。等到化妆老师离开后，林远周睁开眼，不由自主往湖边望去。

　　“林老师，看什么呢？看鹅呢？”陈立见老板出神。

　　林远周：“？”
　　他收回眼神。
　　笑了一下：“看你这个月工资是不想要了。”

　　陈立听不得这话：“想，想要！”

　　王导喝了口烫茶，脸上卡出深深地笑纹：“趁着状态好，要不咱们往后顺顺。”

　　毕竟学校属性特殊又人口密集，能早点拍完就能早点换场景。

　　“行。”林远周点头。

　　副导演没想到主演答应得这么干脆，只是听说林远周对工作向来没什么怨言，今天发现确实很好说话。
　　“这小伙看着是有前途的。”

　　王导笑笑：“要你说。”

　　壮壮哥是知道的，说他没有怨言，不如说是因为前几年的苦日子锻炼出来极高的阈值。

　　那时候，苦差事全是留给他们的。冬天搬搬暖炉啊，夏天搬搬板凳啊，都算是轻松的了。仅仅是露出点疲倦的表情，都要被骂上两句。

　　“那，我去叫几个前景？”副导演助理是个圆脸女生，属于那种典型的眼里有活的剧组最喜欢的类型，好像有无限活力。
　　“辛苦小虹。”
　　副导演点头后，小虹就乐呵找人去了。

　　小虹环视一圈，抓住了一个姑娘：“这位姑娘，现在缺个前景，不用说台词那种，说不定能在电视上露个背影哦！”

　　“我？”温竹指指自己的鼻尖。

　　“都来当群演了，难道你不想露露脸？！而且……还可以一米之内看林老师哦！”小虹压低声音，好像怕别人抢走这好差事。

　　温竹听这话，原来还欲拒还迎，现在瞬间顿在原地：“不……不了，这福气让给别人。”

　　“副导演让我挑个有气质的，我看了好几圈，就你最漂亮！走吧！而且快点演完快点下班！”女孩馋着温竹的手往摄像那走去。

　　“这不太好吧……”温竹面露难色。

　　领头的妹妹愣了一会儿，见人吞吞吐吐的，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放心！我们良心剧组，会给你加工资的！”

　　温竹就这么半推半就被拉到了摄像机取景之中。

　　……

　　“她？！”周强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声音响得棚子里都听到。

　　“怎么了？”导演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周强冷静了一下，总不能说这是男主角初恋吧，这要被知道不得挂上热搜：“哦哦，没什么，像我一高中同学。”

　　导演拿起保温杯喝了口烫茶，皱着眉头咧着嘴，突然眯着眼八卦起来：“班花啊？那些年我们没追到的女孩儿？”

　　壮壮哥赶忙摆摆手：“王导，你可少来，我老婆和我那是校服到婚纱，读书那时候我就没看过她一眼！”

　　“那你承认她是班花了呗！”导演心满意足地坐回自己椅子上，继续看监视器。

　　周强没话说，那确实是班花。他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林老师，忘没忘记。希望刚才那一撞给他撞失忆了。

　　于是他紧张地盯着监视器。

　　镜头里的林远周毫无波澜。

　　镜头前方的温竹，也没什么波动。

　　温竹的任务就是在镜头前走来走去，自然地作为路人与林远周擦身而过。
　　她已经上了一年的课，每天下面几十双眼睛盯着，再容易紧张的人也都脱敏了。
　　但她从林远周身侧走过时，还是不由自主垂下了头。

　　SOS！不紧张个屁！

　　十年不见，应该是陌生的，但是那张脸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实在太高，她连头都不用抬，就能够想象出他五官的排列位置，甚至他眼角下垂后又微微上扬的角度。

　　而她可以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鼻子不问道他身上的气味。

　　这支香水，好像叫“ 苦涩灯火”。

　　林远周的品味，温竹从来都不怀疑，他总是能找到小众又给人惊喜的玩意儿。就像这个味道直戳她的心巴。

　　林远周以前就喜欢研究这些精致的小东西，高中那会儿他就和大部分男生不同。他的左手手腕不戴机械手表，而是一条黑色的细编织绳手链。特别是唱歌的时候，他的手虚虚地握住麦克风，手绳就更显眼。

　　总之，从十几年前就能够看出精致男人的潜质。

　　“呃……那位姑娘，走慢点，走自然一点啊。”工作人员喊道。

　　温竹突然好像不会走路了，甚至有同手同脚的嫌疑。

　　她对于自己的掩饰水平从来自信，只是被丢入陌生的环境以后，胆怯的本质就会难以掩盖。

　　耳畔传来一声半是鼻音半是气声的低笑，明显没有忍住。

　　显然，来自身边那个男人。

　　“好的，不好意思，刚才好像踩到东西了。”温竹解释，然后回头再走一遍。

　　温竹忍不住心想：妈的臭渣男，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让人心悸的帅脸？

　　她打包票，任何女人看到那样一双眼睛，都能够幻想出和眼睛的主人在莫斯科的雪夜拥吻，又或者是在纸醉金迷的宴会上和他隔着人海遥相望。

　　“卡。”

　　周围突然嘈杂起来，像是突然暗灭静音标签。

　　她和林远周站在原地，突然想起要不是林远周拽了她一把，她可能已经躺在医院。

　　她犹豫了一会儿：“刚才情况紧急，没来得及说谢谢你。”

　　“噢……有没有人说过，”林远周笑了，眼下的卧蚕更加明显，眼尾也扬了起来。

　　他别过脸：“你的搭讪套路有点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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