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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2015)
大概是从南旺岛的项目正式动工起,陈玄开始失眠,最严重的时候,他一天大概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左右。
半梦半醒的状态里,他的意识里总会闪现很多与汤斯淼有关的画面,有些是他们之间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有些是毫无逻辑便出现的虚幻场景。
陈玄一度很害怕梦见汤斯淼,因为梦境醒来之后,他往往会陷入残酷现实带来的、更深重的打击——接受她离开的事实。
可是,陈玄偶尔也会很期待梦见汤斯淼。
即使只是在梦境里,他也想解锁一些与她相处的新场景。
以此自欺欺人。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
最开始,陈玄忙于南旺岛的建设推进内容,睡不着的时候便用来工作,没有空闲的时间,一直处于高强度的状态,反而也很少觉得疲惫。
可是后来,南旺岛一期二期的建设全部完成,国内外的游客们从四处赶来,并给予了南旺岛无数好评后,陈玄心里面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人也就垮了。
二零一四年,那个用户名为lucky7的社交账号,在停更两个月后进行了注销。
陈玄看着这个再也刷不出内容的原始头像,倒在了南旺岛的日落观景台上,最后被救护车拉走。
医生出的诊断结果是,由劳累过度引发的暂时性昏厥,建议他是停止工作,进行一段时间的休息与静养。
陈玄试图去遵守医嘱内容,但是越努力就越苦涩,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切的尝试都无能为力。
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恢复好。
后来,陈玄被逼迫着回到燕京调养,他适应不了无所事事的状态,在燕山别墅里整日整日地发呆看天。
叶家兄妹两个过来探望他。
叶臻本科学的是临床心理学,研究生开始攻读精神病学,去了几次便发现,陈玄其实是心理出了些问题。
对于叶臻的判断,陈玄并不感到意外,他自知性格上有缺陷,更清楚自己所有的变化。
这些年,他见过不少权威的精神科医生们,也吃过各种各样的药品,折腾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叶臻费很大的劲,终于从陈玄那里知晓了一些汤斯淼的事情。
她看着他满眼温柔,宠溺地说出“小骗子”三个字;也看着他又悲切又怨恨地呢喃,“她骗我”。
事件零散,叶臻用这些三言两语,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所以她也无法理解,陈玄一个天之骄子,怎么会在这段感情中居于下风,又深陷其中,难以抽身。
倒是陈玄,他始终对自己有着的清晰的认知,他说自己是一辆脱轨的高速列车,明明偏移了路线,失航了方向,却开始渴望失控带来的未知。
和叶臻说完这些话的第二天,陈玄登上自家的私人飞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燕京,飞往芬兰。
冬季的芬兰,白雪覆盖,彻骨寒冷,最主要的是,日照时间还极短。
当下的季节,一天至多也只有六个小时的光照。
陈玄失眠,本应当非常害怕夜晚的来临,但他偏偏不信邪,非要声势浩荡的享受一把,字面意义上的不见天日。
2014年与2015过渡的时期,陈玄撇下了燕京的浮华世界,撇下了南旺岛的脱胎换骨,孤身在芬兰呆了两个月。
除了当初寻找汤斯淼时的坚持与顽固,这几乎是他人生中最放纵的时候。
在芬兰的时候,陈玄依旧不容易入睡。
他总是在太阳出现的短暂时间里,歪在椅子上岁月静好,然后在清醒后,独自面对更漫长、更冷漠的黑夜。
他心里清楚,这其实也属于一种自虐。
叶培生曾问过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汤斯淼的行踪,为什么不去找她?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平整的地板,染上一层金黄。
然而,光照充足,暖意毫无。
陈玄靠在阳台的推拉门上发呆,思考了很久,很久。
眼看着本斜铺在地板的阳光,慢慢移动到了墙角,最后消失在昏暗的室内。
那天,直到叶培生离开,也没能等到陈玄给出个确切的答案。
但实际上,陈玄并非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只是不想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得知汤斯淼在MIT上学那天,飞往波士顿的路途上,陈玄想了很多。
其实,从始至终,汤斯淼都是个内外很一致的人,她把自己的野心与欲望写在脸上,不遮掩,不隐藏——
无论是最开始的主动亲近、约定在燕京相见,还是后来她说想去国外,积极地准备一切……
她从来都是说着最平静的语句,然后将目光看向最远的方向。
是他,非要死死抓住那偶然的意外,明知不该,还是贪心地想留住她,想栓住她。
他们认识的时间里,汤斯淼明明真真假假地骗过他无数次。
他欣然接受了所有对自己有益的哄骗,却始终无法与最后的欺瞒和解,无非是结局没有顺着自己的心意。
……
诸多交织的想法中,陈玄的心境变得很复杂,登机时的那些急切与不解,等到飞机落地时,全变成了犹豫与忐忑。
隐藏在人群中去偷偷关注汤斯淼的那一个月,与其说是陈玄缺少勇气、不敢露面,倒不如说是汤斯淼没有给他机会——
即使是在异国他乡,即使是在金发碧眼的人群中,即使身边没有他……
她仍然生活的很耀眼。
被爱、被喜欢,是汤斯淼生活中,最可有可无的东西。
她没把爱看的那么重要,也没把他看的那么重要。
二十几年的人生中,陈玄没挫败过,也没渴望被人爱过。
荒秽心田,偏执情绪,野蛮生长。
一长便是年年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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