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

　　吃罢早餐上车的时候，夭夭说，我想买点水果带给桃子。晔然笑说，你们这样熟，还要客套吗。夭夭说，这不是客套，是态度。晔然看着夭夭略带些严肃的表情，禁不住也有些佩服这小女孩。他想，所谓的玻璃心肝水晶人便是这样吧？

　　水果店内，晔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夭夭选水果时是要用闻的。他微笑着问，你以为自己的嗅觉比那种会汪汪叫的小动物还要灵敏吗？说罢便等夭夭嗔他，这样美好的女孩，怒目而视时也有一份特别的可爱，他现在喜欢逗她。可是她并没有生气，反倒递给他一只滚圆的橙，那橙子
　　鲜艳的颜色衬得她粉嫩的小手愈加可爱。

　　你仔细闻，每只水果都有不同的味道。

　　晔然被她的认真感染，果真俯下身去闻，橙子新鲜的气息立刻充盈鼻腔，瞬间神清气爽。原来，每只水果都是有味道的。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会有这样细微的发现吧。当然，热爱生活，也是内心丰富的人的专利。晔然想着便有些感动，伸手轻轻揽过夭夭，在她耳畔说，宝宝，你真可爱。

　　夭夭仰头看他，他看到她微微湿润的眼角，只以为是因了他的赞美，便趁着四下无人吻一下她的发心。

　　夭夭在心里无声地说，如果我能够看得到水果熟透的颜色，才不会费力用嗅觉分辨，尽管它们的味道确实是那么美好。

　　车子行驶到距卓宅不远的路口，夭夭说，你送我到这里好了，我自己去看桃子。

　　晔然诧异，笑问，你不想同我一起去。

　　自己去，我是桃子的好友，同你去的话，状况就不一样了。夭夭说罢，脸颊可疑地红了一下。

　　晔然看着夭夭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容愈发大了些，他刻意扮出可怜相说，哎呀我被抛弃了。

　　夭夭撇他一眼不说话。待车子停稳便轻盈地下了车，手里拎着刚才选购的水果。晔然看着夭夭的背影，好看的唇角再次轻轻上扬，只要一看到她，哪怕只是一个侧面一个背影，抑或只是她的手指耳朵，他都会想笑。笑这个简单的小动作，是幸福最自然直接的体现。

　　到卓宅的之后夭夭自然受到保姆热情的欢迎，他们真心喜欢这位可爱的小客人。保姆告诉夭夭桃子还在睡觉，而周思霏正在陪她。夭夭把水果递给保姆便上了二楼。

　　轻叩房门，周思霏很快开门。平日年轻漂亮得简直不像是十七岁少女母亲的她此刻也添了些憔悴，夭夭忽然想起妈妈常说的那句话，女儿是妈妈的心头肉。无论多么好看、多么能干的母亲，都是一样地爱着她的孩子，母爱真真是这世上最无私的。如此想着，夭夭不禁对周思霏肃然起敬，她微笑着轻声说，阿姨好，我是来看桃子的。

　　桃子吃过药睡了。周思霏说着走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她退烧了吗？

　　还没退，不过已经有退烧的迹象了，不碍事的。

　　那就好。

　　周思霏拉着夭夭的手说，难得你这样想着她，桃子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我也放心。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她生病的？

　　周思霏不经意的问题令夭夭万分尴尬，电光火石间，她决定撒一个无伤大雅的谎。

　　我早上打电话给桃子没有打通，就打电话问了下晔然哥哥，是他告诉我的。

　　周思霏自然没有多想，方才的疑问便这样得到解答。

　　其实夭夭撒谎只是因了女孩的矜持，她总觉得，自己与晔然的恋爱曝光于他的家人面前，应该以一种优雅得体的姿势，自己听到桃子生命便冒然决定来访，实在是有些莽撞了。这些，她没有同晔然提及，但是她想，他是明白的。

　　晔然确能明了夭夭的心迹，然而如同夭夭只能猜透他的一部分心思一样，他也不能猜透夭夭的全部。任何人都不能完全读懂别人的心，因着思想实在是时间最难琢磨的事情之一，它比海更宽广，比雾更渺茫，比宇宙更难以预料。

　　夭夭对周思霏说，阿姨，我带了点水果给桃子，发烧的话吃点水果有好处。

　　周思霏摩挲着夭夭的手说，好孩子，你干嘛这么破费，还在上学呢。

　　夭夭笑说，我知道家里什么都不缺，可是那些水果还是挺新鲜的。而且，我也了解桃子的口味。

　　周思霏有些感动，这女孩是桃子唯一的朋友，对桃子又这样用心。她们相伴成长至今，彼此于对方而言都是一笔财富，这份情谊实在可歌可泣。

　　夭夭说，阿姨你如果忙的话我可以帮忙照看桃子。周思霏说，不必不必。她一生病我也没心思做别的了。夭夭小心翼翼地说，那我能看看她吗？

　　桃子的头很痛、喉咙也不舒服，并且一直很冷，因此睡得也不甚安稳。然而她竟觉得这样还不错，因了全部气力都耗费在对抗痛苦上，失掉了思维肆意流淌的机会。桃子在毫不踏实的睡眠中忽然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恍惚间她以为那是妈妈，睁开眼睛却看到夭夭的面孔。她眨眨眼睛想，她长得还真好看。

　　夭夭俯下身问，桃子你好点了吗？

　　桃子摇摇头，把身体向被子更深处挪了挪，然后闭上眼睛。

　　夭夭替她掖上被子，与妈妈一同走出房间。

　　桃子蜷缩在被子里想，若是能一直生病下去就好了，身体的的疼痛总好过心里面的苦楚，倘若日日对着夭夭，那强烈的自卑感与失落感定然会将自己压垮。

　　于是这样一躺，就躺了三天。这三天，妈妈总是陪在她的身旁。母女有时相对无言，但桃子知道，世间唯有妈妈是单爱她不爱夭夭的。因了没有爸爸，妈妈便是她的唯一，而自己，也同样是妈妈的唯一。

　　三天里，哥哥也日日都来探望，桃子看着他的面孔，觉得还是那样英俊，可是这样的面孔却不属于自己，只属于夭夭。想到这一点，她便对哥哥说不出任何话，只能懒懒推脱不舒服便保持沉默。哥哥依然会用大手掌揉她的头发，轻轻对她说，乖。可是她想，或许哥哥对待夭夭，会更加的温柔。自己自哥哥那里得到的只是边角料，而夭夭却有着他的全部。夭夭有了那么多，现在又多了哥哥，她果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同她相比，自己简直是悲哀的乞丐。

　　卓叔叔也来看她，他同自己理想中的爸爸形象实在差了太多，但是他的眼睛却是那样地温柔，尤其是注视着妈妈的时候。桃子想，他这样对我，也是因了妈妈的缘故。虽然心内仍有些悲哀，但却由衷替妈妈高兴，从此，妈妈便有了幸福。这些幸福，是能够弥补过往的那些痛楚吧。妈妈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我的爸爸，又会是谁？桃子想，也许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初恋把，以我的年纪推算，妈妈生下我时也是双十年华的好年纪。那么，她的初恋会是谁呢？像妈妈这样的美人，年轻时定然身边也不乏追求者吧？她会选谁呢？若我是她，一定会挑个最英俊的……可是世上最英俊的两个男人，都是爱着夭夭的。

　　桃子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无力，为什么所有的美好，全数属于夭夭？她转头看一眼窗台上满满一花瓶的向日葵，那是甘棠的馈赠。他很用心地选择了钝重的粗陶花瓶，这样的朴拙愈加凸显出向日葵的田园气和勃勃的生机。现在，能够舒缓自己心情的也只有这些花朵了……

　　三天后，妈妈劝桃子下床走走，桃子知道，自己的烧早已退去，在床上也不能赖一辈子，该面对的那些事情，无论如何躲避也仍是要面对。那失掉了的希望，暂且当做夭夭的寄存物吧，现在期限已到，她决定收回了。

　　卓宅的庭院在甘棠的努力下依然美丽，桃子看在眼里胸中却闪过一句戏词——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原来当初的想法是真，自己只是这富丽的大宅里一名房客，一切，都不曾真正属于过她。

　　正在劳动的甘棠忍不住又向桃子房间的方向望去，稍一仰头，他便看到那美丽的女孩站在窗前，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憔悴与忧伤。不久前，他在庭院与她谈话时她还笑着对自己说，甘棠你知道吗，我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我不是孤独的。那时她眼睛里的光芒美丽得令人目眩。可是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小小的她陷入如此巨大的阴霾之中？他很想对她说，桃子你是不是不快乐？桃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桃子我很想帮你分担。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在庭院劳作，而她站在高高的二楼。

　　桃子发觉了甘棠的目光，看到这勤劳聪明的园丁她很想对他笑笑，可是她已经连着三天不曾笑过，那微小的动作如今做起来仿佛有些障碍。但是她真的很想对他微笑，她要感谢他馈赠的花朵，也要感谢他偶尔与她聊天——能同她聊天的人，真的不多。于是桃子很努力地露出一个微笑，甘棠看到女孩艰难的笑容一阵鼻酸，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努力对她微笑。

　　自那一刻起，甘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早已深深地爱上这个女孩，今后，他的生命中多了一项重大任务，那便是他要同她一起站在二楼，替她挡走所有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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