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

　　莲华君当然认得云岚。

　　年轻的仙帝从堂上走了下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位前辈请坐。”

　　“看来姚真人是不在了。”莲华君微笑道。

　　看到云岚的那一刻，莲华君的心就定了下来。他坦然地拉住灵缃，在一旁的一把圈椅中坐了下来。

　　“还是在的。”云岚一笑，“姚真人确实已经归京，不过今日是我借了她的名头，来见二位前辈。”

　　说完这句话，他再度起身，朝灵缃一礼：“此前早有听闻灵缃上仙力战堕仙之举，堪为仙人表率，得以相见，实为大幸。”

　　灵缃倒很意外——上一任仙帝留给她的阴影太过深刻，直到现在，提起仙帝二字，灵缃最先想起的还是上任仙帝的做派。她没想到如今这位仙帝如此温和有礼，起身还礼道：“此乃灵缃分内之责，仙帝陛下过誉了。”

　　你来我往好一番客套之后，云岚轻咳一声，将话题转回了正题。他先是亲切友好地慰问了莲华君和灵缃如今神魂状态如何，随后话锋一转，立刻就转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上。

　　然而得到的答案仍然不出云岚所料，灵缃和莲华君自己也说不明白怎么能保存下一点神魂不散，只能将之归结为机缘。至于云温二人的神魂下落，灵缃和莲华君仍然一问三不知。

　　云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是说不上有多失望。他抬眼望一望天色，将话题引向了尾声。
　　“我看莲华君神魂已经恢复大半，在人间再过几年，便能飞升，不知前辈愿不愿意随我先回仙界，也好先为前辈塑造一具仙身。”

　　事实上，修复神魂这件事，即使是仙帝也很难帮得上什么忙。反而是待在这具由神魂自己选定的肉体凡胎里更加合适，但莲华君的神魂已经修复的七七八八，有没有这具肉身都不太重要了。

　　莲华君摇了摇头：“多谢仙帝美意，只是如今我还不打算先回仙界。”

　　他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灵缃悄悄掐他一把。但不知怎么的，上首的仙帝却似乎突然有些心不在焉：“啊，为什么？”

　　莲华君：“……”
　　莲华君被云岚这句反问弄得短暂地卡了一下，好在云岚迅速回过神来，歉意道：“是我走神了，前辈莫怪。”

　　莲华君迅速调整好了表情，微笑道：“换做仙帝，想必也定然不愿先一步丢下仙后殿下，自己先走的。”

　　灵缃：“……”
　　她在袖底又掐了莲华君一把。

　　云岚会意地一笑起身：“待二位前辈回归仙界之日，云岚必定扫榻相迎。”

　　他朝莲华君与灵缃告别，身影消失在了庭院中。

　　灵缃抬首，望向天际的方向，突然就明白了云岚方才为什么走神。

　　天空之中，徐徐绽开了一条直上云霄，金光大绽的通天之路。凡人和修行者看不见，像灵缃与莲华君这样，神魂仍属仙人的人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通天大道上，立着个身着白衣，清美动人的少女。

　　云岚的身影出现在通天大道前，欢快地朝她而去。

　　两道雪白的身影交叠在一起，顷刻间消失在虚空之中。

　　碧空之上，漫天白云翻卷而来，聚了又散。云散之时，天空中的金光已经消逝，通天大道踪迹全无，只留下一片湛蓝的晴空。

　　灵缃忽觉指尖一紧。
　　她侧首，莲华君的手探入广袖袖底，握住了她的指尖。见她侧首，朝她一笑。

　　他一手牵着灵缃，另一手平平摊开，掌心赫然是一颗雪白的珠子，其上隐有五彩光晕流转，一望而知并非凡品。

　　“……定魂珠？”

　　莲华君：“正是。”

　　灵缃轻声道：“你本不必如此。”

　　莲华君莞尔，眉眼间光华流转，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温声道：“我心甘情愿。”

　　他从来只做心甘情愿的事。
　　心甘情愿地相信灵缃的谎言，心甘情愿同她一道赴死，心甘情愿靠定魂珠留在这具身体里，陪伴灵缃一同回归仙界。

　　灵缃望向他，目光柔和而缱绻。她许久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色，自从千百年前将莲华君镇入山底那时起，无论是修成大道，还是飞升成仙，都没能再让灵缃上仙露出过半点欢容了。

　　直到这一刻，她长久以来的端肃静悄悄地散去，仿佛还是当年北方小城外低眸浅笑的少女，展露出灵动的色彩来。

　　莲华君握紧她的手，轻声道：“走了。”

　　灵缃亦轻声应道：“走了。”

　　他们牵着手，沿着青石道并肩往回行去。日光慢悠悠地移至他们头顶，毫不吝惜地洒落他们满身，身后的一双影子也靠在一处，慢悠悠的，拖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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