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 不去仙山也幸福

　　二十二：仇散恨消

　　紫殇君慢慢坐在椅子上，轻轻摇着华扇，面色沉静，慢慢将当年的事情道出。原来当年鸠槃神子封印修罗道之前，紫殇君便担心修罗道的封印会引起空间混乱，于是在苦集灭道四大境之间设下黑暗道，防止四境在碰撞融合之际造成过大的人员伤亡。做完这些之后，她又担心四境内部会受到修罗道封印的影响，于是，将手下的几位才能优异的弟子派往四境，让他们隐匿身份，尽己所能的处理各境可能出现的灾变，又嘱咐他们将各境的情况记录下来，每十年上报于儒门天下。本来派往道境的人是尹秋君，可是紫殇君在尹秋君走之前补算一卦，发现此卦为大凶之兆，尹秋君此去道境必然是死劫缠身。这一犹豫，此事便被昭穆尊得知。昭穆尊与尹秋君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得知此事，便向紫殇君请求道境之行由他代劳，紫殇君考虑再三，觉得由昭穆尊前往生还的可能性较大，于是便派了昭穆尊前往道境，哪知道，不久之后，尹秋君得知此事，竟也悄悄跟了过去。就这样，当年道境之内便有两位儒门之人。后来异度魔界进攻道境，道境玄宗与异度魔界连年征战，使得道境之人生灵涂炭，苦不堪言，于是道境便向其他三境求援，这才有了苦境圣域插手道魔之战之事。再后来，道魔战事白热化之际，玄宗、圣域高层收到一封秘信，上面说欲除异度魔界，先得除掉鸠槃神子，欲除鸠槃神子必先亡紫殇君。道境玄宗看到这封密信自是不信，只是后来紫殇君种种行迹表明，她对异度魔界多方包庇，众人这才觉得此信言之成理。于是道境玄宗便以三教共商大事为名，召集儒释道三教首领来道境一会，儒门来的自然是紫殇君。会间，玄宗突然发难，剑指紫殇君……此一役，紫殇君被玄宗宗主首徒苍所伤，自黑暗道逃出。之后不久，便听闻紫殇君殒命生之源。

　　“这便是汝二人所知道事实……”紫殇君笑问。

　　昭尹二人眼中含泪，神情哀中带愤。昭穆尊目中冷冽，尽是杀意，道：“苍那一剑，徒儿铭记在心，毕生难忘……”

　　紫殇君拍拍昭穆尊的手，道：“汝二人可知那封写着要吾性命之信是何人所传？”

　　昭尹二人对视，尹秋君突然领悟，道：“师尊是说，当年要您性命的另有其人……”也是，玄宗与儒门向来无任何瓜葛，怎么会突然要师尊性命……

　　昭穆尊亦想到这一点，如醍醐灌顶一般，头脑立时清醒，当年他在道境，亲眼看见苍一剑刺入紫殇君身体，自那时起，他对玄宗便满心仇恨，从没想过事件的原因，这时紫殇君突然询问信件的事，才突然醒悟，玄宗是被有心人利用……可又一想，不管如何，刺杀师尊的总是玄宗，心中有对玄宗愤愤不已，只是已不如之前强烈。

　　紫殇君看他二人思索其中关节，知道他们心中死结必然松动，接着道：“传信之人乃是吾之故人。此人名唤幻真，是幻境长公子，一直对吾所处之界虎视眈眈，可惜境界不同，无法达成目的。后来，他不知从何处得知赦道之事，便一心想取鸠槃神子之血开启赦道，让赦道连通幻境与吾界。所以，才会处心积虑杀鸠槃神子……可惜，终没有达成心愿。”

　　昭穆尊看紫殇君言辞间还有隐瞒，问道：“既然如此，伊只针对鸠槃神子便可，何必针对师尊？”

　　紫殇君眼中隐隐透出悔恨，闭目片刻，道：“也是吾识人不清……久远之前，吾便于幻境之中与此人相交，后来，与伊更成莫逆，吾对此人十分珍惜，便带伊进入吾界，将伊介绍给几位兄长认识，开始吾等相处甚欢。后来……后来此人犯下重罪，吾便以吾之赦令赦其身上罪恶，将其逐出吾界……吾自感愧对吾几位兄长，愿入苦境为天下苍生谋福，以赎吾之罪。只是吾万万没有想到，幻真得吾之赦令，竟然变本加厉，作恶多端，更将魔爪伸向鸠槃神子，吾知此事难以善了，便下决心收回吾之赦令，让伊受天罡处罚，应天劫而亡。伊察觉此事，便利用道境玄宗除魔心切之心态，借玄宗之手杀吾。”说到这里，紫殇君冷笑一声，道：“玄宗之人修行是高，但杀伐之气难除，到底难登仙境，怎会是吾之对手，吾便借此将计就计，故意受苍道长一剑，让伊认为吾功力大退，引伊亲自前来杀吾……”紫殇君嘴角露出讽笑，道：“之后伊果然上当，在三十三重天吾与伊一战……”紫殇君眼神冷冽，淡然道：“那一战，吾无法取回赦令，只得下狠心将赦令与伊一起砍杀，断其千年生机。只是赦令一毁，吾亦会受创，加上三十三重天罡气强劲，等吾回到苦境时已是弥留之时……”紫殇君脸上现出哀叹之色，“因吾之事，累汝二人至此，吾心中十分难过……”

　　昭尹二人得知真相，才知道当年之事有人幕后指使，紫殇君之死，更与玄宗无关！昭穆尊想到当年因为自己擅自离开道境，而让玄宗十不存一，顿时心中不安……他到底是儒门首徒，心怀怨怼之时，心智不明，难辨是非因果。如今执念一除，顿时耳目清明，听到幻真之事，顿时联想了许多。昭穆尊本人对鸠槃之事所知甚详，听到紫殇君说了这许多，甚至想到当年鸠槃神子封印回归之路修罗道大概也是此人所为……想到紫殇君刚才说，只断此人千年生机……昭穆尊暗自盘算，从那时战役到现在，已然过了千年，这么说，此人已经重生了？既然此人的目的是赦道，那么伊还会再利用赦道……昭穆尊想到这里，道：“师尊，要不要派人顾守赦道……”

　　紫殇君道：“不必，此人目前不在中原，等伊到达中原，吾自然会处置伊，这一次吾要收回赦令……”说到这里，紫殇君叹口气，看着昭尹二人，埋怨道：“龙宿成为嗜血者，汝等也不拦着，还让他成为不畏光的嗜血者……哎，这个嗜血者体质十分麻烦，嗜血反噬之力更是凶险残毒；受此之罚者，先是功体有失，等功体散尽便会蚕食躯体，躯体耗尽之后，便会浸蚀意识，最后，人就会变得浑浑噩噩，只凭嗜血者的本能活动，如果这样还算好的，要是不小心咬到认识的人，就会恢复记忆……然后无限循环反复，直到世间再无人认识……”紫殇君皱着眉头，对嗜血者的结局心有余悸，半晌才道：“吾只能拿赦令来压制它……”

　　昭穆尊听后也十分吃惊，他们没想到嗜血反噬之力会这般残毒。昭穆尊道：“师尊何不请秦霜秦圣主协助，她是血魔传人，必能解决师弟的状况。”

　　紫殇君叹气道：“汝可知，这个嗜血反噬之力的处罚是谁定的？”

　　尹秋君道：“总不会是她吧。”

　　紫殇君笑道：“吾徒真聪明，一语中的。”看昭尹二人吃惊，又说：“秦霜此人掌管血族生死存亡，但其御下极严。秦霜曾言，伊定的规矩之内，随伊的属下折腾，但越界一步，就休怪伊不念旧情……嗜血者存在这么长时间，汝等可见过逍遥于阳光下的嗜血者？可见过不饮血仍活力充沛的嗜血者？如今龙宿成为不畏光之嗜血者，在她那里就是踏出界限的血族，以此人的脾气，这事伊不知道倒也罢了，要是被伊得知，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龙宿……”紫殇君看着自己的手，道：“所以，如今吾只能依仗赦令了，但愿赦令能赦龙宿越界之罪，保龙宿平安。”

　　昭穆尊对赦令还是不明白，问道：“赦令……”

　　紫殇君笑道：“赦令啊，说白了就是赦罪之令……可赦一切罪恶，让得令者免受天罡、天劫之罚。通俗的说，有了赦令便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任何人、神、魔能制裁汝……只是，秦霜是特例……所以她手下的血族也是特例，吾还是第一次正面与其交锋，不知道赦令能不能起效……”紫殇君站起身，道：“一切等赦令到手后再说吧……汝二人跟吾回儒门吧，嗯？”

　　尹秋君道：“能再回儒门，是徒儿多年心愿。”

　　紫殇君看着尹秋君点头，对昭穆尊道：“汝呢？”

　　昭穆尊垂目道：“吾……尚有未竟之事……”

　　紫殇君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不说话，等着他说他的‘未竟之事’。

　　尹秋君道：“师兄还有什么事，要是关于玄宗，还是不要提了，人死都死了，咱们还能怎么着？！”

　　昭穆尊道：“如今双城之事待解，苍只怕要奔波一段时日了，吾想能帮忙就帮忙……”

　　紫殇君笑道：“怎么，这时候，伊是汝同修了……”

　　昭穆尊垂目道：“师尊教诲，徒儿怎能不听。”

　　紫殇君笑道：“汝倒是谨遵师尊的话了，吾该说，吾爱徒如此懂事，吾心甚慰么？”言语中带着调笑之意。

　　昭穆尊道：“师尊，吾已经是一千多岁的人了……”言外之意是，师尊汝不要说这些调戏的话了……

　　紫殇君佯怒道：“汝就算是一万高龄，也还是吾爱徒啊……好了，既然汝要帮苍道长，吾也不能拦着不让不是，走，吾代汝去一个地方，只要汝打赢此人，吾就放行，如何？”

　　昭穆尊道：“师尊，吾会小心行事，不会惹麻烦上身。”昭穆尊不为紫殇君言语所动，坚持要为玄宗解围。

　　紫殇君叹口气，道：“事到如今，吾只能直言了，汝可知吾今日为何前来？”

　　昭尹二人齐声道：“请师尊明示。”

　　紫殇君道：“当年吾下命令，让汝二人有朝一日离开玄宗后，不得离开六极天桥，汝等可遵守吾令了？”紫殇君不理两人愧疚的神态，接着说：“当年吾下这道命令，就是算到汝二人下六极天桥之后，必定会招来天劫，死劫难过。如今……正是最关键时期，这段时期吾说什么也不会让汝等行走江湖……吾之苦心，汝等可明白？”

　　尹秋君道：“徒儿明白，徒儿定会约束师兄行为。”

　　紫殇君道：“昭儿的性子吾比汝清楚，伊要做什么，哪里有人拦得住……”又对昭穆尊说：“吾也不是拦着不让汝入江湖，只是以汝目前的功体，行走江湖实在危险，等汝能获得吾指定之人的认同，吾便让汝帮玄宗一抗异度魔界。如何？”

　　昭穆尊听到紫殇君松口，也知道紫殇君对他的拳拳爱护之心，忙道道：“请师尊带路。”

　　于是紫殇君带昭尹二人进入鸿门，须臾，便对下界行礼，道：“四哥，紫卿请见……”

　　过了半晌，也不见人应声，片刻后紫殇君道：“吾来此，有事请四哥帮忙……”紫殇君话音一落，周围环境瞬间变化，三人已身处一片白梅林中，白梅深处一人坐于石上，看到他们到来，只是看着龙宿，言道：“何事？”声音冷硬，干涩，像是久不与人言，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眼里只有龙宿一人，对昭尹二人不予理会。

　　紫殇君再见兄长，双目微湿，道：“吾来此想让四哥帮吾考校吾两位爱徒的武学……”

　　那人道：“就是这两位……”那人这才看向昭穆尊与尹秋君，微不可察的颔首，道：“吾知道了……”

　　紫殇君垂目，一滴眼泪滑落，道：“多谢四哥。”

　　那人瞬间欺近紫殇君，替他拭泪，道：“可有受委屈？”

　　紫殇君含泪摇头。那人拍拍紫殇君的头，安慰他。紫殇君抬头，拭掉眼角的泪珠，向昭尹二人介绍道：“这位是吾四哥，寒梅君，汝等叫声师伯吧。”

　　昭尹二人向寒梅君行礼，寒梅君坦然受之。

　　紫殇君道：“四哥，吾两位爱徒就暂留这里，吾还有要事待办……”

　　寒梅君看他要走，垂目道：“可还有心愿？”

　　紫殇君摇摇头，道：“吾唯一牵挂便是伊们及儒门天下……兄长，汝也保重。”

　　寒梅君叹口气，指尖一动，一道剑气飞入紫殇君体内，紫殇君感到体内血气运行缓慢，嗜血之力顿时消散，道：“多谢四哥，”又对昭尹二人道：“汝等留在此处，不要违背师伯命令……”

　　“是。”昭尹二人答道。

　　紫殇君见状，向寒梅君告辞。寒梅君有叹口气，身发一道剑气，直通鸿门，方便紫殇君回鸿门。紫殇君道声谢，这才回到鸿门之中，须臾便消失天际。

　　寒梅君看鸿门消失不见，这才回过头，看着昭尹二人，问道：“汝师尊什么时候到的？”

　　昭穆尊道：“这个师尊未提及，吾猜测，应是魔界断层合并之后。”

　　寒梅君点头，又问：“所为何事？”

　　昭穆尊道：“听师尊口气，似是有两件事要办。一为收回赦令，二为吾二人的天劫。”

　　寒梅君沉思片刻，指了一条路，道：“汝二人先去儒门歇息吧，考校武学之事，不急一时。”

　　‘儒门？’昭尹二人闻言十分吃惊，但一想，觉得可能是口误，于是放下心来，沿着寒梅君所指之路而去。

　　寒梅君看他们走远，才沉吟道：“紫殇赦令……嗯……”身形突然消散……

　　紫殇君从鸿门回到儒门天下，已是他离开儒门五日后的光景。儒门天下还是一派忙碌，凤栖看紫殇君回来，连忙迎上去，悄声说：“一页书与佛剑大师来到儒门，现在正在六庭馆与圆儿见面……佛剑大师看到魔界断层合并，只怕是担心圆儿遇害，而一页书，则是查看儒门是否是幕后帮助异度魔界断层合并的阴谋家……”

　　紫殇君看凤栖一边笑，一边不怀好意的猜测出家人的意图，想到刚刚见到的寒梅君，觉得他的哥哥们还是没变，可是这神子的性子却让他说不上来像谁了……意识到自己想远了，回神道：“既然如此，吾该见见两位才是。”

　　于是，让陆华娥陆掌史陪他去了六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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