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 不去仙山也幸福

　　十九：鸿门

　　凤栖离开九峰莲潃，到山脚下就见儒门之人匆匆往上赶，凤栖停下现身，那人见他立刻道：“凤栖公子，龙首有令，请公子速归！”

　　凤栖道：“吾这就回儒门……”说完，与儒门之人化光回儒门天下。

　　凤栖到达儒门天下，就见儒门之人忙成一团，细问之下才发现，原来异度魔界断层合并，使得天荒不老城与诡龄长生殿双双现世，只是诡龄长生殿尚有封印未除，还可以拖段日子，所以儒门借着这段时间的缓冲，将远离儒门天下分部所带有的儒门标志全数撤下，避免他们被寻仇而来的双城之人误伤。确实是误伤，毕竟当初两位桥主封印双城之时，这些人还未出生。凤栖想着这些，进了儒门大殿。大殿之上人员不多，只有书监司门下对撤回来的儒门标志做点算，凤栖疑惑之下就问了状况。书监司言道，龙首突然昏迷，其余人员都去了宫灯帏，他事务还没完，只能等手上公务完结后再去宫灯帏探望龙首。凤栖闻言便向书监司告退，迅速化光去了宫灯帏。宫灯帏中儒门几位要员都在，看到凤栖过来，乐监司便道：“你总算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凤栖看着他们道：“我确实是有些事……龙宿师兄如何？”

　　乐监司面现难色，道：“还没醒……御医院已经换了三批人员了……”

　　凤栖看着大家面上的愁云，道：“吾进去看看……”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举步进了内室。

　　乐监司与陆华娥对视一眼，乐监司道：“凤栖好像有些怪……”

　　陆华娥道：“只怕九峰莲潃上发生大事了……”乐监司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九峰莲潃上的元胎，是凤栖最为执著的事物，只怕事涉元胎，但还在凤栖的可控范围之内……不然，凤栖也不会这般平静。只是为何她会有一种特别奇怪的预感，似乎凤栖身上多了些剑邪的感觉。是她多心吗？

　　凤栖进入内室，看着龙宿静静地躺在床上，旁边的御医们忙着商讨如何下药。凤栖走近龙宿身边，看他身上嗜血之气完全内敛，就连先前被嗜血反噬之力损伤的躯体也有所好转，而且他的身体还在迅速恢复。凤栖一时弄不清楚龙宿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身体这么快速的好转，他本人反而陷入沉眠之中？凤栖划出灵识探索之法，欲一探龙宿意识深处的状态，哪知道魔印一靠近龙宿身体便迅速消散。凤栖见状催动功力再次尝试，情况与先前一样，甚至比之前更糟。他手上魔印的威力越强，消散的速度就越快。凤栖还要再试，就听御医院的院士言道，“几位监司之前试过以功力为龙首疗伤，只是……那些功力一遇龙首躯体便尽数散去，功力越强，散失的就越快。吾等也是在没有办法，这才想着用药……”凤栖闻言，看着龙宿沉默一阵：龙宿的情况看似没有危险，但是灵识突然陷入沉眠也是问题。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灵识消散的事件，看到龙宿这样，不由怀疑龙宿是不是也……突然想到昭穆尊或许有法子解决此事，问道：“此事两位桥主可知道……”

　　“这……吾等还未报于桥主知晓。”御医院院士道，“前段时日，桥主来令说，让儒门生员这段日子不要在江湖上行走，也不要去六极天桥。”

　　“此事，吾等只怕无能为力，还是尽快找两位桥主前来处理，拖得时间越长，对龙首越不利！”凤栖说着，就要吩咐儒门御史去六极天桥报信。

　　“且慢……”这时，龙宿醒了过来，听到凤栖要派人去六极天桥，出言阻止……

　　御医院众人大喜，道：“龙首醒了……”

　　龙宿看他们一眼，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你们先下去，告知儒门各部，让他们管好儒门，约束好门生，其他事就不必理会了。”

　　御医院众人领命下去，到了外间，将龙宿的命令转达。众人见龙首清醒过来，也不入内打扰他休息，只在外间请求龙宿好好休息，并祝龙宿早日康复。龙宿在内室道声知道了，吩咐他们下去。众人便一同回儒门大殿，打理儒门各部事务。

　　等人走后，龙宿看着凤栖似笑非笑，从床头暗格下取出龙宿日常的记录，翻看。

　　凤栖看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丝毫没有破绽，却处处都是破绽，比如，龙宿绝不会说“你们”、“他们”。也不会对儒门对他的关心的之说声“知道了”，再无表示。难道嗜血反噬之力突然变强，让龙宿失去所有记忆？凤栖猜测这种可能，可是又觉得不大可能，龙宿对于儒门的事务分部，还是很清楚的……再看看那边看着龙宿的记录的人：动作与龙宿平日看书的动作一致，不见异样，一些细微的小处也是一模一样，凤栖弄不清楚龙宿的情况，出言道：“师兄叫吾回儒门，有何要事？”

　　龙宿放下记录，道：“异度魔界断层合并，除了引动自然之力外，吾怕还有意外，所以将汝召回……”龙宿顿了一下，又道：“看汝身上魔气纷纷，可是遇到什么事？”

　　龙宿这几句话，让凤栖更摸不着端倪，他只觉得龙宿十分异样，但那里不同有说不出所以然。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心底的感觉，对眼前的龙宿有所保留，道：“吾诛杀夜重生之事并无意外……”说着化出紫龙影，将紫龙影交给龙宿。

　　龙宿接过剑，将紫龙影反复看了几遍，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幽暗，似是有什么难决之事，过了一会儿，将紫龙影放在一边，道：“武林世事无常，天下纷争不断，吾身上的嗜血反噬之力又急需解决，吾以一人之力实难两全，神子，吾可以拜托汝帮吾照料儒门天下么？”

　　凤栖看他唤出“神子”之名，心中一凛，想到九峰莲潃暂时无碍，便应允下来。

　　龙宿看他应允，笑道：“多谢。今日天色已晚，神子请回吧。”

　　凤栖看龙宿并没询问他没回儒门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与以往对他行踪严密把握的风格大相径庭，心里确定此人大概不是龙宿，可是他显然认识他……神子，神子，这个名字……龙宿说这个名字会为他招来祸端，劝他改掉。可是今天，龙宿竟两次叫出此名……莫非他的记忆退到了我们相识之初的时候，还是他认识的是鸠槃神子，而不是我。凤栖心中虽有定论，但还是不能肯定龙宿是被人附身，还是记忆损失……就这样想了一夜，清晨的时候，凤栖才舒了口气。接着又打起精神，今天只怕要处理很多事，儒门的琐事处理起来可是很费人的。

　　凤栖看着天空的晨曦，准备去儒门大殿。突然，华阳一瞬的时候，儒门上空出现一座宏伟的汉白玉牌楼，左边写着“朱隐寒藏碧无踪”右边空缺，横梁上书“鸿门”。儒门之人突然看到此建筑，也十分惊异，却不敢轻涉鸿门半步，只是就鸿门问题展开讨论。就在众人议论之间，龙宿缓缓而来，道：“鸿门乃吾师尊之居所，千年难得一见，没想到，今日竟然出现了……众人去忙吧……”儒门之人领命，各自去处理自己的事务。凤栖刚要离开，龙宿道：“神子同吾前往鸿门吧，内里有汝要的答案——鸠槃神子之事迹。”

　　凤栖这时可以肯定，此人认识的是鸠槃神子，只是不知道他是谁？想到在六极天桥上听到的鸿门信息，在想到刚才龙宿所说……看来此人与儒门关系匪浅，不知道是不是龙宿的师尊——紫殇君。想到这里，凤栖试探道：“既然是紫师叔邀请，侄儿焉敢不允！”

　　紫殇君笑道：“哎，吾名疏楼龙宿啊。”华扇斜挥，只见牌楼右侧立显“伏圣降邪紫殇宿”字样，牌楼封印立开，鸿门中的阶梯缓缓降下，紫殇君道：“神子请。”

　　凤栖看紫殇君不承认自己占了他徒儿的身体，本想多说两句，只是想到龙宿也因紫殇君的来到而免受嗜血反噬之苦，便不再说什么。听紫殇君叫他“神子”，凤栖跟着紫殇君举步去鸿门，闷闷的道：“吾名凤栖……”

　　紫殇君笑道：“吾知道了，凤栖。”

　　鸿门之内是一个大大的剑台，只是中间缺少剑。紫殇君绕过剑台，沿着云路往里行去。凤栖一边跟着走，一边腹诽，原来六级天桥便是仿效鸿门所建。那么再往里走便是奇花异草了……两人接着往里走，却没有看到凤栖意料中的花草，而是出现一扇紧闭的宫门。紫殇君推开宫门，内里是汉白玉铺成的小路，两边才是凤栖所想的花草，只是内里花草种类稀少，花色只有两种一种碧绿，一种荧紫，都十分纯洁清圣，草色的种类只有一种，是最为常见的野草。凤栖边看边跟着紫殇君进了小路尽头的宫殿：宫殿通体为莎木所做，外饰丹漆，雕梁画栋，做工精细，十分华美；先进入的是一间与儒门大殿相似的大殿，看其摆设，像是饮宴之所；接着进入一间内室，室内挂有紫色沙曼，又有紫纱屏风隔开，看起内里设施，凤栖猜测这应是一间书室。果不其然，紫殇君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部武林纪事翻看，对凤栖道：“靠墙那一排有鸠槃神子的事迹，汝可一观……”

　　凤栖依言，在墙壁的书架上找到记载鸠槃神子的典册。凤栖闭了闭眼，缓和心中的激动，他虽然对鸠槃的事迹不甚在意，但可以了解自身本源，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惊喜。凤栖舒口气，翻开书册开始往下看：鸠槃灭族千年后，从鸠槃血池中应天地之气诞生的圣魔之子，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妹血亲，圣魔界圣主感其身世，将之命名为——鸠槃神子。拜于朱殇君、碧殇君、寒梅君门下，后因其对人之情有惑，出圣魔界，入苦境，后遇一莲托生……

　　凤栖看着这些记载，暗暗心惊，他并非自然而生的生物，他并无父母族人，他的赐名之人竟是圣魔界之圣主，他有三位师尊，他并非苦境之人……这一切是他的本源，但却离他甚远……凤栖接着往下看去：鸠槃神子应一莲托生之约，封印回归之路修罗道，后与一莲托生周游苦境，百年后遇三教围杀，亡于生之源。嗯？死了！凤栖眨眨眼，竟然这么快就死了……

　　凤栖合上书，这里面实在没什么他感兴趣的内容。再看紫殇君，发现他已然放下书籍，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花草出神。紫殇君似是察觉到凤栖再看他，道：“汝看完了……”

　　凤栖道：“里面记载的好简略，我什么都没看到……”

　　紫殇君笑道：“这是汝想看到的内容，若是汝想看详细的，自然就能看到……”

　　凤栖对他这个说法很是不解，什么叫我想看到的？看着紫殇君别有意味的看他，眼里都是审视，似乎在估算他的价值……凤栖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讪笑道：“不如师叔告诉我过去的事，如何？”

　　紫殇君又审视他片刻，笑道：“汝今世的性情或许能活的久些……鸠槃神子之事，本就离汝甚远，不问也罢，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再说，看汝观视鸠槃命书的情形，”紫殇君嘴角轻牵，露出似讽非讽的笑，道：“汝对伊之事也不甚在意……”

　　凤栖听到“命书”二字，大吃一惊，道：“这……这是命书？”他竟然看到了鸠槃的命书！凤栖大惊失色：一般而言，一个人是看不到自己的命书的，轮回转世者亦不得见前世命书，因为命书会随着灵魂的转世而转世……可是，为何他会看到他的本源的命书？莫非我不是鸠槃神子？

　　紫殇君摇着扇子，淡然道：“不错，此地所列典册，多为命书，正是各人天命回归之后，命书的归属地。”看凤栖脸上惊疑不定，道：“汝倒不必想太多，汝的确是鸠槃后世。只是，可能是你潜意识排斥鸠槃神子的过去，所以使得命书离体，天命难应汝身，才使得鸠槃元胎应鸠槃自身祸劫，灵气散尽。”

　　“祸劫？”凤栖想起昭穆尊曾说，剑雪殒命之事乃是自身命数该然，如今又在紫殇君口中听到，元胎灵气散尽之事亦是命数……鸠槃神子究竟做过什么，让他本身受劫不说，还累得后世遭殃……细想刚才所见之鸠槃神子作为，嗯……鸠槃神子好像只做过一件事——封印回归之路修罗道——于是，凤栖问道：“修罗道是什么？”

　　紫殇君似是想起件憾事，叹口气，对于凤栖的问题依然认真回答：“修罗道啊，”紫殇君在窗边坐下，一手支着头，面上带着浅笑，眼里暗含遗憾，“修罗道是由鸠槃族掌管的天道之一，掌管天地间万物的生死轮回。”然后看着凤栖，不再说话……

　　凤栖问道：“天道被封会如何？”

　　紫殇君道：“那要看封的是哪个天道了……生道被封则万物不生，死道被封则万物不灭，轮回被封则时序不彰……修罗道被封则生者不生，死者不亡，时空大乱……”紫殇君微睁双眼，看着凤栖，道：“凤栖，汝可明白了……鸠槃神子之天劫便从此而来，就算三教不围杀伊，伊也一样会死！”

　　凤栖心道，原来如此，鸠槃之死，果然是天道轮回。又问道：“剑雪因赦道而亡，又当何解？”

　　紫殇君站起身，淡淡道：“此事嘛……吾不是那个时代的人，无法置评，汝不妨去问知情者……”紫殇君一笑，道：“只是赦道之事，吾倒是知道一些，赦道是一种空间通道，开起来也十分简单，它以鸠槃族之血为媒介，辅以鸠槃族特有的言灵束缚力，就可接通任意两个空间……要说这吞佛童子这般要命的开法，吾还是第一次听闻……能被他成功开通，真是奇迹了。”

　　“此话怎讲？”凤栖隐约觉得怪异，但还是无法理清。

　　紫殇君道：“一般赦道，只需一滴鲜血即可开通。就算是特殊的赦道，也不会出现一茶杯的血量，吾曾听闻，就算没有言灵束缚力，鸠槃族的血液也可以接通空间，只是，这些血液没有约束，会在空间内横冲直撞，十分危险。听闻吞佛童子杀了剑邪，以他一身鲜血开启赦道，而这一身的鲜血竟然牢牢被束缚在苦境与异度魔界的空间之间，竟然还随着异度魔界之人的心意而流转移动……这难道不是一件奇迹么？”

　　凤栖道：“是剑雪愿意达成吞佛童子的心愿……一剑封禅毕竟是他唯一的好友。”

　　紫殇君看着他，不可置否，道：“伊倒是明白何谓‘情’了……真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啊……”紫殇君笑了一声，看着鸿门上的布置，从桌案后的墙壁暗格中取出两把剑，道：“呆了这许久，也该回去了。”

　　凤栖得知这许多秘辛，听到紫殇君说道“情到深处无怨尤”之句，竟然很有感触，想到剑雪临终之时，依然想着要达成吞佛童子的愿望。眼前竟出现吞佛童子紧追赦道而去的决绝背影，竟一点也不曾留恋，凤栖心中一时百味俱全，胸口剧痛无比，险些落泪。凤栖惊觉自己失态，忙跟着紫殇君出了鸿门。

　　一出鸿门才发觉，儒门已是繁星点点，他与紫殇君竟在鸿门呆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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