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看到父母车祸的现场，司徒雷没有哭。因为那时候他还存着希望，车祸不一定会死人。
　　听到医生说出结果，他还是没有哭。因为父亲曾经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眼泪很重，不到万不得已，可以流汗流血，也别流泪。
　　父母的葬礼由大伯一手操办，司徒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窗户看到人来人往。
　　他不仅没有哭，反而笑了。
　　只有在这么久以后，每次想到这些情景的时候，他才觉得，或许自己，也有了流泪的理由。
　　司徒雷抬脚，踩在烟上，碾了又碾，直到那支烟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他才收回脚。把手插在裤袋里，仰头。
　　是谁说，仰起头，就能够不让泪水流出去？
　　那么，是不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仰头，所以再也没有泪水？
　　记忆拉回到车祸之后三年。
　　司徒雷上高中前的暑假，这三年他一直和大伯司徒晟一起生活，表现得中规中矩。
　　雨夜。
　　被雷声吵醒的司徒雷正准备继续睡去，又被一阵谈话声惊动，他悄悄地走了过去。从门缝里，他看到司徒晟站在楼梯口的落地窗前，管家则站在他的身后。
　　“老爷，又想起大少爷了吗？”
　　司徒晟颓丧的回答：“是啊。”
　　“大少爷那么出色的孩子，怎么就……”
　　两个人一起叹息。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悄无声息地关拢了。
　　隔日，司徒雷去了司徒晟的书房。
　　“小雷？”司徒晟惊喜交加，他们在一起生活，却从没有深入的交谈来往。对这个孩子，他总是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司徒雷一点也不客气：“大伯，我来只想搞清楚几件事。”
　　“说吧。”
　　“我爸妈车祸的那天，是不是刚从你那里离开？”
　　司徒晟迟疑了一会才回答：“是。”
　　“你是不是刚刚失去唯一的儿子？”
　　“是。”
　　司徒雷的问题越来越尖锐，“你失去了儿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我也是你的儿子，所以找上我父母想让他们把我交给你，可是他们不愿意，所以你就派人跟踪，然后被我父母发现……所以他们才出了车祸，是不是？”
　　司徒晟的脸色青白交加，房间的气氛似乎跌到冰点。
　　他硬着嗓子问：“你是听谁说的？”
　　司徒雷的语气那么犀利，“这不重要，大伯。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他喊司徒晟的时候总喜欢带上“大伯”那两个字，用意很明显。
　　司徒晟给出自己的回答：“是。”
　　司徒雷已经起身，飞速地走出书房，啪的一声带上门。
　　只扔下一句话，“果然，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才不会把人命当成一回事。”
　　司徒晟跌进沙发，眼底深处是越来越重的颓丧。
　　夜已深，寒气袭人。
　　司徒雷终于从平台上返回房间，在床上睡下。
　　自从上高中前撕破脸，他就下了决定，从这个房子搬了出去，独自在外租住。司徒晟也一直没有打搅他，好象所有的一切都被封印在了过去。
　　不提起，便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是为什么今天又派人把他找回来呢？
　　司徒晟到底想做什么？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的不谅解，又何苦来找到自己？或者，司徒晟还是没有放弃，想要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他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吧。他不会原谅一个害死自己父母的人，即使，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司徒雷伸出手，在黑暗中，借着窗边照射进来的微弱的光，他能够看到五指的轮廓。
　　他不能原谅。
　　当年被追逐的父母，一定是不想让司徒晟发现他们家的位置，一定是一心想着保护自己，所以才会慌不择路，然后发生车祸。
　　他收紧手指，与心脏相连的指端分明感受得到脉搏的鼓动。
　　在天国的爸爸妈妈，你们是否想保护那小小的孩子，让他不被污染？
　　可是，为什么当初不更小心一点呢？
　　知道吗，就是因为你们的离开，才让我，真正的融进那，深深的黑暗啊。

　　咚咚咚——
　　司徒雷听到房间的门被敲响，看了眼座钟，早上六点。
　　“谁？”
　　回答他的是管家的声音，“我，管家。”
　　“什么事？”边开门，司徒雷边问。
　　“想和少爷谈谈。”
　　司徒雷倚在门上，挑起眉：“谈谈？”有什么好谈的。
　　“少爷，您对老爷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司徒雷轻哂：“你觉得不应该？那管家你认为我该用什么态度才合适呢？比如……像大少爷那样？”
　　管家的脸皮隐隐抽动。
　　看来他果然是大逆不道的人呢，司徒雷想。
　　管家好久才发出声音：“已经过世的大少爷，实在是很出色又很懂礼貌的孩子。”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出色又没礼貌？”
　　“我没有这个意思。”
　　司徒雷眯着眼，直视着他，“我希望你找我谈不是谈这些废话。”
　　“少爷，其实老爷他是真的为了你好。”
　　“哦？”
　　“何况老爷年纪摆在这里，你到公司也好帮他。”管家担心司徒晟的身体已久。
　　“我为什么要帮他？”
　　管家踌躇了一下，说：“少爷，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事实上……”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司徒晟出现在走廊上，他扫了眼管家，管家的话说到半截，剩下的全部吞了回去。
　　司徒雷不以为意，即使不被司徒晟打断，他自己也不愿意听下去。
　　他收拾完，连个招呼都没打就从这里离开。
　　司徒晟站在二楼的楼梯窗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掩在院落内一丛丛蔷薇树中。
　　“老爷，为什么不让我把真相说出来？”
　　司徒晟叹了口气，“说出来又如何？他会相信吗？”
　　人们总是认为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才是真相，听说，永远也只会是听说罢了。

　　司徒雷回到学校，首先得到消息的人便是心急如焚的纪晚星。
　　一接到他回来的通知，她便从寝室跑了出来，丝毫没有理会洛菲等人所谓“重色轻友”的讥笑。
　　她跑下寝室楼，他等在下面。
　　天空碧蓝如洗，高原空旷。
　　司徒雷站在寝室楼边的白杨树下，看上去和树木一样挺拔。
　　她不由地放慢了脚步，贪婪地看着此时的司徒雷。似乎这样看着，对他的喜欢就会更多一分。眼缘果然重要，一个人的皮相好看，怎么都好。她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让她这样看着他，一直、一直。
　　但从楼梯口到树下的路太短，她尚自沉浸在思绪中，就已经走到他身边。
　　“嘿！”司徒雷叫，抓住了她的手。
　　好象一颗雷在头顶炸开，纪晚星方才回神，不好意思地说：“啊，刚才走神了。”
　　又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已经被对方握在手里，她的脸慢慢窜红，心上灼热的感觉一分一分传递到面颊。忽然想起，自己和他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情侣。
　　昨天晚上与司徒雷分手之后，她回到寝室，忽而傻笑，忽而叹气。
　　洛菲是多么精明的人，一眼看出有情况。交往的消息还没揣热乎，已经人尽皆知。
　　司徒雷没有怪责之意，牵起她的手，慢慢的走。
　　“昨天……”纪晚星想起自己的担心，开口问道，“没什么事吧？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走你？”说抓似乎不太礼貌。
　　一抬头，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叫她心里一热，又别开脸。
　　“在担心我？”
　　“废话。”她又转回头，说的理直气壮，“任何人看到男朋友被莫名其妙抓到车上，生死未卜，都会担心吧？”
　　“生死未卜……哈哈”司徒雷大笑。
　　她的形容其实很贴切，可是也很滑稽。
　　纪晚星没好气地横他一眼：“笑什么笑，快回答啦！”
　　“如果有事，我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那他们干什么的？”
　　司徒雷脸上玩笑的轻佻神色渐渐散去，眼底聚集起来的，却似她曾见过的那种阴霾。问出心里的问题，反而让纪晚星无法安心。她反手用力，握住司徒雷的手。
　　“他们，是我大伯的属下。”
　　“你大伯的属下为什么要带走你？”纪晚星心惊肉跳，瞬间想到过去在C市时，同辈一块玩耍的孩子里，似乎有因为家产而被亲戚绑架的事例。
　　“没什么，不过是让我回家。”
　　“回家？”回家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
　　“我大伯的家。”
　　纪晚星只看到他回答的时候，那片阴霾越来越浓，她便不再继续问。尽管心里还在奇怪，可是，她一点也不想看到如此阴郁的司徒雷。她喜欢他笑，喜欢他开心，为了他开心，她愿意尝试无数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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