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元行舟今晚赴的是一个官二代的约，地点就在这个官二代名下的高档川菜餐厅。按照他们那伙人的惯例，吃完饭还有第二场，不过元行舟找了个借口没去第二场，提前离开了。他此刻坐在轿车后排，开车的是何光明，车子正停在路口等红灯。他不过是无聊随便往车窗外张望，没想到就看到了他想见的人。

　　白瑜婧在他面前大多时候都是一副讨厌不耐烦的样子，如果笑一定是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或是嘲笑，这般真心的笑容那是万万没有的，一时竟把他给看呆了，感觉心都要化了。

　　真他妈好看啊！看来古人所写的“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也不全是夸张啊。元行舟拿起手机隔着车窗玻璃快速地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如果有一天白瑜婧这么对着他笑，他一定把持不住。完蛋，现在光是这样作为旁观者偷看都热血上头了……

　　元行舟掐指一算，白教授，我为你守身守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解解馋呢。

　　其实元行舟也没有刻意为白瑜婧守身，只是自从两人七年前同床共枕之后，元行舟对其他人就再提不起兴趣了，对恋爱结婚也不感冒。直到两个月前再遇白瑜婧，元行舟发现自己的心态似乎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只要一想到那晚，脑海里总会浮现19岁的白瑜婧和现在的白瑜婧。

　　那天晚上回家后，元行舟对着手机里的照片看了许久。

　　开学之后白瑜婧更忙了，除了元氏的合作项目，还要筹备新项目和上课。

　　研一学生有不少课程，她就把王小兵和鲁天佑暂时放到了元氏合作的项目里先跟着学习。

　　九月的例会元行舟没再给Jerry施压，但白瑜婧主动去了。这次她没有亲自present，而是交给了李弘。

　　来之前白瑜婧料想元行舟会亲自参加例会，原本计划开完会跟他面谈，没想到才到元氏大厦前台就被一个小姐姐带到了总裁办公室，一应繁琐手续都免了，从一层直接坐总裁专梯到了68层。

　　“叮”一声响，电梯门打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出现在白瑜婧眼前。

　　“白教授您好！”

　　张秘书恭敬地立在电梯门口，微笑着跟电梯里的白瑜婧打招呼。

　　“你好。”白瑜婧踏出电梯，回了他一个客气的微笑。

　　“我是元总的秘书，姓张，”张秘书说，“我带您去元总的办公室，请跟我来。”

　　白瑜婧：“好的，谢谢张秘书。”

　　张秘书：“您客气了。”

　　这一层跟上次去过的66层相比，工位明显少很多，很安静，显得很空旷，但一应设施只多不少，是非常舒服的办公环境。

　　横穿了整个办公区域，元行舟的办公室在楼层的尽头，门框顶部的铭牌写着：总裁办公室。

　　“到了。”张秘书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简洁有力的“进”。

　　张秘书拧开门把手，示意白瑜婧进去，把人送到以后就自觉关门离开了。

　　白瑜婧一进门就被元狗逼的办公室面积惊到了，居然比她现在住的宿舍还大，真特么奢侈！

　　“白教授，好久不见啊，请坐。”元行舟笑着迎向她，示意她坐沙发。

　　一身衬衣西裤的元行舟人模狗样，白瑜婧没来由地脑补了一下凌雪和他站在一起的画面。

　　白瑜婧没回答他，但是依言坐下了，毕竟站着说话挺累的。

　　又是一副气成河豚的模样，元行舟浑不在意，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爱，见白瑜婧坐下了就往mini bar走去。

　　“你想喝什么？咖啡，茶，果汁，还是酒？”

　　白瑜婧循着声音看过去，mini bar还真是啥都有，上个班整得这么花里胡哨真的不会影响效率吗？！

　　白瑜婧淡淡地道：“茶吧。”

　　元行舟接着问：“绿茶，白茶，还是红茶？”

　　白瑜婧：“绿茶。”

　　元行舟“嗯”了一声便慢悠悠地泡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养眼，泡完端过来放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在白瑜婧对面坐下了。

　　茶几宽大，两人之间的距离超过一米，在自己的地盘，元行舟今日无意读白瑜婧的心。

　　“请用茶。”元行舟说，“搬到这里好几年了，我还是第一次亲自给人泡茶呢。”

　　秋日暖阳透过落地窗洒向元行舟，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仿佛镀了一层金光，白瑜婧晃了一下眼，“所以我就该感到荣幸？”

　　元行舟唇角微扬，桃花眼里落满了光，“那倒不必，为白教授服务，我乐意，是我的荣幸。”

　　油嘴滑舌。

　　白瑜婧内心轻嗤，神情依旧淡淡，却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茶香醉人，闻之仿若置身山野。茶是好茶，就像这屋里的每件东西一样，低调奢华，无一不是精品。

　　看看元狗逼的办公室，再想想自己的办公室，白瑜婧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两人的确处于不同的阶层，而且是无法跨越的那种。

　　茶喝了，白瑜婧定了定心神开始单刀直入地说正事。

　　“你是故意去找我博导的吧？你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逼我答应你？元总，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人工智能领域的人才专家多了去了，你何必如此。”说到后面，白瑜婧目光不善地看着元行舟。

　　元行舟背靠沙发坐姿随意，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显然并不觉得这质问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似是早预料到了般，“白教授这是哪里话，我上个月就把合同给你了，你说你要考虑，OK，我尊重你，只是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没给我个准信。就像你说的，这个领域不止你一个专家，所以我就去找了行业权威，也就是你博导，这不过分吧？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对你死缠烂打，无限期地让你拖着我？”

　　瞧瞧，说得多有理，一丝错处都挑不出，不愧是媒体口中的商业奇才，反倒显得她白瑜婧无理取闹。

　　白瑜婧前天收到她博导的邮件，看完后气得吐血。邮件里说，元氏在米国的分公司无偿给他课题组提供了五十万美金的科研经费，希望能聘请他做技术顾问，助力元氏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研发，但他实在太忙，且因为身体原因也不便经常跨国出差，所以就跟元氏推荐了白瑜婧，希望她能替他接受技术顾问一职。

　　她当然不会怪她博导，老头儿不知道俩人的恩怨纠葛，措辞真切，给她发这封邮件一来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二来他不想欠元氏这个人情，希望自己的得意门生能帮他还了。

　　白瑜婧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拒绝她导师的理由。她的导师很喜欢她，在米国那几年对她颇为照顾，课题组的人都说她跟她导师女儿似的。古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封邮件的确使她陷入了两难境地。

　　要不是因为这封邮件，白瑜婧压根儿不会来元氏参加今天的例会。

　　她的确是故意拖着不回复的，她就是想小心眼报复元狗逼一下，给自己出口气。反正她这种行为对元氏不会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也没有伤天害理违背公序良俗。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元行舟拿她没办法，就去找了能治她的人，这就让人很气。

　　白瑜婧哼了一声，柳眉微皱，“我博导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好多年不出国了，从去年起也不再担任任何企业职务，这点业内都知道，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元行舟睁眼说瞎话，“啊，是吗？这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你也知道我们元氏软件是个传统软件公司，跟新兴技术领域有点脱节。难怪你博导向我推荐了你，可见英雄所见略同啊。所以，白教授，你今天可以给我一个答复吗？”

　　“你这是在逼我！”白瑜婧咬牙切齿，忍不住飙了脏话，“我特么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这么想跟我牵扯不清呢，你就这么想被我骂？！”

　　元行舟没想到白瑜婧这么容易就急眼了，已经完全不顾自身形象了，说出的话也挺幼稚的。

　　但他今天出奇地有耐心，收起了随意的姿态，坐直了身体，好言好语道：“你先不要生气。”

　　白瑜婧气呼呼地扭头不看他。她现在无比想念以前的平静生活，以前很少有事能让她情绪有如此大的波动。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似乎只要跟元行舟接触，她就变得好像不是自己了。

　　元行舟安抚道：“所以你还是因为当年的事拖着我对吗？”

　　白瑜婧依旧梗着脖子没说话，不只是当年的事，还有后来的这些破事儿，新仇旧恨加一起。

　　元行舟继续道：“那件事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前段时间吵架的事我也道歉了，坦白讲，我是有错，但我罪不至死吧。那年你的欢送会有不少人参加，醉酒的男男女女挤在一起睡觉的不在少数，只是恰好我跟你睡在了一处，但我实在想不通你怎么就记恨我到如此地步？”

　　白瑜婧：“我自然有我记恨的理由。我不想看见你，不想跟你有过多的牵扯，难道我之前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我只想过回我没遇到你之前的平静生活。”

　　元行舟的心脏像被人揪了一把，又狠狠地捏了一下。他这样自小养尊处优高高在上一人，向来只有别人追捧他的份儿，却在白瑜婧这里屡屡受挫遭羞辱。更可笑的是，他还不死心地一次次地往人跟前凑，是不是脑子有病？他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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