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咯

　　他们这种每天泡在车站的人，对电扶梯的声音极其敏感，通过电梯的转速分辨快速是故障还是有人乘坐实在是必备的专业技能，王琛甚至还能通过声音分辨电梯上有几个人，下降到了哪个位置。

　　不过听着声音还好，来人只有一个，覃秦一把扯开备品箱，摸出第二层的两个防爆灯就立刻转身，两人很是默契地一前一后贴着墙边站着，等着电梯上的神秘访客出现。

　　静谧的站台上响起脚步声，下电梯，转身。

　　覃秦掐着点打开强光防爆灯，来人被耀眼的白光刺得眼前一黑，下意识抬手挡住双眼，还没等他适应光亮，就被突然出现的王琛抓住双手反压在电梯边的地上。

　　熟悉的初学擒拿术，公司组织过的擒拿防身教学，一共两天只学一招，且强制要求每个人都去学习，王琛同志因为天赋异禀，学习能力极强，还拿过优秀学员奖。

　　也是没想到这东西还真能派上用场。

　　“王站厉害啊。”那人看着不矮，至少一米七八，长得也很壮实，覃秦一晃眼就见着他冲了上去，三两下就将人压在地上不得动弹，“公司培训没白参加。”

　　被反剪着双手的人听着说话的声音耳熟，勉强仰起头去看在一边说着风凉话的人，两人只对视一眼，王琛就听见了此生以来最愤怒地斥责，“把老子放开！不然你们一人签一张三十分的单子，不跨月的那种！”

　　fine，话一出口就足以证明这被压在地上的倒霉蛋是自己人，王琛维持着一个膝盖顶着倒霉蛋后腰的姿势，歪头看了一眼，确认真的是熟人以后即刻松了手。

　　三人站在黑黢黢的候车区相顾无言，好半天覃秦才清了清嗓子，嬉皮笑脸地问他，“周主任，你在这儿干嘛？”

　　“我在这儿玩！”周生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的人听见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反击道，“怎么？两位也没事在这儿玩？”

　　覃秦是线路有名的刺头，每月扣分做检讨都做成熟人了，线路室的各个领导看见他就觉得头疼，周生自然也不例外。

　　“主任说笑了。”王琛看一眼覃秦就知道他没憋着什么好话，为防他火上浇油，连累自己赶紧抢先开了口，“就是想问问是个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恭喜二位，被选中来玩这倒霉通关游戏。”他指着不远处的led显示屏，“自己去看。”

　　覃秦原本就对公司的领导没有什么敬畏之心，自然对他的话不大上心，他一手晃着颇重的防爆灯，在大理石地砖上摇出漂亮的光影，“看过了没看明白，游戏须知和贵司的规章条例一样让人难以理解。”

　　周生瞥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决定不和这个有点背景的年轻人一般计较，顺便善心大发地告诉他们，地铁站除了有些辅助设施不同寻常，几乎没有什么别的改变，甚至连他们放在站内的私人用品也都在原处，而且，地铁站是整个通关游戏中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至少从我过的这两关来说，在站内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

　　“反方向行车还不够奇怪？”覃秦挑着别人根本看不清的眉毛，面上全是讥讽。

　　“等你出了站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奇怪了。”

　　趁着下一趟列车还没有到，周生席地而坐，大约是终于见着了熟人，他显得放松了不少，整个人没什么骨头似的背靠着墙壁瘫成一摊，有气无力且毫无波澜地给他们说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相比起这两人，周生显得更加倒霉，毕竟上班途中被撸过来玩通关游戏，与下班路上被强制安排通关游戏相比，还是下班途中更惨一些。

　　他从潞州上车，中途也是和王琛一样的情况，看短视频入了迷，直到在公园站到达之前都没有察觉到列车出现了什么问题。

　　诡异的报站音将他从短视频的海洋中拉拔出来，侧边滚动的字幕条又让他瞬间进入工作状态，他忙不迭地拍下了车厢内的异常情况和车辆编号，还未等到他上报公司，就被同车厢的乘客拽出了车厢。

　　那位好心的乘客年纪不大甚至有些……中二，尚未踏入社会的少年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总比三十出头的基层领导强些，而那位中二少年愿意对周生施以援手的原因也很简单。

　　“他觉得自己是被选出来保护苍生的，而我拿手机拍照片的行为，就很像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待人拯救的那个苍生。”

　　周生摇着头一面吐槽一面庆幸，“要不是他一把把我拽出来，你们恐怕就见不到我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没能下车的乘客，在我眼前消失，化作二进制数字然后被一行行删除的那种消失。”他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我当时还以为公司突然发了横财，在车厢里安装了什么高科技产品。”

　　没有什么比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眼前化作一堆数据，然后被一行行删除更让人觉得恐惧，因为这至少证明了广播里所说的惩罚真实存在，不止是随便说说。

　　王琛张了张口，像是想安慰他两句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问他，“确定是消失了吗？”

　　“从我后面的通关遇见的情况来看，被判定死亡后也是以这样的方式消失。”

　　好歹是过了两关的人，周生多少摸出了一些通关门道，这倒霉游戏的关卡设置与站点多少有些关系，比如公园站因靠着重点高中，闯关内容就与考试相关，考试内容随机出现，包括但不限于语数外理化史地生政和音体美，总之高考考什么他就考什么，不过考的都有些偏门，因为考的都是实操。

　　所谓的实操也没有那么简单，他很是“幸运”地抽到了一个看都看不懂的题目，“我连那个题目都读不下来，反正就是设计一个什么东西，然后自己去找需要的零部件，零部件分散在教学楼的各个角落，找零部件的时候会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周生说到此处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比如一些会说人话但长得一点都不寻常的，会攻击人的小动物。”

　　“打怪获得素材，很合理。”覃秦嗯了一声点点头，“它们头上会出现字幕吗？”

　　周生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摇了摇头。公园站的闯关游戏他过得稀里糊涂，基本是那中二少年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切行动全由听指挥，花了将近七个小时才闯关成功，之后拿到的闯关奖励是什么他也没仔细看。

　　不过左手内侧的分数显示屏倒是亮堂，七十分，看样子这是进站就扣除分数。不过这也的确侧面证实了，地铁站内是安全的。

　　他敲了敲自己已经宕机的电子手表，“今天周六，我正常应该是十九点零五到公园站，你们呢？”

　　“十九点零七到星洲，十九点十分到公园。”王琛盘算了一下，从下车到现在他们最多不过浪费了二十分钟，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台上的电子钟，现在是二十三点四十九，和谁的时间都对应不上，“看来这游戏系统里的时间是乱来的。”

　　“时间没有参考价值，毕竟这是不限时挑战。”覃秦看向周生，用审视地眼光将他从头到尾扫看了好几遍，“主任，你队友呢？”

　　“在上面上厕所。”他指了指头顶的车站控制室，刚冲进车站那小伙子就忙不迭地去找卫生间，星洲的员工厕所就在进入办公区的左手边，比一路跑到站台方便很多，“要不是等他顺带等车，我哪儿有闲心和你们闲聊。”

　　“那就劳烦您再聊上两句。”覃秦换上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想从他嘴里撬出星洲站上边的闯关内容。

　　星洲站上面有本市最大的博物馆，想都不用想，闯关内容一定和博物馆有关，覃秦对逛博物馆情有独钟，不过也只是喜欢逛而已，从青铜器皿到服饰衣裳再到书画展览，看来看去也只是看个热闹，毕竟他也没有什么文物品鉴水平。

　　楼上的博物馆他逛过好几回，这处属实是闲来无事去消磨时间，纳凉的好去处。有几次也遇见过王琛，不过每次见都是在二楼的青铜器展示区，除此之外倒也没听过王琛在青铜器方面有什么造诣。

　　“不知道你们的关卡和我那个一不一样，我是拯救书画。”周生一手撑着大理石地砖，歪着脑袋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说是什么拯救，就和偷差不了多少，从一楼开始，一层层闯关到三楼，然后想法子去偷层层保护之下的，祭侄文稿。”

　　“祭侄文稿？”覃秦只差没直接骂出一句，面上的表情和看傻子差不了多少，“我要是没记错，这东西应该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待着。”

　　周生一头雾水地看向他，显见得并不清楚祭侄文稿的来历和所在，“还管它在哪里待着，按着要求做罢，总比什么都不做，被困在博物院的好。”

　　“被困在博物院？”王琛敏锐抓住他话里最要紧的信息，“游戏规则上写着，玩家必须进行不限时挑战，直至成功或失败或死亡……”

　　成功或失败这很容易判断，结束计分也不过就是加不加分的分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挑战过程中还会有死亡的情形产生。

　　“死亡的触发条件……”

　　“在游戏过程中触发隐藏的扣分条件，且进入游戏时的分数被扣除后，低于六十分。”他抓着自己已经没剩多少的头发，安抚了王琛两句，“按着规矩来，就不会触发隐藏条件，不过提醒你们一句。”

　　他看了一眼覃秦，似乎是在着意提醒他接下来的这句，“这系统里，可没有什么法无禁止皆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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