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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
再次入中宫，沈亭舟的心境已然发生了改变，而对面坐着的皇后也不似前段日子那么沉稳，明帝身子恢复地不错，她显得有些着急。
沈亭舟深知，如果她不曾体验过站在权力巅峰，也许不会这么着急，短暂地体验过之后再失去，落差会更大。
“没想到镜州的事情竟然如此顺利！”皇后摇了摇头，“中山王是有些本事的。”
看她那个表情，沈亭舟心里一股火又开始烧，皇帝夫妇俩对待自己两个儿子，未免也太偏颇了，仿佛容湛处理好了镜州的水患，是个祸端似的。
“皇后娘娘，这回太子收获也不小，抽丝剥茧，层层盘查，两个州的州牧都被他拿下。”面子还是要给，沈亭舟还是耐心说着，“短短几日能够收获百姓的褒奖，太子此行不虚。“
“小鱼小虾罢了。”皇后满不在乎。
“皇后娘娘，镜州水患能够得到有效治理，不仅仅是迁移几个百姓，建造一个堤坝这么简单，天河上下的贪污腐败之气若不根治，几百个堤坝也不管用。”
沈亭舟说罢，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薛平已经捉拿归案，不知皇后娘娘下一步打算？臣是明日朝会上直接禀明，还是等大理寺那边审完了再议？”
皇后的表情凝重，似在犹豫。
这一迟疑，沈亭舟就看出了端倪：只怕皇后，不一定会继续支持她弹劾韩志了。
果然，皇后开始绕开话题：“亭舟，这回镜州水患之后，听说民间丢在传，中山王才是真龙，能够镇得住天河。”
原来，这次潮汛冲垮了数座桥梁和房屋，这些砖块泥土积压在一处，等到潮汛退去了，截断了上游过来的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泥坑。
有运送米粮的商队经过，其中一人不慎跌落，竟意外发现河床上有一块石碑，上头刻着一个故事，大概就是说天河是受龙王管控的，唯有真龙天子，可镇压天河龙王。
沈亭舟憋了很久才忍住不笑，她很想提醒皇后，封建迷信要不得，这很明显就是人为的，当年陈胜吴广起义，不也是用的这一招。
用天意来控制百姓舆论罢了。
“镜州洪水来袭时，太子与中山王都在，为何百姓就偏偏认定这真龙是中山王？”沈亭舟边安抚皇后，边试图劝导，“况且，陛下与皇后龙凤和鸣，生下的儿子当然都是真龙。”
皇后的心情并没有好一点，脸色更难看了。
但这些都不是今天她叫沈亭舟过来的真实目的，这段时间皇后心中不安，除了明帝的身子渐渐好起来了，还有他对容湛的态度似乎也变得微妙。
“本宫记得，沈峥在北境多年了，如今他还是一个人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惦记着自己这位哥哥？沈亭舟都有些无奈了，他们催婚催上瘾了，劝不了自己的儿子，就开始管别人。
但是想到刚刚明帝已经提到了沈峥的婚事，而皇后必然也知道，她刚刚从明帝那过来。
不如就实话实说。
于是她露出一丝笑：“皇后娘娘和陛下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方才陛下已经替哥哥做主，命他和镇北侯府家履行婚约，早日完婚。”
“原来陛下已经安排好了……”皇后喃喃自语，有些失落。
便是再宠信的臣子，婚事也不用陛下亲自操心，如今他率先给沈峥安排好，只怕是和自己已经生出嫌隙。
事到如今，皇后也不得不做出艰难的决定。
这场博弈开始了，她不能输，沈峥和镇北侯府联姻，只要他不想篡位自己做皇帝，那沈亭舟这个亲妹妹，就还是有利用价值。
于是她迅速换上一副慈祥的表情，又无奈：“亭舟，你哥哥的婚事落定了，也该打算打算你的。”
明帝那边刚刚被她搪塞过去，现在皇后这边又来？沈亭舟心中无奈，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要给自己安排一个名义上的假男友，打消他们整天惦记自己的念头。
“臣不急。”她对着皇后笑道，“臣入朝为官上不足一年，目前还是想以事业为重。”
皇后显然没什么耐心继续和她打马虎眼，单刀直入地切入了主题。
“你可知道，太子心中放不下你，这回去镜州，也是因为你，册封典礼都要举行了，他却硬是不肯，非要找各种借口搁置。”
沈亭舟有些错愕，她没想到皇后竟然会这么直接，这么赤裸裸地对她实施道德绑架。
当年你儿子想娶“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然而她迅速整理思绪，还给皇后一个略带抱歉的笑容：“臣记得皇后娘娘曾经说过的话，一直以来也与太子保持距离，太子情深意重，感念旧情，臣心中不慎惶恐，以后必然会再减少与他接触的机会！”
皇后有点尴尬，这番话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从前担心沈亭舟心思过重，况且她兄长手握兵权，而阿渊则太过单纯，若是成亲，很难控制沈家，所以才一心阻挠他们。
但现在，局势已然发生了改变，她也不得不的重新衡量沈亭舟的作用和价值。
再不好控制，成亲之后也是东宫关起门来管的事儿，万一阿渊的太子之位不稳固，那一切后续都不用再谈了。
“亭舟，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真能说断就断了？”皇后试探着又问了句。
沈亭舟有些犯难，这话可不好回答，如果按照她现在的状态，直截了当就拒绝，但是毕竟在她穿越来之前“我”和容渊的感情很深厚，若能说断就断，未免不太合理。
好像显得她很无情似的。
她心中咂舌，原书的男女主角，注定要走到一起的人，这CP都被自己强拆了……
拆家能手啊！
见沈亭舟沉默不语，皇后还当是这句话有效，成功打动了她。
心中不禁又有几分把握，继续说起从前的事，企图触动沈亭舟内心对容渊的感情。
“本宫还记得的，你们几个从小一起在国公府长大，你和阿渊感情最为深厚，那年，前朝那个疯子要我们送质子入宫，阿湛和阿渊都是亲儿子，本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只能让你来选……”
沈亭舟瞪大了双眼，随着信息越听越多，那陌生的，蒙着一层纱似的过去渐渐清晰。
一个陌生的女声，周围的喧嚣，还有隐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在这些嘈杂的背景声之后，是容湛那一句清晰的问话——
“沈亭舟，再选一次，你选谁？”
皇后没有察觉到她的神色异常，仍在自顾自地说着：“你还那么小，就知道紧紧抱着阿渊，不让他走。”
“亭舟，本宫也想通了，你和阿渊之间的缘分，是旁人阻断不了的，你有什么顾忌，只管说出来，本宫希望，你们俩能有一个好结局。”
而沈亭舟沉浸在震惊中不能自拔，她按着自己的心口久久不能平复，那里的跳动强烈，每一下都好像在呐喊。
有什么情绪就要冲破心的束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了！
虽然不是现在的她做的那个决定，但她很想为了过去的沈亭舟向容湛道歉。
他先是成为罗家姐妹争夺宠爱和权力的棋子，弟弟出生之后，再被自己的生母放弃，容钦不管家宅事，罗兰又偏宠容渊，唯一对他好的罗云，也不过是想着利用他打击罗兰。
就连活泼可爱的邻家妹妹，也只会和容渊玩耍，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还有那些在前朝皇宫中，她所不知道的过往。
沈亭舟在气愤与心疼之间反复徘徊，卢纶曾经说过的话再次浮现。
“他是陛下长子，按着礼法，本该封为楚王，但他却拒绝了这个封号，自己选择了‘中山王’。你可知，这是从何而来的？”
“你且回去再好好读一读《吕氏春秋》，看一看吾丘鸠的故事吧。”
沈亭舟坐立难安，她无心继续和皇后虚与委蛇，十分果断地拒绝：“皇后娘娘，臣与太子，已经再无可能，年少过往的那些情分不会说散就散，但在臣的心中，只把太子当做家人、兄长，这种感情，不是男女之情。”
皇后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愣愣地看着，半晌才回过神，企图给这件事留个余地。
“亭舟，话不要说的这样绝对，误会可以解开，有什么顾忌也可以说出来，本宫会为你们做主的。”
“没什么误会和顾忌。”沈亭舟摇摇头，“说句大不敬的话，臣的父母过世之后，臣一直是将陛下和皇后当作自己的父母。”
“当然！”皇后赶忙说道，“本宫是这样想的，陛下也是这样想的！”
“那臣就直说了，臣和太子只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是玩伴，是家人，但不是喜欢，臣不喜欢太子殿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更加不会在意他要娶谁。”
一番话说出口之后，殿内的沉默凝结成冰，皇后惊讶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只听见哐当一声，外面什么东西碎裂了。
“什么人！”皇后不悦地喊了声，“丹朱，丹朱！”
紧接着，一个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启禀娘娘，太子殿下方才被瓷瓶划破了手，丹朱追上去给太子殿下包扎了。”
“皇后娘娘，薛平的事情到底怎么说，明日朝会上可要先提一提？”
纵然知道容渊听到了自己刚刚那番话，沈亭舟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波澜不惊地和皇后探讨着公事。
到了这个份上，皇后也已经知道了她的态度，如今明帝已经恢复了，她也不好明面上跟沈亭舟直接撕破脸。
脸色也渐渐凉了：“此事不急，等大理寺有了论断之后再议，你是御史，递了弹劾的折子之后，这事儿就不用你再管了。”
沈亭舟也无所谓，点点头：“此时但凭皇后娘娘安排。”
皇后挥挥手：“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等到沈亭舟走远了之后，她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吩咐伺候着的小太监。
“传密信给古相，本宫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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