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白

　　盛夏时节，闷热的空气让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又烦躁不已。
　　而一旁的商业街里，坐在咖啡厅里的人吹着空调，悠闲而又惬意的喝着冷饮。
　　而与之相对而坐的男子，则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女伴。
　　难得在这么优雅的空间里不端着，白新倒是挺放松的。
　　今日来这里，也是为了解决自己心头的一件大事。
　　“今天约你，是想着当面与你有个了结。”
　　放下手中的杯子，白新端坐，正式的与之交谈。
　　“温故，我要回去了。”
　　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对方秒懂。
　　男子，也就是温故黯然。
　　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
　　白新笑了笑，说道：“还记得在四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好像就是在对面的那条街。”说着，看向了窗外。
　　那时十八岁，她刚刚高中毕业，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
　　犹豫了很久，才拦住了他问去大学的路怎么走。
　　顺着白新的视线，温故也看向了窗外，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那时的情形。
　　眉眼带笑的两人，都还记得那时年月的过往。
　　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温故先开了口。
　　“小新，我们还可以……”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白新打断了话头。
　　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杯子，白新笑看温故，“温故，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是你我手中的杯子一样。”
　　扫了一眼温故身前的咖啡杯，白新继续道，“你的生活轨迹都融入了其中，高雅，精致，品质。”
　　大口喝了一杯饮料，入喉是畅然的舒爽。
　　“而我，即便是跟着你适应着你的生活方式，可我骨子里还是喜欢这种看着简单粗暴的东西。”
　　随手擦去嘴角的水渍，白新粗暴的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现在温故面前。
　　温故顿了顿，想说挽留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知道，白新看着没有脾气，可骨子里是比谁都倔强的人。
　　她既然决定了要离开，那么……分手也不会扭捏。
　　既然如此，他便成全她。
　　也算是，女友准则里的第一条执行到底。
　　女友准则：一、坚决执行女友的一切决定，无任何条件。
　　“我在这里住了四年，可还是想回到老家。”
　　白新怅然的看着早已见底的杯子，到底还是将心底的决定说出来。
　　“我们是在这里开始的，我想着，也就在这里结束。”
　　抬头看着温故的眼睛，白新一字一顿的说道，“温故，我们……分手吧。”
　　也许，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才会有这样的结局。
　　白新想着，倒是不曾后悔说出这个决定。
　　两三瞬间，温故才道，“好啊，你知道的，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满足。”
　　当年的那个稚嫩丫头长大了，可她的心还是一样的执拗。
　　可是，这也是他的丫头，他又怎么会让她为难。
　　虽然不诧异他的回答，可白新这时心才落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终于是有了个结局。
　　“谢谢！”
　　不管是之前几年的照顾还是现在，他都值得她说一声谢谢。
　　对他笑了笑，白新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纸币放在桌上，拿上包起身。
　　“那我就先走了，这次……我们AA。”指着桌上的水饮，白新说道，“给你留点绅士机会，就不去前台了。”
　　挥挥手，白新转身离开咖啡厅。
　　直到窗外再也看不到白新的身影，温故这才看向桌子。
　　一张十元，一张一元。
　　十一元。
　　单身……还是光棍？
　　她这是彻底将自己放回单身贵族一列？
　　想着，他笑着拿起桌上的纸币，直接放进自己的皮夹中带走。
　　去前台结账之后，他想着给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只是，这才走出咖啡厅的门，电话就响了。
　　想了想，他走到自己的车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这才回拨了过去。
　　“嗯？”
　　对方才接听，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
　　半响，他挂了电话。
　　周围很静，可他脑子里却一直在重复着刚才的对话。
　　“老大，最新消息，伯母三天前见过嫂子，呃……身边还带着你的小青梅……”
　　刚才的通话内容，与之前在咖啡厅里白新的决定的神态，还有这四年来的点点滴滴一直在他眼前不停闪现。
　　温故苦笑，丫头啊，你这是走了都还是让我这么放不下。
　　温故没想着去打电话联系白新挽留她。
　　因为他知道她是那种下定决心就不会回头的人。
　　他也没有去打电话去问自己的母亲之前与白新说了什么。
　　不论真相如何，此时追究都为时晚矣！
　　自始至终，她都不曾说过自己家人的一丝不好。
　　她给了彼此体面，和尊重。
　　他知道，就像是白新之前说的一样。
　　他们之间的生活轨迹不同，人生规划不同。
　　他们只是在某一刻有了交集，而过后，又将彼此远去。
　　白新不只是他的女友，她也是她自己。
　　他不能不顾她的感受，将她置身于格格不入的环境里让她为难。
　　她走了，至少她的心是舒服的。
　　瘫坐在座椅上半响，他也终是放下了。
　　伸手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看着，原本他是想着求婚的。
　　可惜还是晚了……
　　他拿出里面的一枚银色戒指。比划着，戴在自己手指上。
　　左手小拇指，戴着正好。
　　单身贵族吗？
　　也挺好的。
　　摩挲着戒指，这将成为自己日后的习惯动作。
　　他们都回不去了，可是，他想停留在这一刻。
　　就好像，他依然拥有着自己的丫头一样。
　　火车站，凭车票入站的白新坐在角落里，等着发车。
　　在找温故之前，她就将自己的东西打包发了快递。
　　不，应该说是在温故的母亲找上门之后，她便有了自己的决定。
　　原本，她也想着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的。
　　在拿到毕业证的时候，她曾想过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可终究还是被泼醒了。
　　或者说不是被泼醒的，而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即便是短暂的停留，也是会有倒计时的。
　　在三天前决定离开时，她便拨云见日，知道自己一直想念的都是那座小城市的一草一木。
　　她放不下的，不是这座城市里的人。
　　而是守候在老家的，等着她归来的人。
　　在迅速的处理的了自己的一切事物之后，她便约温故出来分手。
　　而现在，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
　　坐上远去的火车，白新在心底告别。
　　不管来这里是为了赌气还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离开这里，便都将过去。
　　想想那时执拗的自己，白新释然。
　　在十几个小时之后，火车到达白新的目的地。
　　轻便出行的白新只是看着面色有些疲惫，倒是精神不错。
　　出了车站，白新坐着门口直达的公交一路前行。
　　走了四年，中途也不曾回来过。
　　家乡看起来有些熟悉又陌生。
　　在自己记忆里的位置下了车，白新找了间老店，品尝记忆里的味道。
　　水足饭饱之后，身上的那股疲惫感涌现，想了想，白新还是决定先回家睡一觉。
　　门口打车，快速到达。
　　拿着包里的钥匙打开家门，白新来不及怀旧，匆匆整理了一间卧室，便关门睡觉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中午。
　　等到时候，白新这才话恍惚明白，自己这是到家了。
　　简单出门解决了午饭，白新开始整理自己的家。
　　老家的发展不比大城市，寸金寸土的。
　　即便是白新，家里也是有门有院子的。
　　本就是夏天，将家里该晒的晒，洗的洗，擦的擦。
　　等到了晚上，再将暴晒的衣被拿回房间。
　　倒在床铺上，饥饿与疲惫席卷这白新。
　　想了想，白新也懒得出门，便只能点外卖。
　　老家什么都缺，还是要补充一下。
　　想着，饭后的白新便睡着了。
　　经过几天的折腾，白新的家算是收拾的差不多了。
　　在家里偷懒了几日，白新还是决定出门找工作。
　　作为一个月光族，白新手里的存款并不多。
　　而在与温故的交往中，虽然过往的费用都是温故买单，可过后，白新都会送等价的东西给他。
　　而现在，手里没粮心底慌的白新总算是坐不住了，开始想着开源节流的事情。
　　虽然是在老家，可白新也没有什么人脉。
　　不说她的亲人，就是朋友也没有。
　　面试了好几家，白新才选定了一家公司，开始自己的实习期工作。
　　作为刚毕业的大学生，白新的工资并不高。
　　好在白新知足，而自己的日常花费也不高，倒是刚好满足自己的消费理念。
　　而实习期一过，白新也成了正式员工。
　　福利待遇都上了一个台阶不说，对工作的适应度也提升了几个层次。
　　慢慢地，白新适应的工作和老家的生活，也就将自己的过往彻底放下。
　　新年依始，依着习俗，白新去祭拜了自己的亲人。
　　母亲离婚后独自抚养自己长大，也在自己刚刚成年后离开，留下了自己和这房子。
　　而父亲，想着那时孤勇的自己独自一人找上门，却是见面不识。
　　看着那幸福的一家四口，白新说不出相认的话。
　　就那么留意了四年，并未上前。
　　而温故的小青梅，却是白新回家的契机。
　　她还记得她说：白新，我们不一样。
　　不论是你和我，你和温故，还是我和温故，都不一样。
　　立在母亲的墓碑前，白新细说着自己这四年的点滴。
　　释然道：“妈，你看，我们都遇到了同样的处境。你用一生来面对，而我，用四年来忘记。不管是你忘不掉的那个人也好，是我生命里缺失的份位也罢。他们终将过去。”
　　你已经走了，而我，还有从新再来的机会。
　　除夕夜，白新一个人对着电视发呆。
　　手机卡在白新回家之后就换了，里面收到的祝福短信都是自己的同事。
　　没有陌生人，也……没有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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