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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一点青
宋羽裴被楚辰直接拉着手从办公室跑出来，胸腔里一颗心脏兀自悸动，耳根也热烘烘地开始发烫，几乎想不管不顾当众告白，又觉得不太尊重对方，至少得先去找苗瑛商量一下，务必在不伤及彼此关系的前提下让楚辰开窍，好好考虑要不要接受这份感情。
他这里少年怀春，楚辰那边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楚辰看到符逸青发来的消息就知道诞生了新谣言，赶忙掏出手机来看，果不其然论坛里已经有了新帖子——《买定离手——宋羽裴疑似威胁楚辰帮其洗白，让我们猜一下他几天露出真面目》。
楚辰一向自认为还算能跟得上年轻人，可能是古董但绝对不会古板，但他现在已经彻底理解不了某些人的脑回路了，不仅仅是符逸青，还有论坛里新一轮造谣帖下的其他人，简直睁眼说瞎话，他们究竟是从哪里看出宋羽裴威胁他的？
符逸青正自以为隐秘地藏在不远处的几个闲坐聊天的同学中间，大概是等着楚辰向他求助。
楚辰一眼就看见了他，心道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符逸青的修为不算差，但明显比不过宋羽裴，古话都说打不过就跑，这人却因为乱七八糟的谣言就要上赶着来送人头，勇敢而又愚蠢，几乎要让楚辰开始暗自忏悔之前对他的种种猜测了。
楚辰把手机揣到兜里，对着符逸青的方向睁大眼睛坚决不眨。
符逸青：……
宋羽裴：……
他也发现了坐在花坛边上和别人聊天的符逸青，立刻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深吸一口气试图拉回楚辰的注意力：“你怎么了？”
楚辰的注意力本来也不在那边，眼都不眨地把视线平移过来，一本正经地告诉宋羽裴：“有人让我被威胁了就眨眨眼，我是在挽回你的名声。”
“……”宋羽裴心情复杂道，“但是你眼睛红了，他们会说你在强忍泪水。”
楚辰：……
他不禁陷入沉思：“难道我长得就那么像受害者？”
宋羽裴说：“或许是我长得太凶了。”
楚辰是不会精神内耗自我苛责的，立刻就愉快接受了宋羽裴的说法，并且友情提醒他平时在外面多笑两下不要太高冷否则以后会打光棍没女朋友。
宋羽裴：……
他想在表白前尽可能解决所有潜在问题，所以前两天已经提前和父母出了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都不可能有女朋友了。
……
下午本来没有课，但楚辰打定主意要拉着宋羽裴在同学们面前多刷刷脸，至少在本校内遏止流言传播，正好之前金守成请来的炼器大师今天试课，他就想也没想就把宋羽裴从图书馆薅到了器修馆。
不得不说，金守成纵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对灵虚学院的建设工作还是非常上心的，专门找了个空置的大教室做器修馆，又听从炼器大师的指导，事无巨细地准备了各种教学工具，小到绣花针大到电锯应有尽有，隔壁教室甚至还单独放了个炼丹炉。
炼器大师名叫步泰翙，衣衫褴褛毛发蓬乱，精神抖擞满脸黢黑，相当有大师风范。
步大师脸黑不是他长得黑，而是因为他刚烧完一炉火，柴火太湿烟太大，把脸给熏黑了。
楚辰和宋羽裴来得早，步泰翙还没来得及洗脸梳头整理仪容，不过楚辰怀疑他们就算再晚来半小时这个步大师也不会去洗漱。因为他好像完全没在意过自己的形象，见到楚辰和宋羽裴提前到场也不觉得有问题，反而乐呵呵地端着一盘子冒热气的黑色药丸招呼他们两个：“来来来，刚出锅，趁热吃。”
宋羽裴：……
他不想显得不懂礼貌，但还是迟疑着问出口：“丹药不能乱吃吧？”
“什么丹药？”步泰翙一吹胡子，“这是开炉的第一炉火，我闲着没事顺手做了几个芝麻丸，你们来得巧，有口福了，快尝尝。”
宋羽裴沉默着接过盘子，试图从这一盘黑丸子身上找出属于芝麻丸的痕迹，然而他的辛苦寻觅无疾而终，这一盘东西无论从外表还是气味上都更接近放了黄连的丹药。
步泰翙从抽屉的角落里找出一包牙签递过来：“没筷子，凑合着用吧。”
宋羽裴：……
比楚辰的厨艺更可怕的不是步大师的厨艺，而是他对自己厨艺的自信。
楚辰笑吟吟地接过牙签，拿出一根随手插起一个黑丸子：“来都来了，不尝好像挺亏的。”
说完，他就毫不迟疑地把丸子放进了嘴里。
在楚辰吃下不明黑丸的那三十秒里，宋羽裴的脑子里急速飞转，已经开始想等一下该怎么用最快的速度送他去校医室找余长老了。
然而他所设想的情况通通都没有发生，楚辰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夸赞道：“挺好吃的，大师手艺不错呀，宋羽裴，你怎么不吃啊？”
宋羽裴：……
他尽可能镇定地用一根牙签插起一个丸子放进嘴里，小心地用牙齿咬开，却没有尝到想象中的焦苦味道，反而真的有一阵芝麻香气伴着蜂蜜的清甜在舌尖化开。
宋羽裴紧绷的表情骤然放松，惹得一直在观察他反应的楚辰笑起来：“怎么样？没骗你吧？”
步泰翙也笑着摇摇头：“你这小子不如他机灵，还得多学学。”
宋羽裴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这就是第一课？”
“还不算太笨，”步泰翙点头，“五感都是会骗人的，这算是给有缘人的一个提醒吧。”
楚辰摇头：“大师，我看你也不够机灵啊，说不定我只是不怕吃药而已，未必就看穿了你的把戏。”
“小鬼难缠，”步泰翙嘀咕一声，“我夸你你还不乐意了？”
楚辰一脸正义凛然：“我受之有愧。”
步泰翙摆手：“好好好，你说得对，我看错了，你就是不机灵，像木头桩子，满意了吧？”
楚辰无所谓地摊手，宋羽裴心道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还真是个木头桩子，任凭如何暗示就是不开窍。
这个小插曲过去，报名来上课的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到齐了。
步泰翙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就顶着那张烟熏火燎的脸开始上课。
他上课和其他长老不太一样，实操性很强，只是简略地介绍了几句器修的内容，接着就拿出几张白纸分发给众人，让学生们把自己想要的法器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出来，写字作画都可以。
哪个修士没有幻想过可以拥有一件独属于自己的厉害法器？
各位同学第一次上这种课，趣味明显被调动起来，纷纷低头开始设计自己梦想中的法器，有几个没带笔的就从步泰翙提供的那一大把乱七八糟新旧不一的笔里面抽一支来用。
楚辰和宋羽裴都没带笔，也随手取了两支。
可惜楚辰的手气不太好，连一个字都没写完手里的笔就不能用了，最后一划只在纸上留下个浅淡的印子，写不出颜色。
好在他也只写这一个字，可以拿宋羽裴的笔来用。
其实楚辰根本就没什么想要的法器。他从懂事开始修行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双手和脑子，灵虚子也曾经说过外物终归有靠不住的时候，关键时刻只能靠自己。
楚辰觉得灵虚子就是抠门还话多，但他最后还是习惯了靠自己，所以到后来有条件的时候也没用过什么法宝灵器，只有一把自己削的木剑和不知道灵虚子从哪里找来的逍遥剑。
宋羽裴写完后把笔递过来，楚辰又给最后一划填上了颜色。
硕大的一张白纸上只有一个笔画简单的字——心。
楚辰记性不好，小时候的事也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甚至连灵虚子的具体长相都不太能记起来了。但他还记得灵虚子有一回喝酒之后醉醺醺地评价他：“徒儿啊，你没有心。”
那时候楚辰年岁小，嘀嘀咕咕地骂老酒鬼你才没有心。
但他自己明白灵虚子说的是对的，他好像真的就缺一颗感知世间的心，无论如何去观察模仿世人，他始终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东西，无法真正体会，记性不好大抵也是这个缘故。
万事不过心，所以记不住。
把纸笔交回步泰翙手里的时候，楚辰顺便瞄了一眼宋羽裴在纸上写的东西，也很简单，只有两个字——逍遥。
逍遥剑，逍遥仙尊的佩剑。
楚辰先是有点讶异，接着又欣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宋羽裴简直就是老天选好的灵虚派接班人。
步泰翙把众人写的东西都收起来，然后宣布他们自己写的东西就是这门课的结课作业，回去想想该从哪里开始开始设计属于自己的法器，到时候做成了不用上交，自己留着用，所以大家一定要努力做个能用的东西出来。
众人低低地欢呼几声，朝步泰翙行过礼以后，一边互相讨论一边陆续离开了器修馆。
楚辰和宋羽裴要离开的时候，步泰翙拦住了他们两个。
步大师那张布满烟灰的脸上有一些显而易见的无语：“宋羽裴，你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啊，连逍遥剑都敢想。”
宋羽裴坦然道：“要做梦就做个大的，反正也未必能实现。”
楚辰一听就笑了：“步大师，别小瞧人啊，他想要就一定可以拿到。”
步泰翙把那张黑脸转向他：“我还没说你，楚辰是吧？你写的这个东西恐怕没人能做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楚辰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做不出来就不要了呗，也不是活不了，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步泰翙哈哈大笑：“好，想得开，就算你通过这门课了。”
宋羽裴有点好奇地问他：“你写了什么？”
楚辰还没回答，步泰翙把他写的那张纸挑出来给宋羽裴看，顺嘴说：“既然这么想得开，干脆我给你测个字吧。”
楚辰挑眉：“大师还会算命？”
步泰翙谦虚道：“会一点，不多，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也轻易不给别人看，万一郁结于心还不如不知道。”
楚辰起了点兴致：“那就帮我看看吧，先谢过您了。”
步泰翙拿起那张纸仔细端详，沉吟片刻后，神色微妙地说了八个字：“天命已了，旧债未销。”
“旧债？”楚辰哭笑不得地指着自己，“我能有什么旧债？”
一千年前他就已经把该了结的事情做完了，在这世上连个旧相识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旧债了。
步泰翙用食指在那个“心”字上画了个圈：“心头一点青，你这不是自己写出来了吗？”
楚辰用的是黑笔，偏偏写到最后没墨水了，其中一点是用宋羽裴的蓝笔写的。
他尚未想清楚什么叫“心头一点青”，宋羽裴却看懂了，脱口而出一个“情”字。
步泰翙点头：“对，情，纸上除此以外都是空白，所以是情债，信与不信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一堂课上到最后多出个“情债”，楚辰只觉得自己真是天降奇冤，莫名其妙就成了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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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测字都是作者胡诌的，大家看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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