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流浪人间

　　“你等等！”路上，孽升卿忽然跑到清川云面前，挡住去路，仔细打量起清川云。
　　“何事？”清川云问道。
　　“你究竟是何方邪魔？竟然敢主动挑战妖王陆吾，还能让金天氏主动借出镇妖塔的秘钥，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还将进入不留山的令牌送给你？”孽升卿百思不得其解的说道。
　　“清川云。”清川云淡淡的回答，直径向前走去。
　　“我当然知道你是清川云，我的意思是你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身份。”孽升卿说道。
　　“剑客。”清川云回答。
　　见清川云不正面回答，孽升卿又问道：“你不会真的在十天之后，将秘钥还给金天氏吧？”
　　“为何不还。”
　　“你觉得将这秘钥交到妖王手中，你还能拿回来吗？”孽升卿轻笑一声。
　　“为何不行？”
　　孽升卿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不知道他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又或者是过于自信，不过，他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清川云跟着孽升卿回到昆仑山，来到一个山洞，只见洞中阴冷幽暗，越往前走越是黑沉，越往前越是潮湿，隐隐中有潺潺的水流声以及野兽咆哮时层层叠叠的回音。
　　忽然，空气中飘来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远远地看见一束白光，当清川云和孽升卿走近，只见这密洞深处有一深潭，潭中立着一块嶙峋的巨石，巨石之上，一人面虎爪，长着九条尾巴的妖兽，正沐浴在那来自头顶的光芒之中，仰头呜嚎，眼中透露着凶光。
　　清川云顺着那束光向上看去，远远地只见一圆形的缺口，如同一轮夜空中的明月，洒下来自洞外的光芒。
　　当他再次看向巨石，却发现妖兽已经变成了一位魁梧的男子，而巨石并非是巨石，而是森森白骨，潭水也并非是潭水，而是浓稠的血水，黑暗中，一双双蓄势待发，虎视眈眈的眼睛散发着幽光。
　　“你就是妖王陆吾？”清川云说道。
　　“是你们！”看见清川云和孽升卿，陆吾仿佛有些意外。
　　“秘钥已经拿回来了。”孽升卿说道。
　　见到孽升卿和清川云已经令陆吾感到意外，听到镇妖塔的秘钥拿回来了，他更是不敢相信，但是他依旧一脸平静，问道：“你们是如何取得金天氏镇妖塔的秘钥？”
　　“金天氏答应，借出十天，十天之后归还。”清川云淡淡的回答。
　　陆吾看着清川云，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他暗想：“看来我还是低估他了。”
　　原来，妖王陆吾并非想要什么镇妖塔的秘钥，不过是以此为借口，给金天氏送出一份大礼，让孽升卿和清川云在金天氏大闹一番，杀杀他们的锐气，让九野玄知道他陆吾出关了，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另外也可以借金天氏之手杀掉清川云，挑起金天氏与魔界的纷争，到时他与魔界联手共同消灭金天氏，让九野玄也尝尝撕心裂骨万箭穿心之痛，而且，让金天氏杀掉清川云，他也可避免一场他并太想参与的战争。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世事难料，他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孽升卿和清川云不仅平安归来，还带回来了金天氏借出的镇妖塔秘钥，这完全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
　　他看着清川云，倚靠在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笑着说道：“好，既然你已经拿到了秘钥，那我承诺你的战斗将如约进行，但一场完美的战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如此我们才能发挥出最极致的剑术。”
　　“你定时间地点。”清川云说道。
　　“三天后，午夜子时，昆仑之巅。”
　　“好，三天后，午夜子时，昆仑之巅。”清川云答道。
　　“孽升卿”陆吾看向孽升卿，伸出手掌，顿时一条噬心虫从孽升卿的胸膛缓缓爬出，孽升卿绛色的瞳孔慢慢变成了苔色。
　　“你，自由了。”陆吾说道。
　　孽升卿慢慢地伸出自己的双手，微笑着，仔细的打量，仿佛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双手，他眼中浮现泪花，声音哽咽的说道：“多谢！”
　　说完，孽升卿向洞外走去，清川云也跟着走了出去。
　　“你为何跟着我？”洞外，孽升卿转身看着清川云问道。
　　“你带我上昆仑之巅，决战的地点。”清川云说道。
　　孽升卿看向清川云，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清川云身上有种极端的和谐，明明修为深不可测，却是个严重的路痴，而且似乎丝毫不去揣测别人的心思，思维有时候简单的像个三岁的小孩。
　　“约定的时间是三天之后，你现在去何为？”孽升卿问道。
　　“等待约定时间的到来。”清川云淡淡的回答。
　　孽升卿抬眼看向清川云，这人就像山中清川，谷中流云，不似一个魔者。“行，就当我这只恶妖难得发一次善心，带你走一趟吧。”
　　两人来到昆仑之巅，清川云坐在一株古树的树冠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翻滚的浓雾，层层叠叠的山岚静默不语。
　　孽升卿斜倚在树干上，看着手中的三叉戟发呆，忽然，他捏着三叉戟的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从掌心淌出鲜血来，一滴一滴的坠落，他的表情似笑非笑，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愁。
　　“你为什么要向陆吾挑战？”孽升卿忽然说道。
　　“为了测量自己的高度和边界，看看自己能到达如何程度。”清川云回答。
　　“甚是是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清川云望着远方，没有回答，依旧面无表情。
　　“你可有兴趣听一个故事。”孽升卿忽然一反往常，一脸认真的说道。
　　“什么故事。”
　　“一个非常可笑的故事。”
　　清川云再次沉默。
　　孽升卿继续说道：“曾经，在枕汾山上有一对孪生兄弟，他们自出生便是妖，不知父母是谁。枕汾山下有一个小村庄，经常有樵夫上山打柴，牧童上山放牛。山上的妖和山下的人彼此互不打扰，相处的十分和谐。
　　这对孪生兄弟感情非常好，一直形影不离。直到有一天，山上来了一个放牛的牧童，他总是坐在牛背上吹笛，他的笛声，吸引了这对孪生兄弟中哥哥的注意，哥哥每天都会去偷听那放牛的牧童吹笛。
　　这让他的弟弟非常的嫉妒，弟弟总想找机会去赶走那个牧童，但是每次他看到牧童时，总能在不远处看到他的哥哥，躲在一个牧童看不见的地方偷听牧童吹笛，这让他既痛苦又愤怒。
　　后来，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傍晚，牧童的牛受到惊吓在山中乱窜，不一会儿便跑的无影无踪，牧童害怕的大哭：‘我的牛，我的牛’，哥哥见牧童哭的那么伤心，于是立即去帮牧童找牛，而弟弟，这时终于等到了报复牧童抢走他哥哥的机会，愤怒之火让他做出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他咬伤了牧童，那时，他还不知道他的毒液竟然能让人类毙命。
　　当哥哥将牛找回来时，发现了已经快要断气的牧童，顿时心急如焚，眼看牧童就要一命呜呼，他忽然拿出一把匕首，将自己的蛇胆给刨了出来，喂到了牧童的口中。
　　看到这一幕，弟弟惊呆了，也吓坏了。他疯了一样跑到自己的哥哥面前，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牧童就那么重要吗？哥哥却说；‘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生而为妖，而不能为人，我羡慕山下那人间的烟火，却无法到达。我们妖类自古以来多为人所惧怕和唾弃，这是因为我们曾做过伤害人的事，人也好、妖也罢，不以种类分善恶，我希望，将来你能做一只不受人唾弃的妖……’”
　　说到这里，孽升卿不再说下去了，他看了看远方，只见源源不断的流云，绵延不绝的青山。
　　一段沉默之后，清川云说道：“我曾有九个兄弟，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活不到他们的成年礼，即使熬过了成年礼，也大多死于战争之中。我有一个最小的兄弟，也是我最喜爱的兄弟，我一直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为他开辟一条新的道路，不要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
　　“生而为妖，这并不由我选择，生而为魔，也不由你选择，原本就不是由自己选择的结果，为什么我们只能被动的接受呢？放眼看去，这个世界满满当当的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规则，前人制定的规则，强者制定的规则，还有我们每个人自己所制定的规则，我们都活在这些规则之中，它捆绑着我们的手脚、心灵甚至是思想，让我常常觉得窒息和压抑，我想要打破那些规则，可是我不能，只能画地为牢，自得其乐，你说，如何才能活的自由而快活呢？”
　　清川云沉默不语，在他过去的生命中只有杀戮，他的生命只有两种选择杀或者被杀，他只有不断地向前，不断地变强，才能存活下去，他没得选择。
　　“后来呢，你的故事只讲到一半。”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一切都结束了。”孽升卿说道。
　　“你的哥哥是幸运的，虽然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是他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了死亡。”清川云说道。
　　“这就是你执着于找妖王陆吾决斗的原因吗，自由的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又或者说为了你心目的自由，你可以以命相搏。”
　　“我想知道我的剑术到达了何种程度。”清川云回答。
　　孽升卿苦笑一声，不再言语，“曾经，为了爱，他放弃了自由，而现在他终于自由了，却早已失去了心中所爱，爱与自由，他一生所求，却总是求之不得。”他觉得心里有个洞，那里向外呼呼的冒出冷气，里面空荡荡的。
　　“现在是白昼还是黑夜？”沉默了许久，清川云问道。
　　“现在是黄昏，白昼和黑夜相交接的时刻。”
　　“在我们魔界有一个传说，据说在一个湖海相接的地方，日月同辉的时刻，一切的不可能也可以变成可能。”
　　“那我可一定要找到那个地点和时刻。”
　　“你可知如何区分这人间的白昼与黑夜。”
　　“光，白昼笼罩在光芒里，到处都是亮晶晶的，暖洋洋的，黑夜里没有光，虽有月光与星光，却仍抵不过夜的浓黑，四处都是黑暗、阴冷与潮湿。不过，一天当中，我最喜欢的时刻是黄昏。”
　　“为什么？”
　　“因为那一刻的平静与祥和。”
　　“好，我记住了，我会把这个答案告诉我的兄弟，他很想知道人间的白昼和黑夜有什么不同。”
　　“你们魔界没有白昼与黑夜吗？”
　　“没有，魔界没有白昼与黑夜。”
　　他心想：“而且，我们看不见色彩，也感觉不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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