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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从事海味批发生意的老友一早打来电话，非欢睡眠不足，撑着睁不开的眼皮接听电话，老友说成功说服了家人，家人同意让他聘请非欢，希望非欢能尽快来应征。
“我的想法是直接录取你，但我姐夫说还是按规矩来应征较好，免得日后被人闲话，非欢，你快些来吧！就今天！我担心家里人又改变主意！”
要如此卑微地去争取一个仅需要高中学历的职位，非欢心里难免抗拒，他没有立刻答应，电话那端的老友却态度积极，给他定了时间，早上九点，说那个时间店里最闲，可以在不被干扰的情况下应征。
非欢自觉拒绝就不厚道，他这老友也许是为他费了很多心思才取得这个机会，于是便答应下来。距离九点只有一个小时，非欢赶紧起身打理自己，他留有一套入狱时穿的正装，虽长期没穿了，但一直保存得好，毕竟是意大利定制的设计师限量款式，材料和版型经得起时代变迁的考验。
离开山村时因为要带上许多自己收成的蔬果，非欢便放弃了皮鞋，他出狱后其实也没穿过，就刷得亮晶晶地送给村长的儿子，幸好宏然的鞋号只比非欢小半号，非欢昨天还心血来潮替宏然擦过皮鞋，现在皮鞋也亮晶晶，非常适合穿去给人一个好印象。
准备就绪，非欢带着影印好的履历出门等车，他还真是第一次写履历，既然要写就没必要撒谎，就业经验从魏与蓝的助理律师、律师、合伙人律师，到蓝海的理事会长兼执行总裁兼首席律师，再到最高检察院检察官和市检察院检察官，非欢一五一十列明。
面试的职业是仓库经理。面试官是非欢老友的姐夫，海味批发店店长，名叫简稻，他纠结的眉心和似笑非笑的嘴让非欢明白履历上的就业经验此时都只是垃圾。
“其实……仓库经理的工作就是点货，偶尔帮忙搬货，蓝先生你这……英国大学毕业生……做过粗活吗？还有啊，我能给你的一个月工钱都买不起你身上穿的这么好的衣服。”
预料之中，非欢早有心理准备，他站起身，脱下外套，捋上袖子秀出耐劳的臂膀肌肉，还摊开手掌展示日日下田劳碌的厚茧，说：“我来时见到您的仓库，货物摆放在高架，我长得高，点货很容易，我能搬重物，您可以试试我。”
简稻哈哈笑着摆手，用调侃的语气应：“试什么？我都答应Anson会录取你，只是怕你接受不来这工作性质，便事先提醒你而已，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非欢坐回椅子上答：“随时可以。”
简稻霍地拍桌站起身，大肚腩擦过桌面后剧烈抖动，“就今天吧！这职位缺人很久，一直都得我亲自点货，正好货车差不多来啦，我示范给你看，跟我来！”
简稻拿起一个夹着货单的写字板就走出办公室，非欢赶紧跟上，来到就在店面门市旁边的仓库，果然有一辆货车正倒车进库，带车的只有一人，穿着海味店的红色制服，除此没有别的员工，门市倒是有不少员工，但都是女的，显然不负责仓库。
非欢把外套折好放到一处高架，袖子则卷起直到上臂，领带摘下收进裤袋。
货车门打开，一阵海腥味扑鼻，来的居然都是湿货，简稻让非欢看一眼货单，非欢速读能力仍在，一眼就看个遍，这批货有新鲜海参、贝类、虾蟹、墨鱼，等等价格不菲的海味。
“你是吃这些长大的吧？知道市价吗？”简稻打开一箱海参过目，非欢好奇地凑近去看，可真别说，他是第一次见到海参的原样。
“很久没吃了，不清楚。”非欢老实说。
简稻一阵怪笑，非欢无心去揣测他的心思，他见带车的员工把店长看过的箱子搬下去，便主动把另一箱拉过来，掀开盖子让店长看，这一箱是海胆，海胆在餐厅会连壳上桌，非欢便能认得，只是活的他也第一次见，一时间也感新奇无比。
简稻对非欢的态度纵然是有些别扭，但解说起工作程序还是详细，毕竟要掌管这么昂贵的货物总是不能掉以轻心，非欢用心地听讲，同时也卖力地搬运，好不容易一货车的货物都卸下，简稻就指示他把货物逐一带到所属的地方，有些是直接摆在门市，有些冷冻收藏，还有的得转移到大水缸里养着，非欢来到一个爬满龙虾的水缸，水面浮着几只章鱼，他觉得异常有趣，要不是得工作，他真想拍下来分享给宏然。
半天下来，简稻已经热汗淋漓，非欢身上也都是汗，但脸不红气不喘，腰背挺直、健步如飞，简稻抿着厚唇对他点头，那样子应该是刮目相看吧。
简稻擦着汗走回办公室，一边说：“最忙的时候就是这段时间，午后基本没事，只要待在仓库看守货物，下班前确保电源供应不断，监控开启，门锁好，就没别的了，那细节你可以问刚才带车的小伙，他叫阿宰，在仓库干了五年啦，别欺负他年纪小啊！”
“不会，您放心，我会好好学。”非欢跟回办公室，简稻在门前转身，挥手做驱赶状。
“那快去学吧，今天算是实习日，把该学的都学起来，明天才算正式上班，早八晚六，迟到扣工钱。”
办公室门在面前关上，非欢来不及问薪水到底多少？可想想还是算了，实习嘛，计较不了多少。
阿宰说话口吃，说话不敢直视他人，和他沟通不比和说话语速正常的人顺畅，好在非欢沉淀着的三年，在狱中、在山村，都接触过因某些能力欠缺而性格内向或甚至闭塞的人，他不刻意放低姿态，当然也不恶意炫耀，只是十分有耐心地聆听，后半天过去，仓库门锁好，阿宰主动和他道别。
非欢从高架取下外套，外套沾到了尘，可还是比他的衬衫好多，他的白衬衫已经变灰，还一股海鲜味。门市已经打烊，员工都已下班，办公室亦没人，非欢恍然原来仓库经理是工时最长的人。
阿宰骑车走了，非欢来到大路边，手按着隐隐绞痛的胃，他没吃早餐，午饭时间的时候店长在给他讲解仓库内部，后来忙着学东西，都不记得饿，现在察觉到难受，后悔已来不及，胃痛的病根居然生生又给唤醒。
非欢拿出手机叫车，见有宏然的未接来电数十通，简讯数量亦是惊人，非欢怕是有急事，便直接打电话过去，宏然一秒接电话，劈头就像在火葬场呐喊：“非欢！”
“我在。”非欢把手机拿开一些。
“在哪里？怎么我找不到你！”
非欢疑惑，他在家里留纸条了的，没给看到吗？或许吧，他写的有些小，便不去追究，只是回答：“我找到工作，第一天就上班，太忙了，没能看手机，现在准备回去。”此处顿了一顿，非欢玩心起，他决定撒娇：“好累啊，胃还疼，你来接我好吗？”
“哪儿？我马上去！你好好等着，不要乱跑！”
挂了电话，非欢忍不住挑起嘴角，男朋友生气，他竟觉得兴奋。
没多久，宏然飞车抵达，警察必须得精于高速驾驶，非欢便说服自己不要在意，是自己恶作剧在先，总不能期待宏然慢吞吞来，待这游戏玩够了，再好好劝男朋友以后开车务必小心。
宏然牵着非欢上车，一句都没有嫌非欢身上的味儿。胃药和温水他都准备好了，待非欢吃药后他就把车座调低，让非欢坐得舒服。
“要不要去医院？”宏然面色依然慌张。非欢这生人真没遇过几个会对自己这般上心的人。
“不用，回家吃饭吧，我饿。”非欢轻碰宏然脸颊。
宏然忧愁的眉缓缓成倒竖的形态，他沉着嗓子厉声：“你不用出去工作，我说过我养你。”
非欢故意撅嘴，落寞地看窗外说：“你不知道一个人一整天在家有多闷。”
“你等我给你买车，闲暇就可以四处兜风。”
“你这是侮辱我吧？不仅没工作，还吃软饭。”非欢挑着嘴角指自己。
宏然按下非欢的手，捧着非欢面颊，“我才不会有那意思，你别当我说笑，我是认真的，你就算找工作，也不能做这种第一天就胃痛发作的活儿，那些人定是欺负你能干，不让你吃饭，这什么公司？我要举报。”
哎哎，男朋友真有魄力，非欢把车座调高，拍拍男朋友紧实的胸肌，好生安抚：“好啦，不逗你，这工作确实辛苦，我会考虑，别气了，回家吧。”揉捏着男友胸肌，非欢熟练地挑逗，“帮我洗澡。”
宏然有那一瞬间呆滞了，但很快就正经八百地坐好准备开车，非欢心底暗自赞叹男友自制力真是厉害，严厉的模样也帅得可爱。
“我话说前头。”宏然扫来一眼，眼神像老鹰，叼去非欢几分神志。
“你以后不管是工作还是在家，要是再折腾得犯胃病，我就要罚你。”
“你罚我？什么？像前晚那样打小孩一般？”
“啊哈，你就得瑟，我呀，要像你以前罚我那样来罚你！”
“哦厚——”非欢乐不可支，笑眯眯地瞅凶巴巴的男朋友，“那我拭目以待，看你是不是青出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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