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好生活

　　春天嘿嘿嘿地冲她娘笑了两声，就着程川端过来的水盆洗了把脸。
　　“娘，我下午跟我爹去上工，你歇着吧。”春天擦完脸，等在一边的程川顺手接过去，在她用过的水里洗了洗脸上头上的汗。
　　“不用你，你这坐了几天车，在家好好休息吧。地里的活也不多了，再忙几天就能休息一阵了。”张翠芳拒绝，在她眼里，春天上学坐车这事儿比她在地里干活可累多了，这会儿既然放假了，那就好好歇几天。
　　之前程川每天下课了回来还打算去上工的，也被张翠芳夫妻两坚决拒绝了，说是既然决定考了那就全力以赴，别为家里的琐事操心，他们都盼望着家里再出一位大学生，一来是不放心春天一个人在外面，二来也能让村里那些说闲话的闭上嘴。
　　本来春天跟程川两人在一起，有人人就不看好，后来春天上班写稿能挣钱了，说这话的人也多了，等去年高考春天过了程川没过，这下好了，瞎起哄的人越多了。
　　尤其是这两个月麦收，程川因为去上学不能上工，就有人说张翠芳夫妻两是痴心妄想呢，家里出了一位大学生不够，还妄想再出一个。
　　今天吃饭人多，张翠芳便又加了两个菜，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凉拌西红柿还有一盘拍黄瓜，加上早上上工前就熬在锅里的粥，也算是丰盛了。
　　春天分好两个人的量，装起来打算给她爹送去，顺便留下来帮她娘上下午的工，刚才张翠芳说的话她只当没听见。
　　结果没等她走两步呢，又又就醒了，春天的脚也迈不动了。
　　“行了，你照顾儿子吧，这可不比干活轻松。”张翠芳接过春天手里的东西，骑着自行车就出了门。
　　她这段时间每天上工都是带着又又的，带上一块床单、一壶奶，再带上两块小饼干，把又又放到她能看到的阴凉地，边上有陪着玩闹的小伙伴，又又也能乖乖待上半天的。
　　孙子太乖了，张翠芳跟程文藩有时看他热的满头大汗都心疼的不得了，想着不行张翠芳别上工了，直接在家带孙子算了。可不上工就分不到粮食，分不到粮食就没饭吃，这在尝过挨饿滋味的人眼里更是一件可怕的事，两人纠结了两天，只能先委屈孙子了。
　　“奶奶～奶奶～”又又一觉醒来被蹲在小床边上的“陌生”人吓了一跳，眨巴着双眼四处望望，想找张翠芳，没看到熟悉的人，那双乌黑透亮的桃花眼便有些湿润了。
　　程川把盛好的粥放在桌子上凉着，拍拍手吸引儿子的目光:“又又，这是妈妈，你每天晚上都会看的那张照片，你还记得吗？”
　　“是呀又又，我是妈妈呀。”春天看儿子不记得自己了，声音哽咽，跟又又那双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也红了起来。
　　程川一手擦着儿子的眼角，一手抱着媳妇，顺着她的背轻拍安抚着，轻声说道:“又又不是昨天晚上还跟爸爸说想妈妈吗？这会儿怎么害羞了呀。”
　　又又本来湿漉漉的双眼在看到爸爸的时候蹭的一下亮了起来，呼噜一下爬起来，抱着他脖子跟他贴着脸。
　　等听到爸爸说这个不认识的人是妈妈，又又悄悄转过头，盯着春天看了一会儿，等确定这人确实跟他昨晚上看的照片上的人是一个后，又又快速回过头又把小脸埋在程川的颈窝里。
　　程川揉揉他的头，“不想跟妈妈说说话吗？”
　　“又又是不是生气妈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呀？”春天戳戳儿子抱着程川的小手，肉嘟嘟的，一戳一个窝。
　　又又挪着被春天戳了两下的小肉手，塞进了爸爸的衣领里，嘟着小嘴，贴在程川脖子上说道:“爸爸还有爷爷奶奶说妈妈去上学了，不能回来看又又。”他也不看春天，声音里有着委屈，半年没见的小家伙说话流利许多，也不像春天走之前那样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了。
　　“妈妈这不是回来了吗，能不能让妈妈抱抱又又？妈妈好想又又啊。”春天张开双臂，看着儿子，也不催促。
　　两人屏住呼吸，果然不一会儿没听到爸爸妈妈说话声的小孩忍不住抬起头，想看看他们怎么都不出声了，等看到妈妈双手张开，等着他抱的模样，瘪起小嘴忍不住哭了起来，放开爸爸就往春天怀里扑去。
　　小孩子哭过一场后，窝在春天怀里小口小口地吃着妈妈喂的蛋羹，小腿一晃一晃的，明显能看出开心了许多。
　　春天刚才揪着的心也放松下来，咽下嘴里的菜对着程川说道:“你也吃，别只顾着喂我。”
　　“妈妈喂我，爸爸喂妈妈，那我喂爸爸吧。”小孩看看爸爸，看看妈妈，也想参与到这个游戏里，双手扶着桌子站在春天腿上，一手捏着片西红柿就往程川嘴里塞去。
　　“谢谢又又，不过你这样妈妈没办法喂你吃饭了。你先乖乖吃饭，等你长大了，再喂爸爸好不好？”春天双手护着儿子，怕他一不小心摔下去，看程川嘴边一圈都是西红柿的汁水，好笑的擦擦儿子的手，商量道。
　　小家伙看看妈妈两只手都抓着他，确实没有多余的手喂他吃饭了，点点头，“好吧，那我多吃一点，快快长大。”
　　……
　　吃完饭收拾完桌椅，春天便催着程川去看书了，自己陪着儿子一起玩，她总想把之前错过的几个月补给儿子，纵然她知道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又又之前走路都得有人牵着，这会儿却已经能到处跑了呢，拉着妈妈的手让她看他的小鸡还有鸭子，还跟她分享自己的奶粉。
　　春天看程川学的认真，给他倒了杯水，也给又又冲了小半瓶奶粉，又又见爸爸端着茶缸喂妈妈喝水，也凑上前去抓着春天的裤腿，等她蹲下来后，拿着自己的小奶瓶就往妈妈嘴里怼。
　　“好的，谢谢又又。”春天假装喝了一口，摇摇头，“妈妈不喝了，你自己喝吧。”
　　程川笑着看看娘俩的互动，又很快投入到了做题中。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地里的活也到了收尾的阶段，中午吃过饭后，春天便收拾着跟程川去县里的东西。
　　明天考试，春天便想着去县里招待所定三天房，省得中午都没个歇凉的地方。
　　本来就只住三天，原也用不上什么，只是再带上又又就不行了。
　　奶粉、奶瓶、衣服、尿布……一大堆，张翠芳本来想让两人把孙子放家里的，可小孩哭唧唧的模样太招人心疼了，春天也不想把他丢给爹娘，便只能带他一块儿去给爸爸陪考了。
　　一九七八年的这场全国高考，是安排在七月二十、二十一、二十二这三天的，跟春天他们去年考两天四门科目不同的是，今年理化、史地分开了，五门课得分三天考。
　　春天来的时候还从家里拿了些绿豆，趁着第一天早上程川去考试的时候，抱着又又去了趟供销社买了些白糖，回来后又借了招待所的食堂天天给程川煮些绿豆水，等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娘俩便手牵手提着绿豆水去接家里的爷们。
　　方华跟程川是一个考场的，第一门考完两人一同出来，看着校门口看见程川便小跑过来的母子俩，环顾四周，想从人群里找自己媳妇儿，半晌后连个人影都没找着，再看看边上这一家子妻贤子孝的场面，觉得有些酸。
　　这一家子长得都很招人眼，小朋友跟爸爸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呢，又随了妈妈，那两双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一笑就眯起来，一看就是一家三口。
　　程川一把抱过儿子，先跟他玩了玩脸贴脸的游戏，又喝了口媳妇带来的绿豆汤，看着方华像是没人接的样子，不禁有些得意，抬起手，问他:“我媳妇拿的绿豆水，你要不要喝一口？”
　　话是这么说，拿杯子的手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显然没有递给他的意思。
　　方华抽抽嘴，看见前面跑过来的人，眼睛一亮，摆摆手，冲程川“哼了”一声，说道:“不喝，我媳妇也给我带了。”
　　王小花再次看见春天惊喜不已，等看到又又了，更是高兴，抱着又又一个劲地哄他叫姨姨。她自己跟方华长相一般，生的儿子也像两人。
　　王小花有时看着儿子的脸，都感觉对不起他的，没给他找个俊爸，才让他现在长相普普通通。这会儿见着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孩，顿时稀罕的不得了，要不是怕影响程川下午的考试，都想跟着春天几人一块儿去招待所了。
　　回家路上，她都没顾得上问方华考的怎么样，只想着又又那张笑起来甜甜的小脸，长大后可别像他爸一样，跟个面瘫似的，白白浪费了那长相。
　　她本来看天气热，第一天接方华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这下好了，自从见到了春天母子俩，这动力也有了，一天两顿往外跑，每天往兜里塞满了东西，给方华的只有一杯水，剩下的全是又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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