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地时间

　　关了土豆，下了MSN，回头瞅了一眼床上露在外面的半边屁股，杨文学着老友记里面的调子，嘟囔了一声“SHIT！”
　　这就是他二十五周岁的最后一天么？

　　按惯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惯例。），生日这天他都至少会做三件蠢事，第一件，不用说就是今天早晨把刚面试来的大好工作给辞了，原因就是人力总监的不准假。其实他也没多请，半小时而已，就半小时，足够他赶上电影票上印刷的时间就好了，可那个估计是赶上了大姨妈的“大姑妈”，死活咬着不放，害得杨文牺牲色相，再进总监办公室时特意解了两颗衬衫扣子，还是不好使。

　　第二件蠢事，毫无疑问就是身后这张他一个人睡了一年多的双人床上，多出来的这一滩肉。一大清早炒了老板鱿鱼，顺了一根八成新的晨光水笔作为精神补偿，杨文就晃晃悠悠出了公司，一晃悠就是一整天，饿着肚子，直到晚上在工体北门的酒吧门口见到她。初见她时，只见了她的后脑勺，这姑娘正撑在那吐呢，周围有几个外国人在看热闹，这后脑勺叫杨文觉着眼熟，可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索性走过去，照着女孩后背第五节胸椎与第一节腰椎连接的地方就是一掌，“哇”地一声，女孩在地面上画了一张世界地图，五颜六色，还好杨文这傻瓜留了点，要不这姑娘非把卵巢吐出来不可。

　　后面的事顺理成章，女孩抬起头，就像小鸡一样，把破壳而出时遇见的第一张脸当做是自己的家长，她眼睛半睁半闭喃喃地说了句“亲爱的......”就软在杨文怀里了。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到了家，杨文去找蜂蜜的时候，女孩在床上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了个精光。杨文端着蜂蜜水推门走进卧室，一下子傻在原地，缓缓地咽了口吐沫，手心就开始冒汗，感觉胃里堵着什么东西要向上涌似的，裤子也变紧了。这时女孩微微扬起了下巴，杨文以为她是在模仿玛丽莲梦露，谁知道女孩一口把刚才在路上没吐干净的全都给喷了出来。轻度洁癖的杨文简直要抓狂了，先把女孩给扔到了浴缸里，像泡酸菜一样把她用温水没过胸部，上面盖了一条大号浴巾。过了不知道多久，女孩醒了，从浴缸里站起来，擦干净身子，吹干了头发，自己走回到杨文刚换好的床上，打了一个滚，把被子裹在身上睡了。

　　杨文就在两三米远的地方上网，算算今天还差一件傻事没做——按以往的经验（原来是经验，不是惯例）。他正琢磨着呢，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哎。”
　　“叫我呢？”杨文明知顾问，又像不是。
　　“不叫你还能叫谁？”
　　“不知道，叫你男朋友，老公什么的，我经常被女孩叫错名字的。”杨文说这话时头始终没回，盯着显示器上的谷歌主页。
　　“噢，那不包括我，我就是喊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杨文，你呢？”
　　“你也姓杨？这么巧。哈哈......”女孩一骨碌翻起身，被子虽然像玩偶娃娃一样交叠裹在身上，可前胸还是露着深深的一道，杨文装着不在意地把头又转了回去，女孩接着说：“我叫杨小欲。”
　　“洗浴的浴还是生育的育？”
　　“去你的！是欲望的欲，怎么？你看见我一点欲望都没有？”杨小欲放轻了声音。
　　“当然有！有卧轨的欲望！”

　　杨文当然是睁着眼说瞎话，没欲望能把人家背上五楼，连洗头带洗衣服的折腾吗？这女孩简直就是给杨文生的，按他被朋友称为奇怪的审美标准，小眼睛，圆脸，两颗门牙笑起来照相时不用打反光灯，个子不高，腿也不细，看上去还有点傻呼呼的。他刚才给女孩晾衣服还心说再去十三陵烧香时一定要谢谢人家父母。
　　“你为什么说卧轨呢？”
　　杨文感觉女孩的声音有点严肃便把头回过来，“怎么了？”
　　“我问你为什么说有卧轨的欲望呢？”
　　“我，我开个玩笑，怎么？生气啦？”杨文心想现在的女孩真是不识逗。
　　“我没生气，我是问你怎么会说卧轨，不说跳楼，不说上吊，不说......”
　　“打住，打住！”杨文听着后脖颈子直冒汗，怎么了?这女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怪，虽说没有自己怪，可是看她的表情由晴转阴，杨文的心里也不免犯了嘀咕。

　　“哦”杨小欲和杨文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屋子里尴尬了一分钟，女孩终于开口了，表情也缓和下来，“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知道...算了，没事了。现在几点了？”
　　“一点，凌晨一点。”杨文补充了一句。
　　女孩好像没有听杨文说话，低着头一声不响地发呆，杨文瞧了瞧，识趣地转身继续谷歌去成都的特价机票。等他再转身回去的时候，女孩又睡着了，杨文走过去把被角向上拉，用手指小心地塞了塞，围在女孩有点小双下巴的脖颈周围，盖住了那两条叫他舍不得把目光移开的V字锁骨。

　　“喂！嘿！哈喽？！杨什么？那个杨什么？醒醒啦！”
　　“唔......”杨文半响才学着加菲猫的样子睁开眼睛，模模糊糊见到一个穿着自己白衬衫的女孩在摇晃自己，杨小欲捏着他的下巴，杨文的嘴被迫撅起来，有些无辜的样子，每次女孩都爱这么对他，把他的脸摆弄成各种表情，面前这个也不例外。不同的是，杨文把眼睛睁开前就已经闻见了一股子熬中药的味道。
　　“快尝尝我煎的蛋，快坐起来，快点快点！”
　　杨文见她这么兴奋，也不好意思让她失望，强打精神半立着身子，一眼瞟见盘子里一坨黑糊糊像狗X一样的东西，他第一反应是这姑娘走了之后要买个新锅。
　　想必她是很少做饭，今天这个“作品”已经叫她很兴奋了，杨文用小欲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块，立刻碎成了三块，他又夹起碎成三块中的一块，结果又分成了两块，这回是小得只剩下一粒花生米大，杨文一闭眼，爱谁谁！把这块黑色物体扔进了嘴里，几乎是直接扔进了喉咙里，连嚼都没敢嚼。

　　一刹那，他把眼睛睁开了，眼眶有些湿润，盯着杨小欲，半响说不出话来。杨文半张着嘴，口水就汪在下嘴唇和牙齿之间打转。这是他二十五年以来吃过的，最好吃，最让人难忘的一口煎蛋，除了颜色实在惨不忍睹，没有任何卖相以外，口感，鲜味，火候，甜咸搭配，简直让人怀疑看见的和吃下去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盘子里的东西。
　　“怎么样？”小欲盯着他，眼睛眨个不停。
　　杨文点了点头，不想显得太没见过世面，可刚才的表现早就漏了陷。
　　“对了，你叫杨什么来的？”
　　“杨文，你这是什么脑子？”杨文嘴上说着，眼睛却飘向了女孩手中的盘子。
　　“哦，杨文，对了，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说吧，只要不是让我娶你，什么都好说。”
　　“哼！想得美！”女孩说这话之前，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能不能帮我打理几天博客？”
　　“嗯？”杨文皱起眉头，一下子没弄明白女孩要干什么。
　　“帮我照顾几天博客，我要出去几天，可能没时间上网了，反正我看你也挺宅的，就帮我在博客上贴点照片，写点东西什么的。”
　　“这事我怎么帮你？”
　　“哼！！！刚才还说只要不是娶我什么都好说呢！”
　　“我不是不帮你，可是这种事我还真没做过。你要出去几天？”
　　“我也不确定，可能要一阵子吧，你哪那么多废话？说，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帮，帮，帮。”
　　“呵呵，你这敲门呢？还梆梆梆的。你还可以回复留言，就说你是我男朋友。哈哈。”
　　“我......”
　　女孩见杨文紧张得用手去捋他昨天刚剪的短发，连忙笑着说：“跟你开玩笑呢，瞧给你吓的！”
　　“就说你是我哥好了。那我走了，哥。”这是女孩临走时说的话，她在杨文的鼻尖上吻了一下，又滑到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杨文用手抠住了门框，可还是坚持着没叫出声来。

　　这天晚上，杨文登陆小欲的博客前，在新浪首页读到一条新闻：今日中午北京地铁一号线一女子卧轨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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