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

　　回到家，方雨霏开锁进屋，刚想顺手打开门廊壁灯的开关，却发现客厅里大灯亮着。原来方屹还没睡，正躺在沙发上看资料呢。
　　“都几点了，还不睡觉！明天不想上班了？”方雨霏开始了例行的训斥。不过经过了白天和韩嘉铭的摊牌行动，她现在的心情可是轻松多了，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打了折扣。
　　方屹也不看她，懒懒地说：“反正头儿也不在，晚去一会儿也没什么。”
　　“呵！你还挺会偷懒耍滑的！别以为你们领导住了院你这个小猴子就可以撒欢了，信不信我直接反映到你们头儿那去？”
　　“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就不能在他面前说些我的优点吗？”方屹放下手中的资料，气呼呼地看着姐姐，以示抗议。
　　方雨霏一听乐了，说：“那你说说你都有些什么优点？我怎么就一直都没发现呢？”
　　方屹无奈地撇了撇嘴，说：“我的优点多了去了，说出来吓你一跳。我倒希望你别总是盯着我不放。有那闲工夫，你还不如去劝劝你老同学，别一天到晚的板着一张臭脸，一点亲切感都没有。像他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吗？”
　　“他以前的样子？！你才上了几天班啊？你能知道些什么？”方雨霏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我都是听公司里的那些老油条说的。”方屹好像来了精神，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一脸神秘地想要告诉方雨霏什么小道消息。“他们说，郑轩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结果遭了报应，所以他们一家人都让车给撞了。”
　　“哎？等等！不就郑轩一个人出事了吗？”
　　“咳，你还不知道啊，他老婆几年前也出了车祸。那次更惨，差点就……”说着方屹很夸张地作了个翻白眼吐舌头的表情。
　　“看别人倒霉你就这么幸灾乐祸啊？什么人呢你！”方雨霏着实有些气愤。不过，小屹告诉她的这个信息着实让她很吃惊，没想到他们两口子真的是这么的——倒霉？她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合适的词汇了。
　　小屹却来劲儿了。“八卦的精神就在于此么。他们说，这两口子表面上一团和气的，跟没事儿人似的，背地里早就开打了，迟早有一天会打到法院去。他们还说……”
　　然而方雨霏可不想听“他们”怎么添油加醋地去描绘郑轩的家庭，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正色说：“你踏踏实实地干你的工作不好吗？别没事就在背后一会儿八卦一会儿太极的。他们说，他们说！当心哪天把你自己也说进去！”
　　方屹挨了当头一棒，很有些失望地又躺了回去，嘴里嘟囔着：“又不是我要说！不小心蹭了一耳朵罢了。你不想听还省得我浪费唾沫呢。”说着又把资料拿了起来，挡住了脸。
　　方雨霏觉得有必要好好跟弟弟说道说道有关办公室禁忌的问题。她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同时在他脸上投下了一团阴影。
　　“小屹，你已经不是还没出校门的学生了，你……”
　　“你挡着光了！”方屹不高兴地伸手去拨拉姐姐，抬眼看见她一脸的严肃，马上就屈服了。“好好好，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拜托你就不要再婆婆妈妈了，我都听你的还不行？我这就去睡觉。反正我也快看完了。唉，真是服了你了。”说着，把手中的资料扔到一边，一骨碌爬了起来。
　　方雨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刚一转身之际，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看什么呢？”她的视线落到了那本“资料”上，正是韩嘉铭的小说手稿。
　　方雨霏一把抓起小说，对着洗手间里正准备刷牙的方屹喊着：“谁让你不经允许就拿我的东西？”
　　方屹挤着牙膏，不满地说：“这是人家韩嘉铭的东西，怎么就成你的了？你还没嫁给他呢。”
　　方雨霏冲到洗手间，想好好教训他一番，可又不能不承认他说的也没什么错，于是只能摆摆威风：“你这臭小子还敢顶嘴！”
　　“不过就是一本小说么，又不是写给你的情书，神经兮兮的干吗？”方屹得理不饶人，继续唠叨。
　　方雨霏拿他也没办法，只能偃旗息鼓，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要真是情书你就死定了。”然后悻悻地回到自己房间。

　　坐在书桌前，方雨霏打开电脑，很认真地在word的新建文档开头打下《特别节目策划方案》几个字，然后就盯着一闪一闪的光标开始发愣。
　　好一阵子，她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她的思绪似乎是飘走了，可是究竟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在方雨霏寻找着她的思绪的时候，方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实话，韩嘉铭的这本小说真是没啥意思。你得跟他说说，这么写可不行啊。”
　　方雨霏回过头，见方屹靠在门边，正拿着一条毛巾擦着湿漉漉的脸。
　　“你这个小毛孩才看过几本小说啊，你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作品指手画脚的？没意思你还看？”她没好气地说，很为男朋友打抱不平。
　　“我承认我没看过什么小说，可我看的漫画不少啊。故事编得好坏我随便翻上几页就知道了。我是出于负责任的精神才坚持看下去的，谁让咱们就快成为一家人了呢。小说写成这个样子遭人耻笑，我脸上也无光啊。你说是吧，姐？”
　　“哟呵，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责任感的么。那你说说，这篇小说哪里写得没意思？”
　　“嗨，这小说从头到尾都站不住脚。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有那功夫搞什么暗恋啊，直接真刀真枪地上啊。”
　　“说什么呢你！小小孩子一脑袋污七八糟的。出去，出去！”方雨霏气呼呼地打算哄他。
　　方屹毫不理会，继续发表着演讲：“就说你们老土呢。这种小说出版了也没人看。还不如我来写呢。这不是，既然他小说还没写完，看我来给他结尾吧，保准惊天地泣鬼神，化腐朽为神奇。”
　　“你还真以为能诌两句成语就能写小说了？”
　　“你先听我说么。比如这样的：多年之后，两个人一如所愿地过着幸福的生活。然而这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他们的美梦。接下来更是险象环生，真可谓步步惊心啊。直到最后当那个女的重新翻看日记时，才突然意识到日记本中竟然隐藏着一个惊天大阴谋，原来所有的那些巧合事件都是预先设计好的骗局。那个男的其实是……”
　　“行了，你打住吧。什么乱七八糟的！”方雨霏不耐烦地打断了还在兴奋地手舞足蹈的弟弟。她心里这个气啊，好好的一部温馨浪漫的爱情小说被他改得面目全非的，韩嘉铭知道了非哭了不可。不过老陈倒是很有可能很欣赏。她想。
　　“怎么样，我也能写小说吧。”方屹洋洋得意，“这还不过是我随便想的，全当我是抛砖引玉了，具体的就由你们来完成吧。我是没时间啊。”
　　“我哪有你这么有才华的头脑啊。你不改行写小说真是可惜了。”方雨霏甩过一句挖苦话，背过身不去理他了。
　　“你也不要自惭形秽嘛。你的文笔也还是不错的么，我相信你是能写出一个好结尾的，至少也比韩嘉铭的强。”方屹挺直了腰杆，又挺了挺干瘪的肚子，好像领导在鼓励初出茅庐的小嫩仔一样。
　　“今天晚上总算听到你说了一句明白话，真是不容易。”回头看了一眼小弟，她又大喊了一声“睡你的觉去吧！”唬得方屹只得唧唧歪歪了两句，灰溜溜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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