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倾听

　　“就这些？”方雨霏狐疑地问。
　　“就这些啊！”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也和她在一起？”
　　“是啊。小说快写到结尾了，我却想出来另外一种不同的结局，不是我自吹自擂啊，这个新想法一下就将整部小说的情绪拉高了，而且极具创新精神，个人感觉真的是一个很完美的结局。”韩嘉铭想到了他的完美结局，脸上不禁洋溢出兴奋之情，似乎又沉醉在他的文字之中，浑然忘我，不知自己正坐在被告席上接受审判。然而他很快又沮丧起来，“可是我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找她去谈了谈。可是不管我怎么解释都说不通她，她说什么都要让我按照之前的构思写。当然那个结尾也挺不错的，结果越发地让我难以取舍，还真让我有点儿头疼呢。”
　　“你还真的很会编故事。”方雨霏冷笑着说，这种解释怎么可能让她信服呢。
　　“马马虎虎吧。不过，我也觉得我越来越善于编故事了。这部小说我相信一定会有很多读者会喜欢的。”韩嘉铭得意洋洋的，完全没听出来她话里讽刺的意思。
　　“你这么好的故事，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怎么就没想着跟我说说？是不是觉得靠不住还是觉得我智力低下，领悟不了你的创新精神？”
　　韩嘉铭直摇头：“你都想哪去了。我一开始就想让你帮我，可你不愿意啊！你总说我写的东西无聊、不真实、全都是胡编乱造。我们在小说创作的思路上存在着根本性的分歧，你让我怎么跟你交流啊。而且你又那么忙，能有多少心思放在它上面啊？还是等我全都写完了再给你看吧。”
　　“你也不用给我看了。既然你觉得我们之间有那么大的分歧，那就去找你那个善解人意的女读者去吧。”
　　“你还有完没完啊？你是不是非得让我告诉你我和那个女的有点什么你才高兴啊？”韩嘉铭有点抓狂了。
　　“你总算是承认了！你以为你刚才编的那些鬼话我会相信？”方雨霏的气势咄咄逼人。
　　“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韩嘉铭两手一摊，显得很无奈的样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起身从书桌上堆放的一堆杂物中翻出一摞打印文稿，递到她面前，说：“这就是那部小说。我打印出来已经完成的部分。你可以看看，我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还是方雨霏第一次接触到他的新作品。书名叫《咖啡小屋日记》——就连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知道。她随手翻了翻，厚厚的足有一百好几十页，里面还有一些红笔的标注。
　　“好，就算你刚才没有撒谎，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没有保留？”方雨霏依然不肯妥协。
　　“对不起，这我就没办法向你证明了。不过我看你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什么吧？你的这个私家侦探实在是太不专业了，就这样也好意思向你交差？”韩嘉铭拿起照片扬了扬，嘴角露出嘲讽的冷笑。
　　本来还处于优势地位的方雨霏一下理屈词穷了，难免有点恼羞成怒。她一把夺过照片塞回了包里，心里不禁愤恨起来：果不其然啊，雪儿的业务水平的确是太小儿科了。要不我应该找个更专业点儿的？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方雨霏稳住了阵脚，表情恢复了平静，语气温柔地从牙齿缝里挤出，眼睛里却充满了杀气，下意识地将手里的文稿卷了起来，攥得紧紧的，好像手持一根狼牙棒。
　　韩嘉铭看到这阵仗，反倒坦然了，似乎已经做好准备以大无畏之精神迎接一通暴捶。嘴里还在负隅顽抗：“没有没有，把我拍得黑乎乎的一片，我怎么得意的起来啊。”
　　话音未落，“狼牙棒”果然劈头盖脸地砸将下来，还伴随着恶狠狠的喊杀声“打死你这个大骗子！”
　　韩嘉铭一边缩着身子任由棒打，一边不住地讨饶。看到方雨霏终于收了手，他居然没皮没脸地笑了起来：“好了好了，算你赢了。我投降！我投降总可以了吧。”说着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脸上挂着讨好的微笑。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啊？给块糖吃就什么都解决了？你没那么容易就过关的，事情还没完呢。”
　　韩嘉铭不耐烦了。“你烦不烦啊！一大早就跑过来跟我闹，觉都不让人家睡，还让人不让人活了？好好好，你想闹我就陪你一起闹。这会儿你脾气也发过了，人也给你打过了，还想要干什么？要吃糖是吧，回头我给你买。等我睡醒了就去给你买。我写了一个晚上，刚躺下没多久，现在正困着呢。”
　　韩嘉铭往床上一趴，头扭到了一边，还假装发出呼噜声。
　　这可真把方雨霏气坏了，想一躲了之？这也太无耻了吧。她左右看了看，想找一件更具杀伤力的武器，可惜没找到——地上倒是有一个哑铃，就是太重了，她拿不动。
　　方雨霏尴尬地站在房间中央，耳边是韩嘉铭夸张的呼噜声——居然还吧嗒了几下嘴。这对于整宿失眠的人而言真是一种难以容忍的刺激。她的怒火像气球一样快速地膨胀着，眼看就要爆炸了。
　　“1、2、3、4……”方雨霏又开始数数了。
　　这时，趴在床上的韩嘉铭抬起头，看着嘴巴一动一动的方雨霏，问：“你想吃什么口味的糖？”
　　“5、6、7、8、9、10！”方雨霏不停顿地将后面几个数字喊出了声，然后对着韩嘉铭大吼一声：“你去死吧！”说完，转身摔门而出，毫不理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的韩嘉铭说的话：“我跟你开玩笑呢，喂……”

　　路上，方雨霏风风火火地大步疾行，一边不停地咒骂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横扫沿途的灌木丛和围栏。
　　挥了几下，她才意识到手里拿的不是什么大棒，而是韩嘉铭的那本尚未完成的小说。
　　“什么破小说！”方雨霏骂了一句，看前面路边刚好有个垃圾桶，于是快步上前将小说丢了进去。
　　走出没多远，方雨霏又站住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似乎是有些过分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从来都没有关心过男朋友的工作和生活，身为女友，自己连他在写些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也不曾问过一句，怎么说都说不过去。这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人家辛辛苦苦几个月的劳动成果像垃圾一样丢掉，的确是对他太不尊重了。怎么也不能让人说自己理亏啊。方雨霏跺了跺脚，又跑了回来，从垃圾桶里掏出了已经有点脏兮兮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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