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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王府众姝赏菊 北静王邂逅林黛玉
话说重阳这天,被邀的各府姑娘、诰命都早早的打扮好,在丫鬟、嬷嬷的侍候下,上车前往南安王府。
南安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前的小厮不停向里通报:北王府的水清、水泯郡主到;东王府的明珠郡主到;西王府的李王妃、紫苑郡主到;永昌驸马府的静宜大公主、婉云郡主到;各公府的诰命、姑娘也一一向里通报。只见南安王府的花厅里,花团锦绣、莺歌燕语。小姐妹中有见过,还有没见过的一共十五个。除水泯最小外,叙起年庚,她们十五个人皆不过十五六七岁,或有这三个同年,或有那五个共岁,或有这两个同月同日,那两个同刻同时,所差者大半是时刻月分而已。连他们自己也不能细细分晰,不过是“姊”“妹"二个字随便乱叫。
于是大家见礼叙过,南安太妃欢喜非常。一面与各王妃、诰命叙些家常,一面命人到院子里摆酒席。就听外通报道:荣国府的夫人、姑娘们到。南安太妃连忙叫请。迎春、宝钗、黛玉姊妹等人随王夫人拜过太妃,又与众人见礼。众人见那宝钗穿着蜜合色的上衣,玫瑰紫金二色金银比肩褂,葱黄绫缎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甚是端庄美丽。再看那林黛玉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身穿一色鹅黄色衣裙,外罩月白粉金二色比肩褂,清雅如一枝水仙花。湘云也着了一色藕荷色的衣裙,粉面如花。迎春姊妹钗群皆一样。众人道:“还是贾太君会调理人,姑娘个个出色,都不知夸谁好。”太妃执着黛玉的手道:“有些日子不见了,丫头怎么清减了许多。”黛玉道:“谢太妃关心,前儿着了点凉,病了些日子,不过已见大好了。”太妃慈爱的拍了拍黛玉的手,说道:“好了就好。”就见湘云娇嗔道:“太妃见了林姐姐,就把湘云忘了,喜新厌旧。”说得众人大笑。太妃道:“清儿,你挨着云丫头,顺手给云儿一下,这丫头越来越口无择言了。”水泯叹道:“云姐姐可怜,得不到太妃欢心,还挨打。”众人越发笑了。太妃道:“泯丫头也说嘴,还不过来见过你林姐姐。”水泯道:“我早想过来了,可又怕惊了这神仙般的姐姐。”黛玉微红着脸道:“郡主说笑,郡主才美若天仙。”水泯高兴的上前拉着黛玉的手道:“我早就听说过姐姐了,都说姐姐才貌双全,世上稀有,我还不信。今一见,才知我孤陋寡闻。姐姐别叫我郡主,我们一见如故,认了我着妹妹可好?”黛玉被水泯的真诚所感染,黛玉也是一个不拘泥形式的人,微笑道:“ 那就恕姐姐无礼,叫郡主一声妹妹了。”把水泯高兴得拉着黛玉的手直摇。太妃打趣道:“我还没认女儿呢,小丫头到先认了姐姐。”说的众人一笑。这时,宝钗越过众人对太妃道:“太妃慈爱,能得太妃的亲睐,也是我们姊妹的造化。”众人道:“姑娘说的是。”
且不说众人互相打趣。太妃的贴身丫鬟五福进来,对太妃道:“筵席已在菊园的流霞阁摆好了。这就请太妃、众王妃、诰命及姑娘们移驾赏菊。”众人三三两两的,出了花厅。各人的丫鬟也随即跟上。
水泯挽着黛玉,一路指指点点。就见她小嘴里不停的说道:“这个接花厅的长廊可以通王府的枫林苑,菊园、南湖还有梅园。不过,他们的梅园不如我们北府的。待到了冬天,请姐姐到我们北府赏梅。姨母家最好的,要数南安郡王雨轩表哥的住处。我和清姐姐去玩过。雨轩表哥的枫林苑种满了枫树,到了深秋,那里似一片红色的海洋。不过,现在枫苑的枫树还只红了一半。因为,每当枫叶全红时,雨轩表哥都会送姐姐一片枫叶做书签。”两人随着众人出了长廊,穿过一个月洞门,就见满园的金菊在秋天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在菊园的正中,就是王府的流霞阁了。黛玉见此景,想起苏轼的《赵昌寒菊》 ,不由得轻身低吟道: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
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
水泯听见黛玉的低吟,拍手笑道:“我知道姨母家的楼阁,为什么叫流霞阁了。一定是从‘更将金蕊泛流霞’这句来的。”宝钗在旁道:“可不正是。你不见那满园的菊花在秋阳中流光四溢,映得亭榭也光彩夺目。太妃是个会享福的。”水泯道:“宝姐姐知道的挺多的。”湘云在旁接着道:“宝姐姐无书不通,也是个博览群书的人。”水泯道:“和林姐姐相比,谁更胜一筹。”黛玉微笑道:“我不过是能识些字罢了。”宝钗微笑不语。
说话间,来到流霞阁,众人提衣款步上得楼来。楼上已摆好酒席,太妃带水清、水泯、明珠、黛玉、紫铭、婉云坐了一桌;王夫人、宝钗、迎春姊妹坐了一桌。余者皆不一一叙述。只见众人笑语连连,席中杯箸交错,好不热闹。
席停宴终,太妃问五福,茶水摆在哪里。五福道:“在山坡下的水榭中。山坡下菊花开的好,河里的水又碧清,坐在河当中亭子上敞亮,看着水眼也清亮。”太妃听了,说:“这话很是。”说着,就引了众人往菊香榭来。原来这菊香榭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众人上了竹桥,水清忙上来搀着太妃。一时进入榭中,只见栏杆外另放着两张竹案,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那边有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这一边另外几个丫头也煽风炉烫酒呢。太妃笑对众人道:“前几日我得了几株菊花,品种不常见,就想请众人一起来赏。大家可不拘泥,随意。”太妃与各王妃、诰命在榭中歇息。姊妹们难得在一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也有看花的,也有弄水看鱼的,游玩了一回。
林黛玉因秉性弱不大吃酒,掇了一个绣墩倚栏杆坐着。宝钗手里拿着一枝菊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槛上?了菊蕊掷向水面,引的游鱼浮上来唼喋。水清出一回神,又让一回明珠等,又招呼山坡下的众人姊妹。紫铭和婉云探春立在垂柳阴中看鸥鹭。迎春又独在花阴下手里拿着一朵菊花。水泯不离黛玉。
太妃见了,对王夫人笑道:“水泯这丫头向来爱玩的。今见了林丫头,竟不舍离开,可知二人投缘。”王夫人陪笑道:“小郡主天性率真,大家都喜欢。”就听水泯道:“林姐姐,别老是坐着,山坡那边还有许多菊花,我们过去瞧瞧。”黛玉道:“那就谁妹妹吧!”说完二人起身出了菊香榭,也不要人伏侍。
二人绕过山坡,只见路的两旁盛开着各式各样的菊花,路的尽头有块大玲珑石,玲珑石上数盆菊花争奇斗艳。水泯突然指着玲珑石上向阳的地方道:“姐姐,你看,那是什么菊花。”黛玉道:“是绿牡丹、绿玉、墨荷、凤凰振翅、西湖柳月、媚眼儿……”水泯道:“这可是南安姨母说的稀有品种了。”黛玉道:“正是。这些菊花都出自西域,和中原的菊花有些不同。”水泯带着崇拜的神情道:“姐姐才是无事不通。”黛玉道:“妹妹取笑了,只不过凑巧在江南时,见过吧!”水泯道:“我说呢,姐姐的婉约风姿,原是出自江南。”黛玉身体较弱,站了一会,感觉有点累,于是靠在玲珑石上歇息。水泯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赏着菊花。水泯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黛玉。黛玉耐心的为水泯讲解:为什么它叫媚眼儿;它叫绿牡丹;它叫墨荷等等。
这水溶下了早朝,就被南安郡王拦住,邀约至府中饮酒赏菊。水溶道:“南安王弟,今重阳,先进宫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吧。然后再去你府中赏菊,可好?”南安郡王道:“溶王兄说得是。我们这就去。”兄弟俩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留二人吃饭。二人推辞道:“谢太后赐饭,本不该辞。但南安太妃先请赏菊,如领了饭,再去,恐无礼。改日再来,也不迟。”太后对南安郡王笑道:“你母妃从来就是个好乐的。怎么今都不请我这个当姐姐的?回去告诉她,我可不依,要她改日再请。”兄弟俩笑道:“太后姨母去了,南安姨母就没得乐了。”太后故意板起脸道:“两坏小子,还不去。”兄弟方告辞出宫。
水溶众人在南安郡王的枫林苑内的观枫亭里饮酒赏菊。水溶坐了一会,觉得气闷。出亭,水溶信步沿枫林长廊走去。这长廊刚好与菊园玲珑石的石梯相连。水溶看着两边没有红透的枫树,低吟道:
玉杵馀丹,金刀剩彩,重染吴江孤树。几点朱铅,几度怨啼秋暮。惊旧梦、绿鬓轻凋,诉新恨、绛唇微注。最堪怜,同拂新霜,绣蓉一镜晚妆妒。千林摇落渐少,何事西风老色,争妍如许。二月残花,空误小车山路。重认取,流水荒沟,怕犹有、寄情芳语。但凄凉、秋苑斜阳,冷枝留醉舞。 (引用宋朝王沂孙的词)
一群南飞的大雁从屋顶飞过,清脆的雁鸣声直逼重霄。水溶目送雁群消失在晴朗的淡蓝色天空,不觉精神为之一爽,心下却更加空空荡荡。
清风拂面,吹过一阵阵凉气,飘来一阵阵清香。这是晚香玉的气息,馥郁的暗香缓缓流动,萦绕在水溶身边。水溶暗暗沉吟:“哪里来的花香?…..”冷不防,一个甜美的声音,象低吟的洞箫,随着清风和花香,飘到水溶耳边:
……待到风霜时,花在枝头绽。
水溶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他隐在玲珑石的后面。“姐姐,你们在家常吟诗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水溶听得真,是妹妹水泯的声音。那声音又响了,柔软动听:“去年,姊妹们在家里赏菊,姊妹们也做了几首吟菊的诗。……”又听水泯道:“姐姐,说给我听听。”那声音道:“今就罢了,改明儿我写与妹妹如何?”水泯不依道:“姐姐,你就把你作的诗念给妹妹听听。”似乎拗不过水泯,只听那声音道:“那就恕姐姐献丑了。”听那声音念道: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水溶听了暗暗喝彩。忍不住绕过玲珑石。玲珑石旁,妹妹水泯依石而傍,玲珑石边的石墩上坐着一位女子,那位女子全身都沐浴在秋阳之中。水泯突然看到水溶,惊叫道:“王兄从哪儿来的?”那女子转过身来,他们目光相接。霎那间,水溶的心猛然缩成一团,好半天,也无法使自己平静,心神飘飘摇摇,仿佛飞上了九霄。
那不是梦里的绛珠吗?她太美了!她的美不仅在于桃花般的容色,端庄秀丽的小鼻子和珊瑚那样红润的嘴唇,也不在于那是悲是喜的眼睛,她的美更在于她的神韵和风华绝代的气度,在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聪慧、才华和真诚。
又听水泯道:“哥哥不是在雨轩表哥处吗?怎么会到菊园来?” 水溶充耳不闻,恍恍忽忽,满眼都是黛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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