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罗曼史

　　随着最高一个颤音的结束，崔以蔺和台上的5个dancer一起摆了个撩人的pose并做了定格，然后在突然亮起的灯光中走下舞台。舞池里的人们有的还在扭动身躯，有的已作鸟兽散，有的则冲台上的她们挥手打口哨。
　　到后台的更衣间后，崔以蔺一边用力将额前的刘海拂开，一边打开穿衣柜，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后一气喝下半瓶，才平复了一下口渴的感觉。刚进这行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她，在这种地方不要轻易接下任何人送的饮品，所以她便养成了自带矿泉水的习惯。喝完水后，她从柜子里拿出长衬衣披上，便坐在长椅上开始休息。
　　这家慢摇吧，在B城颇富盛名的娱乐休闲会所风雅的第七层，崔以蔺是一名领舞，她每天晚上10点上工，12点收工，上台3次，每次8分钟，每天收入200块。
　　叠腿在长椅上坐下，左手捂住裸露的肚脐，不让冷气进入身体。七月的暴热，让人们总是嫌空调不够制冷。但崔以蔺知道，自己虽然只有23岁，但和这些十八九的小姑娘比也并不年轻了，不年轻就代表着要开始在乎自己的身体了。以前自己也和她们一样，总以为青春和商超里的糖果一样，可以大把大把抓着去挥霍的，就像那边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子叮叮，爆乳装下年轻的身体充满了活力，她可以彻夜不眠，第二天还去赶场，男友没空的时候，就算这边的工作结束了还在吧里泡着。今天她似乎更忙碌，哦，她正在派发她的新名片。
　　叮叮是B大表演系的学生，本性丁，今年念大二。虽然只有20岁，却已有两年的领舞生涯。做领舞每天200元的收入，仅维持她的基本生活开支。其他的时间她四处接上几个零活，拍个封面、型录或者偶尔跑上一把龙套，两年下来虽没有什么被导演选中的奇遇，倒也和各路人士混了个脸熟，积累了不少资源，时不时还能给相熟的人牵线搭桥，找个兼职主持、模特儿，推荐个演出什么的，俨然一个小型经纪公司了。这不，她还真和几个朋友成立了一个经纪公司。
　　消息一出姑娘们立刻炸开了锅，羡慕声不断。以前她介绍的生意就靠谱而且稳定，虽然佣金不菲，但女孩子们还是愿意找她。时间长了大家都叫她叮叮，比喻她像蚊子一样叮人吸血。
　　除了自己，只有新来的晓晓因为怯生没有围上去，反倒坐到自己旁边来。晓晓没有学历，找不到体面的工作，但好在年轻漂亮又聪明伶俐，在老乡的介绍下到舞蹈培训部学了两个月跳舞，出师后就来了这里。
　　“以蔺姐，你舞跳得好掂！”不知道她从哪儿听说自己是广东人，开口便说粤语。
　　“你跳得也不错。”以蔺只以普通话凉凉地回复她，将罩在外边的长衬衣扣好扣子，便起身锁柜子准备离开。叮叮介绍的新场12点半开始，今天第二次去。这边的人都知道她为人冷淡，收完名片后便幸灾乐祸地看新人吃瘪，完全没有上来解围的意思。
　　“喂，等我等我！”叮叮在后面尖声吼叫，“我今天和你一起，小黑今天值大班。”以蔺没有回头只是放慢了脚步，听着后面嗒嗒的鞋声和叮叮轻吠鞋子不合脚的咒骂声，轻轻翘起了嘴角。
　　等车时，叮叮递给她一支烟，然后给自己也点上一颗，吐出一个烟圈后问以蔺：“你不问我有没有从你那里抽成？”
　　“随你喽。”反正自己不出台，就算她从自己身上抽成也拿不了多少的，一辆计程车开来，以蔺将只深吸了一口的烟掐灭扔进道旁的垃圾桶，挥臂将车拦下，坐进了后座，没理会司机轻蔑又贪婪的眼神。
　　“爆翻。”叮叮坐进前座，对司机报出地名后开始给男友打电话，结束电话后扭头对以蔺说：“海哥赞你不错。”程海是爆翻的老板，也是城东赫赫有名的地头霸王。
　　以蔺只轻哼一声，却已不再说话，半眯上眼睛开始休息。
　　叮叮撇嘴开始对着后视镜化妆，如果不是认识她两年了，真的会认为这个女人很欠揍，对谁都冷冰冰的，答话的时候能精简就精简，一副生人勿近的拽样。可偏偏就是这个女人，会记得姐妹们谁的生理期快到了，提醒她不要吃冰的东西；也是这个女人在有人有事来不了的时候，自己卖力多跳上一个8分钟，从无怨言；也是这个女人，在自己那次宫外孕大出血的时候给自己交了两万块手术费押金，捐了400CC的热血，又不眠不休地照顾了自己整整三天。真的是嘴硬心软的很呢！
　　其实，说什么佣金不佣金的呢，这次若不是以蔺求她，她是不会介绍她来爆翻的。做Dancer一个月6000块的收入，连上小费加加减减没有一万块也有八千，对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来说足够了，叮叮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这么拼命，但是以蔺来求她，她也就去求男友小黑一定要罩着她，爆翻的夜场的确不是一般的dancer能吃得消的。
　　阖上化妆镜，叮叮不禁又扭头看以蔺，才发现她没有睡，只是头轻轻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感觉到她巡视的目光，才慢慢转过头来：“叮叮，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在叮叮以为她要说她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的时候，却又听以蔺说，“Otherwise,I will think you have fallen in love with me.”
　　“g-u-n滚！”到站，车停。叮叮用擦口红的面巾纸扔她，付了车费追上已过马路的以蔺。两个女孩追逐着跑开。
　　…………我是男演员上场的分割线…………
　　爆翻不仅名字上和风雅不同，走的路线也不一样。一脸凶相的光头保全，进门处的安检设备，还有不准带任何拍照设备入内的规矩，都昭示着这里似乎是一个不可告人的所在。好奇心这种东西，崔以蔺不敢再有，妈咪的教诲一次没听下场已经够惨重了，她没胆再试一次。
　　“把包拿出来扫描！”保全粗声粗气地喝道。
　　“你个大头，不认识我了吗？小黑呢？”是叮叮嗲嗲地娇嗔声。
　　“小黑陪肉哥巡场呢。”其中一人认出了叮叮二人，然后大方地放行。
　　震耳欲聋的音乐从豪华的双开门里泄出来，以蔺有一阵恍惚，扭头看向街对面，刚才在车上看到的幻觉又出现在眼前：母亲和小女孩手拉手，空出来的手里每人握着一只粉白的气球，小女孩仰脸笑得很甜。
　　“嘻嘻，今天海哥不在，小黑是不是可以早点走啊。”叮叮嬉皮地和大头哈拉，好像很开心今天男友能早点收工。
　　“谁知道，海哥今天去办大事，若是成了估计我们都有大假。”
　　“真的啊，那希望海哥的大事赶快成啊。”叮叮和大头打着哑谜，然后扭头拉住发愣的以蔺便往里走。“喂，我不陪你了啊，一会收工一块宵夜。”然后蝴蝶一样飞去找她的情郎。
　　以蔺撇嘴一笑，从吧台那边要了杯啤酒便跟着鼓点开始轻轻摇晃身体，边打量着这个让B城男女为之痴迷的地方，当然同样也被人打量。以蔺来B城3年，pub混过5间，爆翻算是尺度最大的，所以为了配合这里的尺度今天她穿得也很high，黑色抹胸勾勒出胸部姣好的曲线，黑色两片裙将将盖住臀部，最迷人的是一迈腿才能看到的裙下风景，两片裙居然没有缝合，黑色的底裤若隐若现。脖子和手腕上是七彩的琉璃珠，在灯光的映射下流光溢彩。她犹如黑夜的魅影一样散发着诱人却又让人畏惧的魅力。
　　舞池里的人们经过最初的热身后，逐渐放得越来越开，那边有几个一起来的年轻人也笑闹着开始斗起舞来，以蔺将喝完的啤酒放到吧台，闭眼感觉静静感受乐点，调动全身的细胞，伸臂、抬腿、甩胯，行云流水的一段new jazz一气呵成，再睁眼时，身边聚拢了有些人，有的吹起了口哨：“美女，再来一个！”
　　以蔺凛颜转身要走，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由于拉力太大，以蔺一下被拽回来对上了一张如果可以便永远都不想见到的脸。
　　“依依，是你吗？”来人剑眉扭成一团，眼睛眯着，显然喝了不少酒正在努力使自己清醒，“是你。我知道是你。”然后痛苦变成了喜悦，两只手都钳了过来。
　　“放开，我不认识你。”
　　“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说完他边开始用力将以蔺旺自己怀里拽，“我不让你走，我再也不让你走了。”
　　“放开，我不认识你。”以蔺用力挣扎，声音却没有任何温度。
　　“喂，美女说不认识你，你听不懂啊？”边上开始有人拔刀相助了。
　　“到哪儿耍酒疯啊，也不撒泡尿照照！”
　　“喂，大老爷们的孬不孬啊，喜欢就上啊！”也有人开始起哄。
　　“就是，先霸王了再说，哈哈！”
　　以蔺不再挣扎，只是皱眉看着来人，看着他从左右摇晃到站直身体，看着他的眼神从迷茫到清明，“你认错人了。我只是这里的舞女。”说完，拦住从身边走过的waiter，从托盘上取下一杯Bloody Mary，一饮而尽，伸出红舌将滴落的血红色汁液舔干净，表情冷艳而魅惑，然后决绝地转身而去。
　　一曲Lady Gaga与Colby O'Donis合作的《Just Dance》适时的想起。崔以蔺扭头看身后气氛开始高涨的人群，对着他们做了“Show Time”的口形，风骚地送出无数飞吻，便冲上台去。围观的人也开始向舞台聚拢，只留那人独自喃喃：“依依，我知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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