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殿上

作者:枕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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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足


      宋南曛是前皇后的亲子,他的外祖徐玉璋乃是从前的上柱国,而此人的死与梅砚有些脱不开的干系。虽说宋南曛并不知情,但梅砚每次见到他,心中都不怎么好受,听出来宋南曛是在疑惑他怎会出现在此,他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算见过。

      见梅砚点头,宋南曛一时有些懵,当初的宫变的许多事至今都不清不楚,他只知道梅砚是病了,又好像是被宋澜软禁在宫里了,只是从没见过面,如今猛不丁地见着了,却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当年的太子少傅梅景怀手写天机云锦诗,身有王昌宋玉气,待人三分笑意,言谈春风杏雨,乃是朝臣殿上一股清流,即便宋南曛年纪小,却也十分羡慕宋澜能得此人教习。

      可如今一见,他只觉得梅砚变了许多,人似乎瘦了些,性情也冷了些,更奇怪的是,他和皇兄在这儿做什么?

      宋南曛满肚子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宋澜就已经冷眼瞥向他:“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宋南曛见宋澜一脸阴郁,分明是心情不好,没问出口的话就都憋在了肚子里,脸一瘪,老老实实答:“来捉雀,东宫如今人少,麻雀多。”

      门可罗雀?

      宋澜和梅砚俱一愣,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确拎着两只麻雀,还扑腾翅膀呢,他们竟都没发觉。

      “雀招你惹你了,你非要捉他们作甚?”

      “我……我就是捉来玩的。”

      “你尽知道玩,书都温了?”

      “皇,皇兄,这不是过节么,先生都躲懒在家中吃酒呢,我……我温书无趣,前几日去昭阳宫找皇兄,廖华说你腿疼得起不来床,我没见着皇兄,就想着以前下了雪皇兄会带着我捉雀的,想捉两只雀给皇兄解闷。我刚捉了两只,就看见宫人在外头守着,猜想是不是皇兄人在东宫,这才进来问候的……”

      宋澜没好气,宋南曛便被吓得够呛,他这一番话说得颤颤巍巍,却把一旁梅砚的心说疼了。宋澜的腿一直是梅砚的心结,前段时间他没去癯仙榭,他就猜测是连日大雪害得宋澜腿疼,不想竟到了起不来床的地步了。

      宋澜也没想到宋南曛一鼓作气把这些事都说了出来,又不好当着梅砚的面说什么,只得一会儿恶狠狠地瞪瞪廖华,一会儿气愤愤地盯着宋南曛,看得两个人都不敢抬头。

      梅砚见状,忽叹了口气,宽慰:“郡王想见陛下,也不该作难这两只雀,雀也可怜呐。”

      雀也可怜呐!

      宋澜同宋南曛这般大的时候,也喜欢扯着东明一起逮麻雀,那时候梅砚也总这么说,雀也可怜呐。

      身若浮萍一样徘徊在盛京城里,囚徒一般困囿在皇城宫阙,怎么不可怜呢。

      想到往事,宋澜的情绪软和了些,对宋南曛说:“把雀放了就回去温书,过两日朕叫你先生进宫来,一同考你的策论。”

      宋南曛其实不爱读书写策论,但又不敢反驳宋澜,只得苦哈哈地应着退了下去,最后也没能想明白梅砚为何在这里。

      宋南曛一走,宋澜便亲自送梅砚回癯仙榭。

      二人都揣着心事,宋澜也没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梅砚心里苦,终是忍不住问:“陛下软禁了徐清纵,宋南曛却似不怪你?”

      徐玉璋的死他不明真相也就罢了,但徐清纵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软禁的,他对宋澜却还如从前一般,不由令人意外。

      真是他年少天真,还是在做面子功夫?

      宋澜垂眸:“朕刚登基的时候,他日日都来替徐清纵求情,后来知道求情没用,就再不提此事,在朕面前也像个没事人似的,说实话,朕有些看不透他。”

      “若是真的看重与陛下的兄弟情分倒还好,就怕他是在收敛锋芒,卖乖讨巧,不过也不至于,他还小。”

      话一出口,梅砚自己就默了,当年他初任宋澜的少傅时,宋澜就已经很会工于心计了,那时候他比宋南曛还小些呢。

      这皇城里,从不以年岁论长短。

      “这天下哪有什么兄弟情分,朕也不过是看他乖觉,不愿动他罢了。”

      梅砚足下一顿,一本正经:“这话不然,臣与自家兄长,关系就很好。”

      尽是无情帝王家罢了。

      这日梅砚主动与宋澜说了许多话,言语中多有挂念他的意思,宋澜便很受用。

      当年梅砚喝了先帝赐的毒酒险些殒命的时候,宋澜就知道自己是大逆不道喜欢梅砚了,本想着熬过那一劫,他就同梅砚把话说开了,好好问一问他的意思。

      谁知后来事多,梅砚逼死了先帝,整个大盛都翻天覆地了一场,两个人就再也做不到推心置腹地说话了。

      宋澜起初将梅砚软禁在宫里,本意是想护着他,生怕梅砚再做出那自裁谢罪的事儿,后来梅砚不再一心求死,他却仍不愿意放人,这才发觉是自己的情|欲在作祟。原来即便梅砚骗了他五年,还逼死了他的君父,他还是不能割舍当初的情,他忘不了梅砚对自己的好,忘不了东宫里温言笑语的那五年,更做不到把梅砚当成弑君的佞臣。

      宋澜刚登基,朝堂上并不太平,党同伐异,他的龙位并不稳当,但仍是竭力稳住朝臣,又把梅砚从宫变的事里摘出来,为此也受了不少言官的骂。

      宋澜如今摸不准自己的心,只想用爱的名义,将梅砚紧紧束缚住。

      出去转了一圈,虽说中途与宋澜闹了些不愉快,但梅砚这段日子来的苦闷终于减缓了些,又因着宋南曛的事与宋澜说了许多话,此时在癯仙榭里与他相对坐着,倒不那么苦大仇深了。

      宋澜脸上也含着笑,静静听梅砚说话。

      梅砚声音好听,像是含着干净的雪,透着清然:“徐氏一族是再也起不来了,但徐玉璋活着的时候有不少党羽,想必枝蔓交错,并不好拔除,左相孟颜渊更是个难缠的主,陛下若是要处理他们,也得想好万全之策。”

      梅砚远离朝堂近一年,期间并不能详尽地知道朝臣殿上的事,却还是能凭着今日对宋南曛的见闻推出这许多话来,他的谋略之深,远在旁人的想象之外。

      宋澜垂眸笑了笑,若不是梅砚藏得深,当初的徐玉璋也不会那么快就垮了,说来自己能高坐这个皇位,全因了梅砚的功劳。

      “少傅啊。”

      “嗯?”

      梅砚说起朝政来便头头是道,此时正说到要紧处,听得宋澜唤自己,也就下意识应了。语气虽淡,却并没有连日来的冷漠,很像他们从前相处的状态。

      宋澜一时也有些怔,却还是说:“少傅如今还愿意同朕说这些,朕心里很感激,朝堂上棘手的事多,朕也有求助于少傅,少傅若是得闲,可多去昭阳宫坐坐,奏折策论一大堆,朕总是看不完,少傅还得多指点。”

      梅砚猛地抬头,一张脸上起了波澜,全是难以置信。

      宋澜的意思,是许他出门走动,也许他过问朝堂上的事了。

      “但少傅的身子还没养好,朕不放心你回府,就还是住在宫里,平时身边也不好离了人,东明虽妥帖,到底年纪小,朕明日再送两个稳当的人过来。”

      梅砚一默,微微点了点头。

      宋澜对外宣称他在宫里养病,把人一关就是小一年,他也曾万念俱灰过,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苟且偷生着罢了,却不想今天出门逛了一圈,又多嘴论了几句朝政,竟说动了宋澜。

      他的手上还沾着先帝的血,宋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全放心他,一言一行有人盯着是常理中事,他得了能出癯仙榭的赦免,心中多少有些欢喜,两人的关系就这么缓和了不少。

      宋澜眼瞧着梅砚神色比往日好了太多,便详装不在意地抿了口茶水,将那唇润得发亮,笑道:“不过还有个事儿,这两回朕在少傅面前没有遮掩,朕心里想的什么,少傅应该很清楚了,少傅要是能摒弃前嫌留在朕身边,那朕也不会再命人看着你。”

      梅砚一张清白的脸顿时涨红了。

      加上这次,已经两回了,宋澜举止无状、行为孟|浪、言语唐突,他哪能不知道。

      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教成了一个断|袖,梅砚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出现了问题。

      他面目涨红,拂袖做怒:“我是个罪臣,陛下要杀要剐都应该,可若是臣罪孽深到要做娈儿来消陛下的气,那……我……”

      他想说自己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却又想起自己当初口口声声答应了宋澜不会再寻短见,话卡在嗓子里,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早料到梅砚会有这么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宋澜并不意外,今天梅砚肯同他谈朝堂上的事,就说明梅砚也并没有真绝情。

      宋澜亲自给梅砚续上茶水,“朕自小敬重少傅,怎么会让少傅受那样的屈辱,罢,是朕着急了,少傅身子不好,别动着气。”

      宋澜说完这话,便不再看梅砚,知道梅砚这会儿又生气了,便老老实实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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