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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2040年,在人类贪婪而不知停止肆无忌惮的破坏之下,地球变成一个巨大的温室,两极与高山上的冰川融化,海平面逐渐上涨,海滩与海岸线被大幅度的侵蚀,土地被碱化。地震,海啸,连同不知名的变异病毒,攻击着这个星球上的主体生物。原本五十年或一百年才出现一次的灾难性气候,现在以其过去百分之一间隔时间的频率出现,天气变化失去规律,大自然展开报复。大批大批的人在这些灾难中毫无反抗能力的死去。
人类这时候才意识到自身的破坏力是多么巨大,但,针对这些恶果所能做的改善,是那么艰巨并且微不足道。
在不久的将来,这个星球将变成一个不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是以,找到一个新的可供移民的星球,显得那么迫在眉睫。
Blanket作为第三十五批被送往S行星观察站的飞行员,他的任务,是将最新一批研究器材安全送达,并将观察站工作人员采集的一些样本带回地球。
他将独自飞行50多个小时,单程98万公里。
航天中心对发射此类飞行器已经驾轻就熟,地面的最后检测完毕。同事T将那只他心爱的白手套递给他,与他拥抱,并不忘告诉他,“你要求的所有音乐,我已经全数替你装好了。你将与我最爱听的声音在一起完成整次飞行。祝你旅程愉快。”
Blanket向他道谢。
几十年过去,每一次有人赞美他父亲的歌声,他的感激感动与自豪还是一如最初。
去时十分顺利,他将工作完成,在观察站略做休整。告别同事。启程飞回地球。
故障发生在刚刚启程不久。开始是十分轻微的一点震动,他打开检测系统。但是接着,更剧烈的震动接踵而至,眼前的屏幕瞬间一片黑暗,与发射中心的联系全无预兆的中断。接着,控制舱内各种警示灯纷纷亮起,报警提示响成一片。他启动后备操作系统,无效,第二个,同样无效。
不过数秒钟时间,整个飞行器莫名其妙的失去控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着脱离轨道,朝某一个不知名的空间坠落而去。
他徒劳的对着耳麦呼叫数句。终于放弃,短暂的恐惧过后。他靠在座位上,喃喃祷告起来。心中居然一片澄明。仿佛回到极其年幼的时刻,父亲带他与兄姐外出,不知从何处涌来大批歌迷,他们疯狂的尖叫,呼喊着他父亲的名字,瞬间将他们包围得水泄不通——那个年代最璀璨辉煌的巨星,他无论走向哪里,人们都能将之认出来。当时他年幼,被那种场景吓到。父亲一边忙着同人群招呼,一边将他护在怀里。那一刻,只如船入港口,外头所有风风雨雨,尽皆去得很远,他只需转过身,便是永恒的安定温暖。
失去意识之前,他想:飞行员Blanket,将成为人类飞行史上又一位失事的飞行者。人们或许会发现他与他坠毁的飞行器。或许不。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
他忽然醒了过来。知觉恢复的时候,他感到自己仿佛平躺在波澜微荡的海面上,什么东西柔软温和的托着他,缓慢的漂浮着,漂浮着。
睁开眼睛,他惊呆了。周遭一切仿佛一部最新最震撼的科幻电影,天空深邃广褒无际,数以亿万的星星聚结成一朵一朵的云,瑰丽生辉的从头顶飘过。天地间笼罩着一种匪夷所思而又神秘炫目的浅浅的紫色的光,而“风”,居然是一种看得见的淡烟。原来看得见的“风”竟是这样唯美细致的。它们徐徐的流过去,转弯,盘旋,飞溅,像透明的水,包围一切。
Blanket动动身体,站起来。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盈。
脚下是草地,这些草密而极富弹性,竟是一种他未曾见过的颜色。散发着清香。
一切都这么美丽安详,他震撼之余,忽然找不出更多的形容词语用来表达。
“Blanket。”他还在懵然间。听得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你好吗?我的孩子。”这个声音温柔。听起来是那么华丽动人。
Blanket乍然一听,几乎要跳起来。
光影交错之处,一个身影缓缓的走进来。齐肩卷发,红唇皓齿,身姿清瘦修长,仍然是那熟悉的西装,臂上一个臂章。
自出生直至去世,永恒清澈无尘的眸子,此刻满含着微笑,看着他。
“爸爸。”Blanket犹自未从一个震撼中缓过神来,紧接着陷入另一个震撼。
这不是他时常梦见的父亲是谁——整个这一百年来最伟大的艺人,他的才华响绝地球直至今日,自他之后,世间再无王者。
“是的。孩子,我们又见面了。”他用他惯用的那种柔和的声线,这样说道。
“这是哪里。天堂吗?”失去思考能力的Blanket看着他,轻轻问。
“噢。不。我亲爱的孩子。虽然这很容易让你那样认为。”迈克轻笑着,摊摊手,“这需要一点时间解释。”
“你真的是我爸爸?”
“千真万确。”光影中的迈克说道,他的脸孔,是Blanket记忆中最美的样子,闪烁的黑眼睛,表示他有多欢乐,“我是如此高兴看到你。”
“我也是。”Blanket说道,他迈开步子,感觉身体像一片羽毛,移动得离他父亲更近一些,“但这太让人惊异了。这是怎末回事。我死了么?”
“不。孩子。”迈克说道,声音听起来永远像颂歌,他就是用他的声音统治地球的音乐界这么多年,“这是,另外一个星球。”
“另一个星球?”
“是的。离地球很远。你的飞行器出现一点故障,进入另一个轨道。降落在这个星球上。”
“天。这是,怎末发生的。”B瞪大眼睛,“你明明,去世了。”
“啊。是的。”迈克说道,一点忧伤流露出来。“在地球上的人们看来,我确实像‘死’去了一般。让你们那么悲伤,不是我愿意的。但是我,我无法避免这些。”
“我们还在探索新的星球,你是怎末到另一个星球来的。在几十年前。”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我的孩子。”迈克说道,“但如果我告诉你,我本就是这个星球上的居民,在地球,那不过一次旅行,你会不会觉得好理解一点。”
“啊。爸爸。”B仰起头,看着父亲,感觉自己的眼泪就要流下来。太多的情感,一时不知道如何说出口。“有许多人至今还在思恋着你。你为什么从来不去看看他们。”
迈克将双手放在胸前,哀伤的说,“是的。是的。那么多人爱我。你,王子,巴黎。以及许许多多的歌迷。我也爱他们。但是亲爱的,对不起,我不能去看望你们,我无法重返地球。请你明白。这中间,还有许多问题有待解决。你明白吗。”
B点点头,“我想我有一点明白。”
“这真好。”迈克说道,大眼睛温柔的看着他。
B这才发现,他自己一直仰着头同父亲说话。如同他五岁的时候。父亲的容颜,真的还停留在他当年的时候,“爸爸,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变老。”
“喔。”迈克想了想。这样回答他,“在这个星球,亲爱的孩子。是没有‘老’这个词语的。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一个光影而已,并不是像地球居民一样拥有肌肉血管神经以及其他那些。事实上,我只是一束——电波。拥有思考能力,感知,情感,的电波。换言之,这个星球上的居民,只有灵魂,不存在□□。人们在对方彼此眼中的影像,都是他们自己虚构出来的样子。可以是任何样子。这对地球人来说,要理解有一点难。”
Blanket看着他,渐渐有一点了解,“也就是说,我眼中的你,是当年的你的样子,并不是你没有变,而是我所记得的,是你当年的样子。而在你眼中,我至今还是孩子,因为你没有见过我后来的样子。”
“是的。正是如此。”迈克说道。
“我想拥抱你,触摸你。但是不能。因为你是没有实体存在的。”B说。
迈克伸出手,说道:“来。”
B走过去,他将自己的手放在父亲的手掌里。熟悉的感觉传递过来。父亲手掌温暖干燥,微微的硬净,是那样宽大包容。
“看。”迈克说,“我们可以的,因为感觉储存在我们的记忆中,我们只要打开它就好。”
B闭上眼睛。留恋在那种感觉中良久。
“我多么希望王子或者巴黎在这里。”B说,“让他们也重新感受一次父亲。”
“在将来。我亲爱的Blanket,将来会有机会的。”迈克说道,声音充满希望。
B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在这个星球上,你是否也时常唱歌。”
“是的。你知道那是我喜欢的事情。”
“你也是这儿的音乐之王?”
“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与我一样的嗓子,我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人。”迈克微笑着。
“其他人在哪里?”B问道。
“其他人。”迈克朝四野看去。向着天空挥手,“嘿,孩子们,来打个招呼。”
天空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一群群神态活泼的孩子,穿着五彩斑斓的纱衣,从天空中“飞”过去。B惊异的发现,他们一律有着大而黑亮纯洁无暇的眼睛,以及一个小小翘起的尖鼻子。地球上的人们对父亲越长大而越小的鼻子寄予各种形形色色的猜测,只是他们永远也想不到,他只是想做他自己本来的样子。
“现在人们该知道我为何总希望永远不用长大,以及总希望能飞翔起来。因为在我的故乡,在这个星球,这是人们常做的事情。”迈克向他解释。
“这真是太棒了。”B说道。“地球正被不断的破坏,很快将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人们正在寻找别的星球定居。爸爸,我想和你在一起。”
迈克的笑容隐退,他等一会,才轻轻对Blanket说道:“我亲爱的。你知道我是如此希望永远和你们一起。但现在还不行。现在,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地球人无法过长时间的在这停留。便是你,我也需要尽快的将你送回到你的飞行器内去。否则,后果会非常坏。”
“那是。我要回去了么。”
“是的。我的孩子。真高兴见到你。我将永远与你一起。我爱你。告诉王子以及巴黎,我也爱他们。请你们一直心存希望,快乐健康的生活。我爱那儿的所有人。”
B走过去,闭上眼睛,仿佛在拥抱他的父亲。
他的鼻端浮上他熟悉的味道,他的双手攀附着他父亲的身体,他消瘦的肩与臂膀,曾一度是幼年的他的堡垒。
“我也爱你。爸爸。”B心中酸涩,一百种的欢喜与哀伤同时涌上来。“并从未停止为你骄傲。”
“不要伤心,亲爱的。我们还会见面的。在将来。也许将会很快。到那时,我们就能和许多人,在这个充满爱与纯洁的星球上生活了。我们将不停止的唱我们想唱的歌,跳舞,彼此珍视,永不分开。”
Blanket听得这样说,觉得多年来心中的悲伤渐渐的消逝了。他可以将这个消息带回去,告诉地球上的那些人,迈克并没有死,他在2009年6月25日启程返回他自己的星球,因为不能带着那具老旧的躯壳,所以他将之放在地球。他没有死,他在另一个星球生活,过着他自己想过的生活。快乐的。
总会有人愿意相信的。
“这个星球,叫什么名字。”
“孩子。它就叫Neverland。”迈克回答。
——怀念MJ.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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