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怅春宫泪

　　入夜，本已该是夜深人静之时，储秀宫内却异常热闹。凤仪宫内派宫人传来消息，明日皇后娘娘将亲临储秀宫，从她们这群秀女之中挑选一些资色出众的女子作画，呈献给皇上过目，由皇上亲自挑选中意的秀女另立为嫔妃，其余皆封为才人。

　　消息传来，宫人们忙着张灯结彩，迎接明日的盛会，而秀女们自是各自梳妆打扮，为明日的选妃作着准备，个个忙的不亦乐乎。

　　“玉媛啊，你看我明天穿这件衣服去漂亮吗？”珠珠一边打量着殊漓送给她的衣服，一边问着冯玉媛道。

　　“当然漂亮。”冯玉媛白了珠珠一眼，满脸不乐的随口道。

　　“真的啊！那殊璃我明天就穿你送的这件了哦。”珠珠开心的说。

　　“随意。”殊漓上下打量了一下珠珠，冷冷道。

　　“嗯，我就这样决定了，就穿这件了。”珠珠确定的点点头。

　　“白痴。”冯玉媛心里暗骂着，“真不愧是庶女出生，没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过是送她小小一件衣服，就这样轻易被人给收买了。”

　　“对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要不要把芳绘叫起来，告诉她？”李倩看了一眼睡的正熟的兮儿，看向大家，询问着。

　　珠珠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一眼兮儿，道：“她看上去好像睡得很熟呢。”

　　“是啊，这一路上，她一定累坏了。”冯玉媛闻言，连忙点点头，接过话道，“我记得刚才我说去请太医的时候，芳绘说她在家里已经请大夫诊过了，不会是来的时候已经病了吧。”

　　珠珠与李倩互望了一眼，赞同的点头，李倩道：“我也这么觉得，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芳绘刚上车的时候脸色就好像已经惨白了，而且在车上也一直没和我们说话。”

　　“应该是这样没错，我坐在她旁边，我看她一直扶着窗，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马车颠的原故呢，现在想来，应该是她在来之前就已经病了。”冯玉媛确定道。

　　珠珠看着冯玉媛，问：“那怎么办呢？是让她休息还是把她叫起来？”

　　“珠珠！你怎么这么笨啊！”冯玉媛皱着眉，不满的说，“现在已经不是要不要叫她去的问题了，而是她的病碍不碍事的事情，我听我娘说，有些病是会传染的，我们和她呆在一起这么久，我们是各自担心自己会不会有事吧。”

　　珠珠和李倩闻言，连忙后退二步，离兮儿更远一些，珠珠怨道：“亏我们一路上还照顾她，她竟然自己有病也不告诉我们，还说自己没事，怕耽误我们的行程，我心里还挺感激她的，没想到她倒好，想把病传给我们。”

　　“还好，我没有靠近她。”若雅有些庆幸道。

　　“哧。”殊漓听着她们谈话，冷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冯玉媛听到殊漓的笑声，转头质问道。从殊漓初见时无礼的推开她之后，她对殊漓就已经记恨在心。

　　“你猜呢？”殊漓冷冷道。

　　“你不是就笑我们可能被传染了，心里暗自庆幸，谁不知道啊。”冯玉媛回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殊漓挑了挑眉道。

　　“你就是这样想的！”冯玉媛肯定道。

　　“哼。”殊漓懒得与她争辩。

　　“玉媛，你们别吵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珠珠见冯玉媛莫名其妙的针对殊漓，连忙出声劝阻。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看还是先告诉掌管储秀宫的宫女凝香，看她怎么说吧。”冯玉媛道。

　　“看来只能这样了。”珠珠点头赞同道。

　　殊漓冷然一嘲，开口道：“你就不怕告诉了凝香，你们三个和陈芳绘一起过来，可能会被传染的人一起被逐出宫吗？”

　　“你胡说！我们三人不过是和芳绘同坐一辆马车而已，哪有可能被感染！”冯玉媛气愤的涨红了脸，争辩道。

　　“有没有被感染又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殊漓摊了摊手，道。

　　“玉媛，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告诉凝香，等芳绘醒来问问清楚，再说吧。”珠珠有些担心，她好不容易可以进宫为娘争一口气，她可不想被赶回去，让她的母亲在府里继续在家里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是啊，玉媛，芳绘有没有病我们还不确定，等过了明天再说吧。”李倩也同样担心着，劝道。

　　“芳绘真是个害人不浅啊。”冯玉媛说完，走到兮儿身边，用力的推推了兮儿熟睡的身子，大声唤道：“陈芳绘，你给我醒醒，快给我起来。”

　　兮儿被冯玉媛从睡梦中唤醒，迷糊的睁开眼，问：“玉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出什么事了？”冯玉媛拽起兮儿，严厉的问，“你告诉我，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我没有生病啊。”兮儿迷茫道。她不知道冯玉媛为何如此气冲冲的把她从床上拉出来。

　　“没有生病？那你怎么不让我们帮你请太医看看？”冯玉媛质问道。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怎么上哪找太医吗？”兮儿回道。

　　“那你不是说你在家里让大夫看过了吗？”冯玉媛怀疑道。

　　“是啊，大夫说我身体虚弱，多加调养就可以了。”兮儿道。

　　“真的只是这样？”冯玉媛依然有些质疑。本来她以为她发现了这个秘密，可以用这个理由让芳绘无法参加明天皇后举办的选妃大会，可是被殊漓这么一提醒，她心里依稀有些希望兮儿真的没有得病。

　　“当然是真的。”兮儿肯定的说。

　　冯玉媛看着兮儿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皱着眉道：“芳绘，你要是真有什么病你就告诉我们，我们都是一起从通州过来的，情同姐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宫里，大家彼此也可以有个照应。”

　　“噗。”殊漓听着冯玉媛前后不一的话，忍不住叽笑道，“你的好姐妹担心你会把病传染给她。”

　　“你胡说什么！”冯玉媛怒瞪了殊漓一眼，她不知道她哪里得罪她了，从一见面开始就处处与她作对。

　　“我胡说了吗？”殊漓不以为然道。

　　“不是吗？你一开始就看芳绘不顺眼，现在又来挑拔我和芳绘的感情，你到底有什么意图？”冯玉媛恼怒道。

　　兮儿冷眼看着针锋相对的二个人，心里有些明了。看来在她睡着的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为她所不知的事情。

　　“玉媛，我真的没什么病，我爹说过，如果患了会传染的病，是不能进宫的，否则就是欺君之罪，诛九族的，所以你们放心吧。”兮儿解释道。

　　“哧，听到了吧。”殊漓冷笑。

　　冯玉媛顿然觉得颜面尽失，气愤的指着殊漓，指责道：“你早就知道了，对吧！你故意不告诉我们，让我们在这里担惊受怕！”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殊漓傲然道。

　　“你！”冯玉媛气得说不出话来。

　　“玉媛，算了吧，既然证实芳绘没什么病就可以了。”珠珠连忙出来打着圆场，她觉得殊漓虽然外表冷傲，却也不是一个故意使坏的人。

　　“哼！”冯玉媛气呼呼的一甩手，走回自己床边。

　　“芳绘，你醒来的正好，明天皇后亲自来储秀宫给皇上选妃，你赶快准备下明天要穿的衣服吧。”珠珠告之道。

　　“皇后？选妃？”兮儿有些讶异的道。

　　“是啊，这储秀宫上下都忙开了，准备着明日的盛会呢。”珠珠道。

　　“为什么是皇后选妃，不是皇上？”兮儿疑惑的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珠珠嘟着嘴道。

　　兮儿沉默了，明日就可以见到当令的皇后，也就是陷害她父亲的仇人的女儿，而现在的他们，踩着她们全家的尸体，坐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是那种期待见到仇人的分外眼红，还是那一抹为父亲的死感到不值的浓浓心痛。

　　“芳绘，你还不赶快准备一下吗？”珠珠看着发着呆的兮儿，提醒道。

　　兮儿淡淡一笑，道：“不了，我就不准备了。”

　　“为什么？”珠珠不解的问。进宫不就是为了被选上成为妃子吗？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为何芳绘看起来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珠珠不懂。

　　兮儿缓缓摇头自嘲，傅家是多么歹毒的一族，他们怎么会允许其它人有机会可以和他女儿一较高下呢？这次实为选妃，想必其中定另有隐情，更何况，做为女人，谁又希望自己的丈夫找个比自己漂亮的女子，与她一起争宠？就算身为皇后，也不例外。

　　**

　　“什么？皇后现在就要选妃？”慈宁宫内，皇太后坐于殿上，听完下面宫人的禀报，一拍面前的案桌，威严道。
　　“是，皇后娘娘已下凤旨，明日亲临储秀宫，挑选中意的秀女作画让皇上过目，皇上中意的册封嫔妃。”宫人如实道。

　　“知道了，退下吧。”皇太后倒退宫人，道。

　　“是。”宫人领命退下。

　　“胡闹！选妃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与哀家先行商量，自做主张的就下了凤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宫人走后，皇太后不满道，“这秀女才第一天进宫，宫中规矩尚未学会，就要挑选给皇上过目，这以后后宫的规矩还要不要存在了。”

　　“太后息怒，皇后的凤旨已下，倘若现在让皇后收回凤旨，皇后定会觉得有失颜面，以后在后宫中难以树立威信。”心腹秦宣闻言安慰道。
　　“就她那德行，还有威信？”皇太后摇头叹气道。面对秦宣，这个在皇宫里陪伴她十余年的贴身宫女，皇太后向来有话直说。

　　“现在的皇后娘娘，自然无法与昔日的太后相比。”秦宣诚恳道。

　　“那是自然。”皇太后毫不谦恭道，“想我当皇后之时，前有晨妃那只饿狼，后有皇贵妃那只饿虎，哪个不想把我给生吞活剥了。可我抛光养晦，收敛锋芒，任由虎狼相斗，终于换来现在来之不易的地位。”

　　“是，娘娘那时受尽了委屈，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了。”秦宣道。

　　“不，现在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晨妃野心勃勃，虽然现在为了稳住她儿子的皇位暂时不会对我出手，但难保她以后会甘心安稳的做她的太妃，更何况现在她的儿子是当今皇上，所以她依然不能小窥。”皇太后沉思道。

　　“那以后我们应该怎么办？”秦宣担忧问道。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的她们，连先皇最后一棵保护伞都没有了。空有一身华衣，却如他人刀板上鱼肉，随时任人宰割。

　　“那既然如此，现在皇后选妃之事，我们也不方便插手去管，就任由当今皇后就此胡闹？”秦宣问。

　　“当然不，这件事只有哀家可以出面。晨太妃和傅尚书联合把持朝政，自然不会对皇后多说什么，可这后宫必须得有人做主，不然这个后宫将不会再有安宁的日子。而且这件事情的发生，也未必会对我们不利。”皇太后冷笑道。

　　“娘娘有何打算？”秦宣凑上前小声问道。

　　“有什么打算还说不上来，但总感觉这次皇后擅自作主，对我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皇太后斟酌道。

　　“娘娘所言及是。”秦宣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见机行事吧。”皇太后道。

　　翌日清晨，太阳才从云端刚刚升起，储秀宫里就已忙翻了天。今天是皇后选妃之日，对于刚进宫的她们来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日子。既能一窥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的真容，又可以有机会让自己的画像呈到皇上面前，如果她们能侥幸被皇后看中的话。

　　兮儿在嘈杂声中缓缓醒来，虽身体依然感觉有些乏力，但相较于昨日的情况，休息了一夜的兮儿显得精神略微好了一些。

　　“哎呀，玉媛你看到我的发饰了吗？”珠珠满头大汗的找着昨天褪下好好放在一边的发饰，问道。那些小东西，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怎么也找不到。

　　“我又没看到你的发饰，我怎么知道。”冯玉垦媛自顾自的打扮着，爱理不理的回道。

　　“怎么办，我的发饰不见了，昨天还在的。”珠珠急得快要哭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兮儿看着急得团团转的珠珠，摘下自己头带的发饰，拿下递给珠珠道：“珠珠，我的发饰你拿去用吧。”

　　珠珠不好意思的看着兮儿光溜溜的发际，不好意思道：“我带了你的，你带什么啊？”

　　“我？我今天不打算用，你带吧。”兮儿说完，一缕缕放下已经梳好的发，随意拿起一根发钗把头发盘起，固定住，无所谓的道，“我这样就行了。”

　　“真的？”珠珠不确定的问。

　　“嗯，难道还骗你不成？”兮儿柔柔一笑，肯定的点点头。

　　“那谢谢你了，芳绘你人真好。”珠珠由衷的感激着。

　　“不用谢，你先拿去用好的。”兮儿不甚在意的说。她心里明白，既然是皇后选妃，那定然不会是挑选国色天香的女子献给皇上，打扮得漂亮与否，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芳绘，你怎么还坐在那里，不换衣服吗？”珠珠边带上兮儿借给她用的发饰，边提醒着兮儿。

　　“这一身不好吗？”兮儿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淡紫色裯衣，问道。

　　“不是不好，只是这件太普通了，我觉得你那一件镶边的更好看。”珠珠指着兮儿身边另外放着的一件衣服，道。

　　“我觉得差不多啦。”兮儿扫了一眼放在一边的衣服，不以为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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