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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楚珩躺在马车中,身上有伤,一只手还不灵便,又受了点风寒,嗓子略略有些痒,不由轻咳了两声。
车外一人道:“爷,伤口又疼了?还是晚几天进城罢。”
楚珩道:“不妨事,不过是行慢些罢了。”
另一人道:“这次爷遇刺显是早有预谋,否则爷这等武功怎会受伤。”
先前一人道:“只怕大公子就是主谋。”
楚珩斥道:“阿哲,休要胡说。”
那叫阿哲的亲随道:“不是么?爷受了伤,试剑大会上定然落败,那天下第一美人还不是成了大公子囊中之物。”
另一名亲随肖括道:“当今诸国四分天下,沢北国楚瑀、浣南国昭翼、渌西国紫容、漻东国唐修四大公子少年成名,定然都会出现在这试剑会上,就算爷不能比剑,难道旁人都是死的,大公子楚瑀定然获胜么?”
阿哲续道:“你懂什么?大公子获不获胜无所谓,只要爷不能获胜,大公子便称了心了。”
另一人拍了他背心一下,笑骂道:“小兔崽这会子说的倒是有理。”
阿哲又道:“爷听听,连卢越都夸我说得有理,可不是真有理么?”
叫卢越的说道:“大公子对爷只怕很不放心,爷还是该多提防些。”
楚珩叹道:“母后早逝,王兄母妃将我抚养成人,是以与王兄自小便比别人亲厚些。可如今朝中舅父一派支持我要废长立嫡,他难免对我心存芥蒂,可我哪有半点要与他争强之心。”
卢越正色道:“如若爷试剑夺魁,必然坐实了废长立嫡的名声,难保大公子不会出此下策。”
楚珩道:“想来王兄不至如此,现下我受了伤,整好不用上那试剑台,也算安了王兄的心。”
阿哲叹道:“可惜喽,听说那皖南公主昭姌乃是当今第一美人,爷无福消受喽。”
楚珩笑骂:“给我掌嘴,尊卑不分的东西。”
阿哲笑道:“别呀,爷,我错了还不行么?”
楚珩笑道:“翻来覆去只知道第一美人,天下英雄难道都是为了美人而来?”
试剑台是涴南都城魁汜近郊峥嵘山上的一块巨石,相传五百年前天下一统,尚未分成浣南、沢北、渌西、漻东四国,第一代国君朱萩生前曾将大量黄金珍宝藏于地下,并铸造一柄出尘宝剑,得剑之人可凭此剑寻获宝藏。宝剑铸成后朱萩在这试剑台上试剑,接连斩去虎精、狐妖,以其血祭剑,宝剑立时锋利无匹、销金断玉,之后一剑插入石中,深没及柄,石上再不留痕迹。
经过几百年日晒雨淋,几月之前,试剑石上露出一截剑柄,天下人方才惊觉,原来天下真有出尘宝剑,或许便真有那数不清的黄金宝藏。一时间天下风云骤起,人人均想上山夺剑,于是便有了这试剑大会,约定夺魁之人得获此剑,之后众人皆不可再次抢夺。
四国王族为争夺剑中宝藏,均派遣王孙公侯子弟前来比剑,哪国得了宝藏,必有利于将来四国争雄、一统天下。一时间,四国英雄齐聚,王孙贵胄也不知来了多少,当真是千人万人同过独木桥。
这涴南国地处南疆,风景秀美,国势不强,周边三国环伺,北有沢北、西有渌西、东有漻东,权利相互制衡之下,多年未有战祸,但夹缝生存,却也不那么安然自得。于是涴南王乘机言道如若谁赢得了出尘宝剑,便赐名为天下第一剑客,并将浣南国公主许配于他,这样一来,无论何人得剑,得剑之人必不与涴南为敌,该国与涴南还将结为联盟。
楚珩心道,莫说群雄逐鹿难分胜负,即便真得了宝剑也未必是好事,有几人能遵守约定,只怕日后后患无穷。便无意来此夺剑,无奈舅父谆谆告诫、苦口婆心,不得已只得同意尽力而为。
未免与王兄楚瑀同来有些尴尬,是以只带了卢越、阿哲、钱亦、肖括四名亲随轻骑先行前往。
刚进入涴南境内,行至一处地形险要之所,一面是山坡,一面是悬崖,道路狭窄只得一车身宽。迎面一男子推着板车走来,板车上坐了个女子,身怀六甲,大腹便便,楚珩便勒住马匹让行,突然不远处狂马飞奔而来,眼看便要撞飞板车,那孕妇惊呼一声以手蒙面,楚珩当下从自己的座骑上飞身跃起,落在狂马背上,生生嘞住疆绳,那马通体洁白如雪,全身无一丝杂毛,甚是神骏,野性奇大,当即前蹄离地,直立而起在原地打转,前腿踢倒板车,男子坐倒在地,孕妇翻下车去,顺势便要滚到崖下,楚珩赶紧伸出左手去拉,此时,山坡林子间百箭飞出直奔楚珩,卢越、阿哲、钱亦、肖括大叫不好,飞身格挡,挡下大半,楚珩被那孕妇拖住,半个身子俯出马背,只能弯身闪躲,单手挥舞格挡,此时,那坐在地上的男子按下板车上的机关,触动机璜,数枚短箭从车身飞出,楚珩淬不及防、避之不及,一枚短箭射入左肩,手上顿时脱力,那孕妇瞬间坠入崖底。林间迅速穿出十来个黑衣蒙面人与卢越、阿哲、钱亦、肖括站在一处,四人见楚珩受伤,心下着急但蒙面人武功不弱,一时间缠斗不开。楚珩回身手起剑落将车夫斩杀,片刻便觉头脑昏沉,心知箭头喂有剧毒,眼见蒙面人越来越多,只有拿剑猛刺马臀,纵马狂奔,那马吃疼,纵身跃上山坡,往林中跑去,跑了一阵,疯马许是吃了药,不久便口吐白沫,扑地而死,楚珩摔下马来,但觉天昏地暗,脚步踉跄,辨不清方向,来到一石洞口时,再也支持不住,勉力爬进洞去,便人事不知,晕了过去。
昏迷中有时片刻清醒,但觉一人细致温柔,替自己除去肩上毒箭,全然不顾中毒危险替自己吸去毒血,喂水喂药,擦拭周身冷汗,紧紧搂住自己,柔声安慰。
待得楚珩醒转,发现相救自己的是名蒙面女子,要自己以身相许报答她救命之恩。
楚珩正自喝水,一口水呛到咳嗽不止,那女子笑眯眯的说道:“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允啦。”
楚珩张口欲言,那女子迅速从他腰间扯下一块玉质清透,色泽翠绿的蟠龙玉佩,说道:“这个便权当信物啦,你可不能反悔。”
感念她相救之情,一时冲动便答了个“好”字,现在想来,不由苦笑。
数日之后,卢越等四人终于寻上山来,那女子便悄然离去,这才想起尚未问及她姓名来历,婚姻之说,想来只是玩笑一场。
楚珩失血过后,有些嗜睡,正头脑昏沉间,听得一人朗声说道:“请问可是沢北国二公子楚珩车驾?”几名亲随均不答话,手迅速扶上腰间兵器,神色戒备,那人又道:“弊上是二公子的一位旧识,得知二公子车马到此,派小的前来迎接。”
楚珩想自己首次到涴南来,也很少与人结交,一时想不起这位旧识是谁?卢越道:“车中正是二公子,不知贵主人尊号?”
那人道:“弊上姓名恕小的不便提及,到时二公子自然晓得。”
卢越道:“贵主人好意公子心领,只是大公子车驾不日便要进城,二公子还要先入城打点一番。”
那人道:“弊上要小的只随行伺候公子起居饮食,于公子并无妨害。”
卢越有些不耐:“二公子起居饮食我等自会打点,你早些复命去罢。”
那人虽口口声声“小的”“小的”,但说话语音清朗,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的说道:“二公子身上不适,多些人照料总是好的,弊上关心二公子,小的自当多尽些气力。”
卢越正要张口,阿哲骂道:“懒得和他噜噜苏苏,不要你服侍便不要,哪里那么多废话呢?”
楚珩赶紧撩开窗帘,斥道:“不得无理。”
阿哲只得闭嘴,那人道:“望公子体恤小的,小的定当服侍得妥妥当当。”
楚珩心道,此人知我受伤,如要行不轨何必如此,当下便道:“也好,你便留下罢。”
那人道:“多谢二公子,叫小的昭一便可。”
自这昭一到来,沿路每行得二十来里地,必然停车休息,路边均备有膳食点心茶水,种类不多,但均是楚珩喜爱之物,骑马赶路月余,饮食便有一顿,没一顿,常吃些干粮了事,见了这些精致小点,不由胃口大开,起初,阿哲等人怕食物落毒,劝楚珩不要食用,楚珩心道,我爱吃的食物连做法都学得十足,怕是母妃都不及此人清楚,当真匪夷所思。那昭一自是料到他有所顾虑,每种食物茶水都先行食用,楚珩心内微惭,当下也食用起来。夜间宿店,也是早有安排,床铺用具尽皆松软干净,熏香也是楚珩平日惯用的,有安神助眠之功效,是以休息的甚好,沿途还有人煎了补血去毒的药剂送来,几日之后,楚珩身子大好、面色红润许多。
进了皖南都城魁汜,昭一道:“离试剑大会尚有十来日,二公子只须递了名帖不需住在大会安排的客栈,弊上另安排了幽静安逸的宅院给二公子养伤。”
楚珩当下也不推辞,随他住下。每日里菜蔬果品花样翻新,口味甚佳,阿哲边吃边咂嘴道:“这菜做得甚好,比宫里的御厨郭远做得还好。” 钱亦、肖括二人点头称是,阿哲又问:“这做菜的是何人?”
昭一道:“此乃弊上亲手所做,不知可还对二公子口味?”楚珩微微笑道:“均是我爱吃的菜,贵主人当真有心。”
一日,昭一道:“公子住的闷了,主人请了乐师抚琴,曲子甚好,不知公子可听得?”
楚珩喜琴,平日里也常抚琴弹奏,便道:“不知是何曲目?”
昭一道:“小的不懂音律,只记得叫什么《纳什海潮》。”
“纳什海?”
“嗯,听主人言道,遥远的东方有海名唤纳什,海水清澄,白浪滚滚,景色是颇美的。”
楚珩心中微动,便道:“想来曲调也颇美。”
奏曲之人坐在院中紫藤架下,紫藤花长的茂盛,爬了一架子,花朵一串串缀在其间,遮住了那人面目。
几声拨弦声后,顿住,片刻后,琴音缓缓响起。
初时如缓缓溪流,泉水叮咚,慢慢汇聚成江,江水澎湃,忽而湍急,忽而徐徐,湍急是如惊涛拍岸,徐徐时犹如明镜,江水滔滔,向东而去,终于汇流到海,然后微风徐来,待得几朵乌云略过,霎时间狂风骤起,远处似有奔雷滚滚,由远及近,声音愈来愈急、愈来愈响,滔天巨浪一路奔腾而来,海面升腾,潮水铺天盖地打下,闻着惊恐,忙闭住双眼,但闻轰隆隆的一声,潮水倾泻而下,又在缓缓退去,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徒留脸上淡淡水汽。
楚珩听得心旷神怡,琴声停止犹自身在美景之中,待得他缓缓睁开眼来,走入那紫藤花间,那抚琴之人已起身离去,他心里不由一阵怅然,伸手抚上那床瑶琴,手指还留淡淡余温。
一日之后,那琴师再次到来,楚珩问道:“那琴曲《纳什海潮》可否改作萧曲?”
那琴师道:“此曲本是萧曲,只因公子爱琴,这才改作琴谱。”
楚珩微微点头。那琴师道:“公子想听箫曲,我这就奏来。”
箫声响起,与琴曲一般曲调,意境却不相同,更悠远澎湃激昂,楚珩绕过那紫藤花架,但见一人手持洞箫,身着曳地长裙,白纱飞扬,一头乌丝随风轻拂,不由一阵恍惚,仿似见那无边海上,龙女踏浪,不由口里轻轻吟道:“银海箫声随风去,碧波龙女踏浪来。”
那人微微一惊,回过头来,脸上白纱覆面,仅仅露出一双眉眼,眉毛弯弯,眼波含情,
正是那日在洞中相救楚珩的女子。
见她回身要躲,楚珩赶紧上前扯住她长袖,说道:“既然来了,又躲什么?”
女子眼帘低垂,嗫嚅道:“你当日答允我的话半点不认真,我不是怕你赖账么?”
楚珩道:“那日我虽是随口答应,倒也还算数的。”
那女子一阵欢喜,又低声道:“那你还来参加那试剑大会?难道不是想娶那昭姌公主?”
楚珩道:“世人都知晓昭姌公主乃天下第一美人,我自然是想娶的。”
那女子眉头蹙起,眼帘复又垂下,低头不语。
楚珩叹道:“但我现下受了伤,使不得剑,试剑大会么是去不成了,纵是想娶也娶不了了,可惜呀,可惜。”
那女子喜道:“不用可惜,其实,我皖南国不止一位公主。”
楚珩挑起一边眉毛,道:“哦?”
那女子续道:“另一位公主名唤昭嬅,与昭姌公主是双生姐妹,相貌自然是一般美貌,你若娶她,也不枉你千里迢迢来涴南一场。”
楚珩道:“只听过昭姌公主艳冠天下,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这昭嬅公主么,倒没多少人提及。”
那女子急道:“这昭嬅公主当然也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不仅如此,舞跳的也好,箫曲吹得也不错。。。”看见楚珩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越来越小,“还做得一手好菜。。。”再也说不下去。
楚珩笑道:“一个人如此这般的夸奖自己,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么?昭嬅。”
那女子嗫嚅道:“你猜到啦。”
楚珩笑道:“你夸得这样明显,我岂会还猜不到?”
那女子道:“外间传言我是麻脸丑女,你可千万不要相信。”
楚珩笑道:“即便你果真如此,我也说话算话,只能叹我命运不济。”
那女子喜道:“你不嫌我貌丑?”
楚珩正色道:“你救过我性命,我心中对你感激,路途中你派人精心照料于我,我心内感动,今日得闻雅奏,更觉你我趣味相投。”楚珩上前一步,伸手扶了她肩,凝视她一双耀眼精光的眸子,柔声道:“如此良伴,我自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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