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大厦

　　差点以为是气急了导致幻听，陈音佳回头，真的看见了姜楷枫。
　　他站在酒店璀璨的灯光里，深邃的眼里映出光，看向她的目光蕴着温度。

　　触及熟悉的人，陈音佳眼里冷意散开，又在他包容的目光里，渐渐平静下来。
　　她想开口，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问他怎么在这，还是该为刚才的话道歉，还是该解释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姜楷枫先捏了捏她的肩示意没关系，目光扫过对面沉下脸色的周文浩，低声问她。
　　“先进去？外面太冷了。”

　　陈音佳顿了顿，理智回笼，余光察觉到周围人们进出时投来的目光，轻轻呼出一口气。
　　“好。”

　　大厅的人一样多，他们直接上楼。
　　电梯里，陈音佳按下楼层，梯门关闭。

　　周文浩终于冷笑一声，嘲讽道：“手劲不小。这么气，看来我是说到点上了？”

　　这次不等陈音佳有什么反应，姜楷枫已经转身看向他，没什么情绪。
　　“被打了还不会闭嘴？”

　　空气寂静了片刻。

　　两个男人对视着，神色都不算太好看，戾气横生，眼里全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沉意。
　　尤其是姜楷枫，陈音佳站在他身边，几乎能感受到他有如实质的压迫感。

　　“姜哥。”陈音佳打破了安静。

　　姜楷枫眼神微动，垂眸看向她时那股攻击性已经散了许多，无声询问。

　　她默了默：“……别在这里打。”
　　有监控，而且电梯不稳当。

　　安静几瞬后，姜楷枫倏然笑了，像是有点无可奈何，却又觉得好笑。

　　于是，莫名其妙地，陈音佳也跟着笑了。
　　好像刚刚那股怒气都随着打了一巴掌消散。

　　周文浩看着两人，惯来善于伪装的眼睛里一片晦暗不明。

　　原本他只是觉得陈音佳那种一本正经不愿意的样子很好玩，心思确实是动过一点，不过也就只是有点兴趣。
　　——直到今晚为止，他都只是这样的想法。
　　但现在，他是真的生起了强烈破坏掠夺的心思。

　　不只是因为刚刚她上了手，还有那张脸上对其他男人展露出的笑容，愉悦又信赖的样子，有点太刺眼了。

　　从电梯里出来，姜楷枫跟在陈音佳身后，等她拿房卡开门。
　　两人都觉得需要个地方聊聊，所以很自然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周文浩倚在自己房门前，看着他俩，神色不明。

　　姜楷枫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然以前也不至于打那么多架，只是长大后收敛了些，但不代表真的就没脾气了。
　　特别是想起刚刚在楼下，陈音佳背对着站在门口时，周文浩是先看了他一眼，才故意靠近她。
　　不知道说了什么浑话，能把她气成那样。

　　新仇旧恨，本来就很不爽他了，还特意往枪口上撞。

　　姜楷枫回身看过去，声音很淡：“干什么，真想跟我打架？”
　　他手插在口袋里，眼神冷得能结成冰棱，警告意味十足。
　　“那劝你提前找好120急救。”

　　滴。
　　房卡刷开门。

　　陈音佳轻叹，绕到姜楷枫身后，推着他往里走，边走边念叨。
　　“遵纪守法遵纪守法，姜哥你冷静点……”

　　房门随后关上。
　　走廊里，周文浩看着紧闭的房门，舌头抵着腮边，不知道想了什么，很短促地笑了一声。

　　-

　　房间是很标准的大床房，空间比较大，进门左边是洗手间，往里走是床，再往前是沙发茶几书桌，还有落地窗。
　　书桌上已经摆好了数位板和笔记本电脑，像是收拾过一遍，房间里多了些属于她的东西。

　　姜楷枫坐在沙发椅上，制止了她要去烧水的动作。
　　“不用了，我也不喝热水，别麻烦。”

　　他这么说了，陈音佳便没跟他客气。
　　她放下水壶，在他对面坐下，先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姜楷枫靠在椅子里，坐姿很随意，隔着一张茶几，陈音佳看见他眼底的笑。

　　“想见你了。”
　　他无比坦诚地回答。

　　距离上次见面过去了48个小时，他想见她了。

　　除了那天晚上在车里，他还没这么直白地说过话。
　　一记直球打得陈音佳猝不及防。

　　她有一瞬空白，但是接着，神经反应快过思考，她控制不住地笑了。
　　主要是因为姜楷枫在笑，她就忍不住跟着笑。

　　陈音佳笑着问：“不上班了？”

　　“职位调动，我要负责新湾区的业务了，现在暂时是自由人。”
　　姜楷枫简单概括了一下，又主动解释道。
　　“本来是想，你既然打算在这边玩几天，那我过来也不碍事，反正都是玩，在静海你还不一定有时间。”
　　说着，他顿了顿，轻啧一声：“幸好跟来了。”

　　“他……”陈音佳垂眼，花了点时间措辞，“我刚刚是太生气了。”

　　女孩子是半侧身对着他，目光一避开，姜楷枫就看不清她情绪，虽然知道她现在没有不高兴，但还是想看见。
　　就像刚刚在楼下，看到她凶成那样，还是满脑子想抱她。
　　姜楷枫觉得自己真要栽在她手上。

　　暗叹一声，他干脆起身，到她面前，撑着手臂坐下。

　　“你干嘛？”陈音佳意外，怕鞋碰脏他裤子，双脚往椅子下缩了缩，“坐地上干什么？”

　　姜楷枫没答，抬头向她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掌心摊开，向她讨要什么，扬起眉，带着点惯来的笑。
　　“我看看？”

　　他盘腿坐着，两人距离说近不近，说太亲密其实也没有，可这个姿势却透出全然信任。
　　当他抬头向她伸手时，陈音佳像被蛊惑了一样，把右手给他。

　　她打周文浩是真的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掌心通红一片，在温度回升的房间里，后知后觉地感到细细密密的发麻。

　　姜楷枫两只手握着她的，比她手热，拇指按揉着她的掌心，稍微用了点力，是认真在按揉，让陈音佳时刻想要抽离的手放松下来。

　　“说什么了，惹你这么生气。”他懒着腔调，还是笑，“下次别自己打，你才多大力，没打疼别人厚脸皮，自己手疼了。”

　　陈音佳被逗乐，放任他坐在自己面前，握着她的手。
　　可能因为这人是姜楷枫，也可能因为情绪起伏后失了戒备。
　　已经是之前没有过的亲密程度了，超过朋友的界线，可陈音佳却意外地没有排斥。

　　她左手撑在腿边，低下头，像告状似的，如实说。
　　“他说我钓你。”

　　动作一顿，姜楷枫垂眼掩下情绪，嗤笑一声。
　　“早说啊，我刚刚在外面就该补上一巴掌，先给他打对称。”

　　陈音佳差点笑出声。
　　“不行，你打就要变成斗殴了，有监控。”

　　女孩子双眼弯起，梨涡露出来，眼里像落进了星辉，心情好了不少。

　　姜楷枫也跟着扬起嘴角，对上那双眼睛，声音都放缓了：“那别听他的。”
　　他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
　　“好不好？”

　　“好。”陈音佳轻声应下，含着笑意。

　　停了两秒，她又道。
　　“他是首美的同学，大一军训那会在一起的，分手是十一月份，因为有次刷校园跑的时候，看见他搂着一个女孩子。”
　　她笑音清浅，像一个月前在伯伦的停车场里那样，声音很温柔。
　　“有什么想问的吗？”

　　姜楷枫笑了，感受到藏在陈旧角落里的嫉妒被她轻易安抚下来。
　　“没有了。”

　　他甚至有点庆幸。
　　庆幸周文浩当初眼瞎。

　　姜楷枫手里还攥着陈音佳的手。跟他不一样，她的手又白又嫩还特别软，连骨头都是软的，感觉一使劲都能掰断她的手指。于是他不敢用力，就这样，掌心也给他按得嫣红。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打了那么响一巴掌。

　　猜她应该不疼了，但姜楷枫没舍得放手，给她按起指节来，没什么章法，转移了话题问她。

　　“明天是什么安排？”
　　陈音佳想了想：“中午跟他们吃饭，下午开始活动讲座，从两点到六点。”
　　他很自然地接道：“那我下午去你们学校。场地能进吗？”

　　“能吧，小礼堂一般是开放的，不能的话我带你进。”想起什么，她低头看他，“还没问，你住哪啊？”

　　就是这么一低头，陈音佳才发现这人正在玩她的手。
　　掌心早就不疼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按捏起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捏着玩。

　　被忽视的触感此时回归，陈音佳抽回手，瞪了他一眼。

　　手里空下来，见她终于发现了，姜楷枫笑出声，双手撑在身侧，很没诚意地说了声抱歉。
　　“也是这家酒店，不过在楼上。”

　　他其实有好多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诸如手很软手指很细，都没敢开口说。
　　不敢得寸进尺，只好先压着，又主动问：“明天之后呢？打算怎么玩？”

　　好在女孩子不跟他计较，回答了他的问题。
　　“之后……等娴姐来再说吧。她要来首都出差，应该也是这两天，之前说好了跟我去环球影城玩。”

　　姜楷枫抬头：“介不介意带我一个？”

　　“再说。”陈音佳微微抬起下巴，像是个仗着宠爱随便说话的小孩儿。

　　他失笑：“行。”

　　酒店房间里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他坐在她身前的地板上，手撑在两侧，这么抬头看她。
　　他笑着，眼尾上挑，还是有种少年气的散漫张扬，可却没有了距离，惯来是漫不经心的眼里分明有点点宠溺。

　　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做出了什么姿态，陈音佳突然觉得那句话是有道理的。
　　被偏爱的人永远能感知到自己在被爱着，哪怕没有察觉，也会在自己意识不到的时候恃宠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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