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大厦

　　万里无云，热烈的阳光直射下来，将天空衬得泛白。
　　31层角落休息区。
　　陈音佳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屏幕。

　　日光从落窗外照进来，透明玻璃杯在照耀下闪烁着光。

　　姜楷枫。
　　这三个字在陈音佳脑子里过了一遍，陌生感逐渐消散，最后唇角微微扬起弧度。
　　这可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老肖听她话说一半就生生停住，抬眼问：“怎么了？”

　　“有点难解释。”
　　陈音佳说着，点开高中班群查看群成员。
　　群昵称为姜楷枫的人在列表里，头像是一模一样的涂鸦墙。点进去，原本隐藏的朋友圈也对她开放了。

　　还真是他啊。
　　也是缘分砸到头上了。

　　陈音佳重新点开和姜楷枫的对话框，看见对方刚刚自报家门那句话，她看着看着，莫名就笑了。

　　“我好像加到了……姜楷枫。”她看向老肖，“就是我们刚刚在说的那个。”
　　说着，她实在是掩不住笑意：“他好像还是我初恋，就是不知道暗恋算不算。”

　　“？”
　　老肖脑子在接受巨大的信息量，反应了好一会：“什么狗血八点档？你认真的？”

　　“像假的对吧，但是好像是真的。”陈音佳笑着看了眼对话框，“我要怎么回啊。”

　　老肖琢磨了一下：“你就，把他当老同学就行了，打个招呼呗，熟人也好办事。”
　　他顿了顿，看向陈音佳：“他不知道你喜欢他是吧。”

　　“嗯……”陈音佳沉吟片刻，“不知道吧。”

　　“？？”
　　老肖还要再问，陈音佳已经想好了怎么回复，对他摆摆手：“等会。”

　　她不确定要用多娴熟或者礼貌的口吻，所以选择了最不出错的方式：【好巧。】

　　对面过了会才回复，但是没接她的话，而是问：【方便打电话说吗？】

　　陈音佳顿了顿：【好】

　　微信电话很快打进来。

　　陈音佳在老肖兴味看热闹的注视中接起通话。

　　她先出声：“喂？”

　　对面反而安静了片刻，才传来人声。
　　男人的嗓音低，说话带着独有的松散：“陈音佳？”

　　已经是很陌生的声音了，但这种叫她名字的方式太独特，以至于勾起一丝熟悉感。

　　“嗯。”陈音佳应声，笑了，“好巧啊。”

　　她笑了，于是电话对面的姜楷枫说话也带上笑意，有几分散漫。
　　“抱歉，刚刚在开会。我收到客服的短信，说我的无人机砸到人了。我等会还有事，所以直接给你打电话问问。”

　　他大概确实没什么时间，即使面对老同学也越过了叙旧的部分，直入主题。

　　陈音佳下意识看了眼玻璃窗外，对面矗立的伯伦酒店，被阳光刺得微微眯眼。
　　她问：“无人机不是你在飞吗？”

　　“是我表弟。”陈音佳似乎听见他轻啧了一声，“我今天在外面，不知道他在家动无人机了。”

　　所以是小孩闯祸了。

　　陈音佳听懂了。她将当时无人机炸机的情况简述了一遍，并表示自己没有受伤，只需要他把无人机带走就能解决问题。

　　“好。”姜楷枫道，“有交警找你吗？”

　　“下午有短信提示我违章，我刚刚联系过了，那边说应急停车可以申诉。”

　　她没说全，但姜楷枫知道后面还有事：“违章罚款了？”

　　“嗯。”

　　姜楷枫皱了下眉：“多少钱？我这边帮你交。”
　　说完，似乎是觉得语气不对，他补充道：“毕竟是我弟的责任。”

　　“申诉之后会退费的，不用麻烦了。”
　　陈音佳刚刚就在边打电话边找视频，现在将几个视频转发给姜楷枫，笑道。
　　“让你弟弟看完这几个视频吧，就当是安全教育，应该比罚款能让他长记性。”

　　《无人机飞行安全及法律法规》
　　《静海市无人机飞行安全须知与法规说明》
　　《Mavic系列飞行教学视频和安全须知》
　　《无人机基础知识之防炸机指南》

　　陈音佳还恶趣味地补了一句：“方便的话可以拍照打卡？”

　　电话那边明显停顿了一下，应该是去查看微信消息了，很快听见姜楷枫笑了声。
　　“也行。”

　　陈音佳压了压微微上扬的唇角。
　　“那无人机呢？给个地址吧，我寄给你。”

　　“不用麻烦了。”姜楷枫道，“班里五一要聚会，到时候方便带过来吗？”

　　陈音佳微微挑眉：“你要来吗？群里有人说你没时间。”

　　“有时间，你顺便带过来吧。”

　　“好。”

　　已经处理好了无人机，如果不叙旧，那对话到这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陈音佳主动道：“那你去忙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于是姜楷枫说了再见。

　　挂掉电话后，陈音佳点开他的信息页面，改掉备注。
　　姜楷枫几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最后拼音输入进框里。这几个字显得陌生又熟悉，就像他这个人给陈音佳的感觉。

　　在陈音佳退出页面之前，聊天框里刷新了一条姜楷枫的消息：【要帮忙的话随时联系】

　　她回复了个表情包：【好的.jpg】

　　“聊完了？”
　　老肖见她盯着手机发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陈音佳摁灭屏幕：“嗯，商量好了。”

　　老肖难得八卦一回，奇怪道：“你们不是同学吗，你之前没他微信？”

　　陈音佳拿起桌上的饮料，摇头：“就同班过一年，我高二转班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了，不算特别熟。”

　　她高中入学在国际部，读完高一后转去了艺术班。
　　姜楷枫以及五一聚会的人都是她在国际班的同学，她说跟姜楷枫不熟，也算半句实话。

　　姜楷枫本科在美国，国际班里有不少人都像他一样读美本，他们的高中关系自然存续，没有聚会也经常见面，至少微信好友肯定已经加了好几年。相比起来，陈音佳跟他确实不熟。

　　“不熟？你刚刚笑着聊天的样子可不像是不熟。”老肖端起杯子，笑睨了她一眼，“讲讲？”

　　陈音佳下意识摸了摸脸，随即察觉自己被他的话带跑，失笑着放下手。

　　“没什么好讲的，就是高中同学，坐过一年前后桌。”她思忖了一下，“真要说的话，大概是他把我当同学，我却想上他的关系吧。”

　　“咳。”老肖猝不及防呛了一下，抬眼，“这么狂野？”

　　“可能高中女孩子就是比较容易被那种类型吸引。”陈音佳笑叹，“他当时在学校很出风头，明里暗里喜欢他的女生应该不少。”

　　“他以前很受欢迎？”老肖顿了顿，“也是，毕竟长得不错。”

　　姜楷枫现在长得怎么样，陈音佳不知道，但他高中时是真的好看。
　　她不喜欢攻击性强的长相，但姜楷枫是个例外。他一旦笑起来，五官中的锋芒就会隐去，给人一种很随意的感觉。而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

　　她当初画过很多张他的画，从高一到高三，试过很多画法，但都比不上他本人。

　　“可能现在跟变了很多吧，不过我还是想象不到他怎么能跟稳重这种词搭边。”陈音佳指尖在杯壁上轻叩，好笑地道。

　　记忆中，那个人的嚣张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不刻意表露，举止间仍能窥见。

　　老肖似是回忆了一下：“挺稳重的啊，对谁都能笑着，挑不出什么错来。不然应该用圆滑来形容？”
　　这就更加奇怪了。

　　得益于老肖的描述，陈音佳很古怪地对现在的姜楷枫产生了一丝好奇。

　　“怎么？”老肖看见她表情，“跟你印象中不一样？”
　　陈音佳沉吟：“差得有点大……起码我不会用稳重、圆滑这种词。”
　　“那怎么说？”

　　陈音佳想了想，尽力措辞：“就是，很叛逆吧。同班的时候经常抄我作业，上课睡觉，下课玩游戏，还打过架。”

　　这个描述让老肖默了默，嘶了一声，开始感兴趣了：“就你对他这种评价，当初怎么喜欢上他的？不会就看脸吧。”

　　“可能有百分之七十的原因？”陈音佳玩笑着道，“我其实不太记得了，但他性格不错。”

　　玻璃杯被重新放在茶几上，里面果汁轻晃，然后重新归于平静。

　　陈音佳托着腮道：“高一开学没多久，我在天台撞见过他打架。”
　　“一打三，下手特别狠。”

　　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场景了，但很清晰地留下了姜楷枫打架很厉害的印象。

　　“我当时去叫老师了，事后才知道是那三个人在欺负一个重点班小学霸。他是正好看见了，帮忙出头的。”

　　老肖扬眉：“那你去叫老师，他不是要被罚了？”
　　“对啊。”陈音佳想起来，忍不住笑，“被年级主任训了一天，还当众念检讨。”

　　那天晨会之后回班，姜楷枫倚在座位旁的窗前，身旁好友调侃他开学没多久就念检讨的本事。
　　陈音佳回座位时听见了，犹豫了一会，到底是觉得不好意思，过去跟他道歉。

　　少年骨相深邃，有种冷然的锋利感，校服领口的两颗扣子从来没扣上过，靠着窗，手插在口袋里。
　　见她走过来，姜楷枫站直了些，那股劲便收敛起来。

　　听完她的话，他倒是笑了，像冬天带着点冷感的阳光，总归是令人感到舒适的。
　　“没什么，是我要谢你。要是老师不来，可能真的会打出事。”

　　陈音佳没想到他还挺理智的，毕竟下手时完全看不出来他会担心出事。

　　就像他明明长得很具攻击性却总是带着笑，他都已经打架了却还知道该注意分寸。
　　怎么说呢，挺好玩的。

　　“所以你是因为他见义勇为喜欢上的？”老肖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问。

　　玻璃杯壁上，凝结水珠滑落，在茶几上留下一圈水渍。

　　陈音佳眨了下眼，眉眼挂着笑意，稍微耸了耸肩。
　　“那就不记得了，太久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