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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门主。”戚莫见两人回头，立马扯起一个笑容。只是笑得略显尴尬，反而弄得谭烟有几分不好意思。与戚莫一别一月有余，然而如今站在黄沙上的黝黑少年叫谭烟认了半天。原本那位铸剑庄里略显稚嫩的少主去了哪里？怎么换了一副阴郁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谭烟粲然一笑，心里也觉得别扭。回神想起澹台音之还拉着自己的手，立马缩了回来：“戚莫，你高了也结实了。”谭门主说话的口气像是少年的娘亲，看到远行归来的儿子感慨十足。
“戚莫这孩子不愧是戚亭海的儿子，这些日子在南夙里刻苦得很，练剑练得身上都是伤。”打戚莫的身后走来一个干瘦的老头，目光炯炯地看了澹台音之很久。
“顾三叔，你们怎么来了？”谭烟惊讶道。谭门主管老头子叫一声顾三叔，不是因为他是她的三叔，而是这老头早年间在南夙里同其他三人并称四大金刚，也是当年替门派打江山的功臣。此人的辈分同谭烟母亲一般，所以敬称一声三叔。
谭门主这些日子谈情说爱，九死一生在外头逍遥，就是这位顾三叔为她看着南夙。只是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再没有当年的魄力叫南夙再次崭露头角了。
“门主，这——”顾三叔掏了掏怀里，像是有什么秘密要避着澹台音之。音之识相地避过身：“我去城里订桌酒菜，替两位洗尘。”
顾三叔目送澹台音之进了城，从怀里掏出一块明黄绢布，低声道：“门主，你自己看吧。”
果然有些事有些人你不能念叨，一念叨就会天雷滚滚地来找你。明黄是皇帝老儿才能用的东西。谭烟瞧了一眼就知道是长安那位来传旨了。花十万两暗杀某个犄角旮旯山沟沟里的山大王，也就只有皇帝老子不拿银子当钱看。
条件开到如此优厚，说不动心绝对是假的。可皇帝陛下的钱，怎会这么好赚？这是哄你上独木桥的饵，你但凡答应了一次长安那头就等于往你鼻子上上了环，往后就只能成为朝廷的走狗。
顾三叔老脸皮子满是褶子，搓着手等着谭烟拍板。谭烟望着圣旨想了良久，就是一言不发。
戚莫打眼瞟了瞟上头的旨意，反而笑道：“门主本是有魄力的人，怎么这般就畏缩了？江湖上的门派发家都牵连着官府，如今皇上愿为我们撑腰，且应下来。若是南夙能做大替皇上在江湖上执牛耳，长安那头也不敢轻举妄动。若南夙没有这个能力，那就算这一次的套我们不钻，下一次也逃不过天子的陷阱。”
两人皆是侧目望了望少年，叹了一声。谭烟道：“戚莫，你的确长大不少，比你爹爹更有魄力了。你若早早便是这样，铸剑庄的位子我不会让给别人。”本是一番激励的话，可反倒弄得两个人都搅起了一番心思。
戚莫反手仗剑，别过头低声道：“听说，你把铸剑庄给了秦落衣。”语调柔柔的，听不出怒气，可但凡是个人都知道戚莫此刻心里有多恨所谓的秦大人。
顾三叔见气氛不对，就出来打圆场，却说了不该说的话：“门主，我看刚才那位公子气度不凡，可谓芝兰宝树，有着一张贵人脸。说话做事也十分妥帖待你也不错，他可是？”生着闷气的那位越发生气了。
谭烟急忙摇头道：“莫要误会。我是受故人所托送这位公子回敦煌的，等敦煌一事了结了，我便回南夙去。顾三叔，暗杀的事情你着手去办，毕竟是第一次同官府打交道，办得干净利落点。去年英雄大会上念紫没有出过手，脸生却是老手叫她去是最好的。”
顾三叔点着头听着，心里盘算着如今的谭烟的确是长大了办起事来也扎实了很多。当年刚接手南夙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他们几个老头子帮着挑着扛着，如今也算是见到南夙的好日子有了苗头了。只是如今的门主笑得比以往反而更加少了。原本就不是什么性子开朗的姑娘，这一遭为了妖火案奔忙，也不知出了多少事情，如今竟能攀上天子了。
“我也同去吧。念紫一介女流去山贼横行的地界恐有人不轨。若是还手就露了底，还是让我同去扮成探亲的姐弟，也好有个照应。”戚莫的话又赢得两人的褒奖。少年真的变了，谭烟盯着戚莫看了很久，眸子里写着些什么一直问着戚莫。而当年铸剑庄少庄主的眼神已不再清澈。谭烟恍然，因果报应，她竟然无意中得到了世上最锋利的剑。
谭门主一直用衣袖看着手腕也不接东西，样子看起来很是奇怪。戚莫心细问道：“门主，你的手——？”
“我们一道回去吧，莫叫别人等急了。”
三人谈完事就回了城，音之找了处安静雅致的酒馆备了酒菜等着他们。坐到饭桌前谭烟脑袋就大了，手废了，这几天吃饭都是音之喂着吃的，如今有旁人在场实在不好意思，只能垂着手看着音之笑。
“进了大漠就一直在吐，怕是水土不服，今日两位也不是外人。谭烟你坐陪就好。”音之一番话就解了围。
一顿饭面上吃得和和气气，可私底下还是很别扭。佛灵多是回鹘人，不然就是商人没几家像样的雅致酒楼，外加外族女子豪放得很，酒馆老板娘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音之瞅个没完没了。
音之一脸平静如水吃酒夹菜泰然自若。谭烟注意到了这点，也一个劲地看着音之，眼里藏着些许笑意。顾三叔打头里就觉得音之同谭烟暧昧得紧，此一见更觉其中有奥妙也一个劲地盯着音之看。戚莫瞅瞅谭烟，又瞅瞅音之，转而眯起了眼，眼神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好，一桌四人，三个人看着同一个人，音之还能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真乃奇人。
吃完了饭，顾三叔识相地走了。音之去结账。戚莫趁空就找谭烟说事。谭门主对少年心里的事情清清楚楚就拖了音之来做挡箭牌。戚莫谙熟了不少世事，看着谭烟一副粘着音之的样子，就拱拱手扭身要走。
少年走前说拽着门主的手贴着她的耳垂道：“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那日的事情我不会同旁人说。若是信得过，我这辈子能守在你的身边便好了，只是你能不能信我的真心？”
谭烟哑然：“你终归是长大了，今朝你不恨我，明朝你怕是就要恨我了。你手上的剑越是锋利，我越是高兴。等有一日你能执剑与我相对，也算我还清了欠你的债了。”戚莫松了手，走到澹台音之面前。
音之比少年高了一个头，所以少年仰起头冲着音之低声道：“当初没了秦落衣的门主像个没了魂的人偶。如今他们断了往事与你在一起，竟也能笑逐颜开地同你日日在一道。你要是不喜欢她也不会牵她的手。我是男人能读懂你眼神里的意思：你在抗拒喜欢上她。”
“小哥多虑了。在下明白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不能要的东西绝不会招惹。”音之的笑里总有些魔似的玩味。
戚莫摇了摇头：“谭烟对你是致命的。”
不知何时竟然风沙狂作，圆盘似的月亮也掩在了风沙里看不到了。音之抿嘴含笑不再说话，良久后道：“若是有机会到敦煌来我府上找我，你是我认识的第二个相当有魄力的人。在下澹台音之。”
“敦煌城主澹台音之？”戚莫惊呼，双手抱拳一躬到底，“多有冒犯之处，请城主海涵。”音之毕竟是皇族亲贵，戚莫一介平民在皇城里住了这么多些年深谙尊卑有别。自己走江湖的小人物若是惹恼了敦煌城主丧命事小，牵动南夙则是不妙。
第二日戚莫同顾三叔一道回了南夙。谭烟跟澹台音之也上了路。一路到了风骨坡就觉黄沙下发出隐隐地恶臭，骆驼蹄子刨上两下就能挖出一具尸体。远处坐了一个带斗笠的大汉，腰间系了一把大刀，冷哼了一声：“这些都是王宗坤驼队里的人，那天晚上杀得还真是尽兴呀，掳回去的女人也漂亮。”
音之使了一个眼神，冲谭烟摇摇头。事情不妙，来者不善。
持刀的大汉摸了摸下巴，依旧望着日头，悠悠道：“王宗林那小子说那些姑娘不算什么，后头还有一个更漂亮的送我做压寨夫人。我在此地等了好几日才等来你们二位。”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这位大爷是来劫色的。
音之扭过头看着刀客，手却伸到了谭烟面前。谭烟领会了其中的意思抖了抖袖子正要把短刃送到音之手中。可转念一想就变了卦，低声冲音之道：“你也有伤在身，说好是我护你回敦煌，小贼我还应付得来。”此时，音之已经去夺她手里的剑。
“我不会让你受伤。”男子说下的一字一句铮铮然地响。澹台音之几时为了别人上过心，又几时为了女人着过急。谭烟心头一惊，将匕首划近衣袖里腾身出招。
沙匪的刀是人血磨利的，腾起翻跃砍杀都透着凶狠。功夫算不上一等一但也是高手，谭烟还算应付得来。可沙匪既然是匪，自然是卑鄙小人。一个口哨，沙子里就钻出十来个人一道围攻。谭烟咽了一肚子的苦水，只剩下苦笑的份了。
音之刚一束手，立马倒了一片。势头刚刚好起来，沙匪就出了绝招，拉动机关，几人拖着埋在沙子里的网把两人给兜住了。眼看胜局已定，沙匪头子弯下腰抬着谭烟下巴，洋洋得意道：“王宗林说你这个小娘子不简单，同他一起谋划着杀王宗坤。年纪不大心机太深，如今聪明反被聪明误，像王宗林那种谁也信不过的人怎么会留你——”
话没说完，一团热血就扑在了谭烟的脸上。自己的匕首不知何时刺进了沙匪的喉间。音之反手拔刀，又举袖替愣在原地的谭烟擦去脸上的血迹。匕首再一挥，两人就站在了黄沙上似一对浪迹天涯的神仙眷侣一般。
小卒子们思来想去还是保命要紧，骑马逃了。
音之当初救落衣用了十二分力气拼了十分性命伤及内脏一直将养着，此番动手时倒是清隽潇洒，此时静下来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两眼一黑栽在女子怀里。谭烟抱着音之的头，竟然晃了神。低头静静地看着他拧眉抿唇的痛苦模样，有些心疼了。
南夙接了陛下的圣旨多少对不起音之。谭烟心中过意不去，又不禁去想音之一路上的脉脉温情。似乎印象里的敦煌城主换成了另一副模样。
“你为何要对我好？你明明知道秦落衣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为何还是跳进来？”冲着昏死过去的人，谭烟问了两遍。自然是没有回应。仰头望着苍穹，白云朵朵似乎拼成了秦落衣的样子。
谭烟曾经害怕过秦落衣，因为自己对他动了情，入了心，不是一次是两次。谭烟如今害怕澹台音之，她隐隐觉得音之心里藏着什么秘密。她不知道他为何能为了自己舍弃性命。是情爱？绝不会，音之绝不会做对不起秦落衣的事情，那又是什么呢？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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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概要：（有点武林外传的味）
戚乳犊摇身夺命剑，
醋良方逼出相思念。
大城主一招绝沙匪，
谭门主苦笑对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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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进入敦煌城，小秦同学可能随时出现。或许下章，或许下下章，或许……但不沾筒子保证，但凡小秦出场就会X（请诸位看我的口型~~嘴巴嘟起，微微再扁一点。）对就是这么念的。
音之和谭烟算什么，大伙尽情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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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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