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亮光）落英缤纷

　　十六

　　“光，你已经吃了三份蛋糕了。”亮无奈地冲他招手，平日里几乎天天晚上过来睡觉，但是很少白天在这逗留。这几天养伤留在诊楼里，才发现光吃蛋糕的频率和分量如此惊人。
　　“少爷，养好你的伤。反正你也不能吃。”
　　亮轻叹气，单手托腮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吃太多了。”
　　他有些困惑，光的体重竟然不会攀升。是他消耗太大了么？碧色的眼眸浮起狡黠。
　　“你不让人来探病，不会是为了方便暴饮暴食吧？”他打趣道。
　　光从食物中抬起头来，似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又埋头继续，末了插嘴，“不是，是因为麻烦。你家那群人最麻烦了。尤其是你妈，为了避免我一开口睡倒一片，直接谢绝探病最好。”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看光已经收拾好餐具准备研究室去，亮淡淡地开口叫他：“光！”
　　“干嘛？”
　　他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他过去，光忍不住翻白眼，“你把三谷‘瞪’出了诊楼三天了，我的工作又回到以前的状态，没空陪你卿卿我我。”
　　亮望着他推上门，不禁错愕。还在生气！他暗自苦笑，看来真的惹毛他了。
　　下午，光从研究室出来时，外头太阳已经如日中天了。亮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抿抿嘴不动声色回房抓了条毛毯出来盖在他身上。蹲下身手扶着座沿趴在亮腰侧仔细端详。这家伙睫毛比我还长……
　　“您好……”门外传来低声的问候，光扶稳沙发小心站起来，拍拍小胸脯，差点摔死。稍微有点恶作剧的心理就被逮个正着。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诊楼门外，看见他的时候眉眼弯弯露出笑意，“你好，请问您是进藤光先生吗？”
　　“我是！”
　　她弯下腰鞠了一躬，“我是九十九丽子，可以进来吗？”
　　光回头冲沙发的方向看了一眼，耸肩让出道。
　　“听说您是梨衣岛的医生。我是来探望亮的，他之前受了伤……”她显得有些局促，说话越来越快，甚至有些连音。
　　光朝沙发一指，“他在那！”
　　“啊。”她迅速羞红了脸，急匆匆地别开头，“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
　　“没什么，喝咖啡还是茶？”
　　“清茶可以了。谢谢！”
　　光出来的时候，九十九正在好奇地四处张望。他将茶递给她，“你是主楼那边的？”
　　“嗯，我是昨天才过来的。明子夫人邀请我过来住几天。”
　　“哦！”光掩下眼睑，细心地吹着手上的咖啡，小口地抿着。
　　“那个，进藤医生，亮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伤了肌腱，要休养半个月。”他安静地喝着咖啡，看着白色的雾气在鼻息间飘袅，“她叫你过来的？”
　　“厄？”
　　光抬起眸子，“亮的妈妈让你过来的？”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来探望。”她有些疑惑，又问，“怎么了？”
　　光摇摇头，端起咖啡喝了几口，最不会应付的就是这种人了。
　　“那个，我听说，其实，只是听说而已。您和亮……是恋人吗？”她犹豫了好久，才忍不住问出口。
　　“恋人？”光想了想，“可能吧。大概就是晚上会回来睡觉的那种。反正他白天都不在这里。”
　　九十九错愕地看着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那样，很好啊。他是那么出众优秀的男人，我一直以为他身边应该是一位端庄秀气的千金小姐。不过进藤医生您是不一样的吧。”
　　“嗯？”
　　她低下头，双手交握着，微微发抖，“我在岛上听了不少传闻，亮对您很痴情。所以，即使你们是，是同性。也没什么不好。”
　　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末了下结论，“没事干的人果然很多。”

　　后来她还来过几次，倒是和光混得越来越熟了。谈起话来也少了很多拘束。而亮通常只是在旁看着他俩。或是看报纸，对于母亲派来的这个女人虽然不甚了解，但只要不干扰他和光的生活，倒也无所谓。
　　亮在诊楼养伤的这段时间，芦原每天会过来汇报情况，当然，也会顺便汇报一下主楼那边的情况，比如说：
　　“那位九十九小姐现在深得明子夫人的心，她不仅家世好，性情好，而且又心灵手巧，今天明子夫人还夸她精于茶道和花道。”芦原绘声绘色地说着，正在看报纸的亮只是偶尔挑眉表示一下。而光却是对着手上的工作乐此不疲，从早到晚都在观察着试管里那点绿色的液体。芦原一通话讲完了，他只是抬头笑了一下。
　　“进藤，你没有听吗？她会花道和茶道，而且深得明子夫人的欢心。”芦原不厌其烦又重复了一遍。
　　“花道和茶道啊，你妈喜欢这些东西？真是奇怪，那好吧，门外那些花茶我本来是要晒干入药的，汉书上说疗效不错。既然她喜欢，那我就勉为其难让给她好了。”
　　“……”两个男人眼对眼看了一会，末了，芦原开口了，“亮，是我表达不能还是他理解不能？”
　　亮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你早该习惯了。”
　　这时候某人已经用罐子把晒干的花茶装好送过来了。
　　“所以说你觉得明子夫人会高兴吗？”芦原不死心地问。
　　光瞧着手上的花茶很是认真地回答：“她肯定开心到痛哭流涕，我晒了好几天了，味道应该不错。”
　　“……”

　　第二天，同样是汇报工作，同样顺带汇报小情报，显然，芦原真的很闲，至少光是这样认为的。
　　“做饭？”
　　“是啊，她昨天做了一桌子的菜，明子夫人很高兴，就连塔矢先生吃了也说她手艺不错。而且……”芦原窥看了亮一眼，继续说，“夫人在饭席上还说……说进藤你不会照顾亮，连下厨都不会，根本没资格和……亮在一起……”
　　光惊讶地张了张嘴，把目光定格在亮身上，上下打量，然后很是费解地说：“他看起来不像饭桶啊！”然后啧啧嘴，“做饭我会啊，要不明天我现场给她做一顿？”
　　这个时候正看报纸的某人坐不住了，“光，你不会做饭没关系，梨衣岛又不是没有厨师，母亲只是在找借口为难你而已。”
　　“我会做饭！”光不服气地站起来，“我可以现在就做。”
　　没到门口就被抓回来，亮一边扶着门站稳，一边郑重其事地嘱咐，“我知道你会做饭，但是现场表演就不用去了，你乖乖坐在这里等着吃饭就可以了。”
　　“亮，我做饭很难吃？”光忽然挑唇巧笑。
　　“不……那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
　　“是吗？”他很快接受了意见，并若有所思地走到角落蹲着认真思索。
　　芦原呆愣地看完整个过程，不知所云。末了，接收到亮一个锐利的冷视，更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说通风报信偶尔也会受到冷对待的。
　　过后几天，当他看到光认真地和那位九十九小姐学下厨的画面时，忍不住背脊发凉。再瞧一眼沙发上喝咖啡的亮，今天的诊楼似乎格外的冷。
　　那边其乐融融一个教做菜一个学做菜的气氛是什么？当然，不久之后九十九那脸色确实比较精彩。芦原瞧着亮手上那杯咖啡从无热气变有热气，冷不丁打了寒战。

　　“光，这是我亲手织的围巾，送给你，还有亮。”九十九微笑地把一黑一白两条围巾奉上。
　　光接过一看，也回了一笑，“谢谢！我正想去买一条呢，是你自己织的？”
　　九十九点点头，偷偷看了亮一眼，见他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顿时失落之色难掩。
　　“我也给夫人和先生各织了一条，天气冷，自己织的围巾暖和些。”
　　光瞧着手上的围巾陷入沉思，半晌，忽然兴致勃勃地看着亮问：“要不我给你妈织双手套？”
　　亮立即面露惊讶，“你会织手套？”
　　“不会！”
　　“……”
　　“九十九会啊。我跟她学。”
　　亮似有所思地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回，“你最近似乎很积极学手艺。”
　　“因为没事干啊。”
　　亮立即挑眉，说：“你要是太闲了我可以帮你找事情干。”
　　“不用了，你的脚还没好，别想上我的床。”
　　“我天天晚上在你床上。”
　　光眯眼，掀唇微笑，“我不介意今晚踢你下床。”
　　完全无视未婚女性的调情继续发展，九十九面色微变，勉强维持着镇定。
　　“你想学织手套吗？那我明天带毛线过来。”她微笑地带开话题。
　　“好啊！”
　　半个月后，当亮已经能行动自如时，那双手套终于出炉了。芦原开车过来接他时，光正郑重地把织好的手套递给他。
　　他瞧见亮的脸柔和带笑，不觉松了口气，这半个月可真不好熬。进藤成天和那位小姐在一边研究手套，亮每天阴沉着脸，手上那张报纸从早拿到晚，汇报工作不知他听进了多少。
　　那位九十九小姐说是在教织手套，看来也不过是想在诊楼多待着。时不时分神去窥看沙发上的亮。
　　“光，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双手套为什么一只四根手指，一只六根手指？母亲看了会生气的。”
　　芦原靠在车窗上险些栽出来，亮，那不是生气的问题，绝对是愤怒。
　　“啊，那个啊，因为织好了一只发现少了一根手指，所以另一只就多织了一根。”
　　“……”只要加起来等于十就行了是吗？亮对着那双手套看了半天，扶额安慰道：“算了，还是别送过去了。”
　　光双手枕在脑后笑眯眯地回答，“那是织给你的。发现少了一根手指后，我就决定送给你了。”
　　“……”
　　OK,我什么也没听见！芦原正直身体，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顺手将车窗摇上去。
　　“她教你织的？”
　　“没有，她让我拆了重织，我说太麻烦了。反正亮你凑合着用就算了。”
　　问题是没法凑合吧？

　　芦原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看着车后座的亮，他正在试穿他的新“手套”，嗯，姑且算手套吧。
　　“你真的要戴着它吗？”他小声地问。
　　亮正在认真研究怎么戴上去，听见芦原的问话，头也没抬淡淡地开口，“他织的，不戴的话能进诊楼？”
　　芦原安静地缩了缩肩膀，好吧，什么管炎是成功人士的通病。

　　“亮不是搬回主楼去了吗？你干嘛又上我这来？”光翘着脚正解决他的第八份下午甜点，颇为不耐烦地说。
　　“我也不想来啊，但是白川说这件事还是告诉你好，所以我就来了。”
　　“明子夫人的腿脚好些了？”芦原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光只听进了这一句。
　　“是啊！那位小姐不知从哪学来的按摩手艺。每天早晚帮她按摩，明子夫人越来越喜欢她了。”
　　“哦，这样啊！”光捏着下巴，思索片刻。
　　“好吧，我会认真考虑的，你可以走了。”他再次埋头进攻甜点。
　　你考虑什么？当然，芦原已经聪明地学会了不去反问。
　　不久，亮把所有的东西搬进了诊楼，正式和光同居。明子气得上诊楼大闹了一场，显然由于光的粗神经和毒舌，明子更加被气得不轻。
　　“一定是你教唆亮搬过来的。”
　　“嗯，是啊，我让他考虑考虑。”
　　“光，如果亮住过来，夫人就很难见到他了。”九十九忍不住插上一句。
　　“那你就自己过来看他嘛。”光凉凉地回上一句。
　　“你……”
　　“光，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夫人年纪大了，腿脚也一直不太好，让她经常这样过来，实在说不过去了。何况主楼离这里也不近啊。”
　　“没事，就当锻炼行了。”
　　明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光的鼻子一通骂，最后还肯定地说要说服行洋把他轰出岛。

　　是夜，芦原将亮送回诊楼，虽然不明白亮为何突然决定搬进诊楼，但他还是选择沉默，这几天梨衣岛又开始不平静了。这次事件，明子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诊楼前灯火通明，亮正准备迈步跨入楼，忽地转身迅速来到拐角黑暗处，侧身掏枪上膛，动作迅速将躲在角落里的人逮住。银亮的手枪在月光下发射着寒光，那人直愣愣地瞪着指着她额头的枪，脸色煞白，却仍攥紧拳头镇定地站着直视。
　　亮暗自敛下眸底的异色，将手枪收回插入腰间，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讨好我母亲那是你的事，但利用母亲对你的喜欢来攻击光的弱处，九十九丽子，光虽然粗神经，却不至于愚钝，你那张面具，不觉得多余么。”他冷笑着走出暗处。
　　黑暗中脸色难看的女人咬着下唇，那个男人，笑得一脸纯真，没想到竟然依样画葫芦，画的比她还逼真，她押错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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