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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宇文昭办完了正事，肚子饿得咕咕叫，想起来还没吃午饭，于是进了内院。
午时三刻，日晷的影子已经偏西，家中母亲和弟妹们早都已经用过了午饭，他又不愿意再麻烦别人，叫身边的丫鬟在西院小厨房随便弄了两个菜，急急忙忙就着吃了三大碗香米饭。
他心里还记挂着和高睿有约，不愿意多耽搁时间，想早点赶到宫里去，刚要出门，妹妹宇文晴追了出来，问二哥几时才能有空，好带着她和沅姬去看风动楼。
宇文昭见妹妹热切的劲头，心中一动，问道：“那个风动楼真有那么好玩吗？别又是你听什么人瞎说的吧。”
宇文晴小嘴一扁，不高兴地说道：“阿沅从来不会骗人的，明明是二哥你想耍赖，答应了人家又要反悔。”
宇文昭一听就明白了，笑道：“其实是阿沅想去，拉着你来跟我说的吧？放心，就算不看妹妹的面子，单单冲着阿沅，我也不敢反悔——母亲和姨妈那边不好交代呢——等过几天有了闲暇，一定带你们去。”
宇文晴听到哥哥这样说了，才露出笑容，高高兴兴让他走。
宇文昭心想：“晴儿就是这么一根筋，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被我拿话一套就把阿沅招出来了。虽然阿沅和她年纪一般大，却比她有心计多了——还好还好，阿沅不是我亲妹妹，否则我这个做哥哥的准要头疼死。”
未时还没过，宇文昭就进了宫。他估计皇帝已经用过午膳，现在应该在休息，于是不进衡玑阁，直接绕到后面的宝光殿。这座宫殿的形制比排云殿稍小一些，是预备着皇帝接见大臣和处理政务的间隙，更衣或者小憩用的。
常平正在花厅的明间外面伺候，见他到了，喜孜孜地迎上来，笑道：“宇文校尉，这么快就回来了，出宫办事还顺当？今儿个陛下心情好，多吃了半碗粥呢。”。
宇文昭心想，半碗粥还不够我塞牙缝，有什么好高兴的？随意应了一声，问道：“陛下现在做什么呢？”
常平往里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依着陛下平日的习惯，午膳之后要休息一会儿，只是陛下素有不寐之证，躺下去也要辗转反侧好久，近来越发睡得少了，恐怕现在还没合眼呢。”
宇文昭点了点头，又问：“陛下吃药了吗？华医官怎么说？”
常平道：“华医官说这不寐之证只能慢慢调理，病根还是在心里，什么郁结日久忧思伤脾之类。今天的药已经吃过了。陛下虽然瞧着有些不大情愿，服药倒是痛快，一口气便喝完了，没让咱们为难。阿弥陀佛，但愿以后天天这样才好。”
宇文昭听了他的话，暗暗好笑，心想：“他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脾气，和晗儿一样，拿糖豆就收买了。以前我以为皇帝必定天威难测，没想到这么好哄。”
两人在外面悄声交谈，忽然听得里面传出一声玉磬清响，这是皇帝有事传唤，常平不敢怠慢，连忙轻手轻脚推门进去了。
宇文昭仍旧在外面等候，正在琢磨皇帝说晚上让他看样东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常平就从里面出来了，向他说道：“宇文校尉，陛下召您进去伺候呢。”
宇文昭一听，皇帝果然没睡着，也就不再多想，躬身领命，推门直入。
绕过一道珠箔屏风，见高睿卧在铺着象牙席的凉榻上，闭着眼睛正在假寐。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双目，唇角微动，冲他笑了笑。
宇文昭趋步上前，在凉榻前跪下，小声问道：“陛下还没睡着么？”
高睿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斜倚护壁，问道：“信送出去了吗？”
宇文昭禀道：“信已经送了，若无意外，天黑之前父亲应该可以收到。若是他今晚写了回信，明天午时以前就能送到我手上。请陛下放心吧。”
高睿“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宇文昭见他意似不喜，连忙问道：“陛下为什么闷闷不乐的样子？难道……难道是嫌信送得太慢了吗？我怕父亲看出破绽，所以才不敢让他连夜派人送回信的。”
高睿听了，也不说话，注视着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忽然不叫我的字了？”
宇文昭这才发觉忘了改口，便跟他解释道：“我担心以后叫习惯了，哪天一不小心当着别人的面也说出来，别人若是因此指责我大不敬的罪名，你又不能不处置，岂不是叫你为难。反正我在心里叫你元仲就行了，这样不好吗？”
谁知高睿一口便否决了。
“当然不好。”
他用左手撑着象牙席，指甲有意无意地在席子上划来划去，发出轻微的声音，带着音律节拍，彷佛在弹奏琴弦一样。
宇文昭盯着他的手指，觉得似乎比象牙还要白皙凉润，指甲上隐隐透出血色，像极了粉红色的海棠花瓣，情不自禁呼吸粗重起来，心中只转着一个念头，想把那只手抓过来，放到嘴边亲一亲。
高睿说道：“你在心里叫，我又听不见，那和不叫有什么分别？就好比别人在心里骂我，我也是一样听不见。除非真的骂出来了，我才知道原来别人竟然这么恨我。”
宇文昭奇道：“谁敢在心里骂你？为什么要恨你？”暗自思忖，不知道自己出去这几个时辰之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常平刚刚不是说皇帝今天心情好，连午饭都多吃了半碗吗？怎么看他现在的神情，倒好象懒懒的要生病一般。
高睿向床榻里边略让一让，轻拍身侧，说道：“子尚，你坐过来，我跟你说。”
宇文昭连忙起身，就势坐到高睿身边去，他的手故意撑在象牙席上，和高睿的手掌边缘似触非触，若即若离。
夏季衣衫单薄，宇文昭一靠近高睿，又闻到了那股细细的樨兰香。意识到两人现在近在咫尺，只要一伸胳膊，便能轻易将他抱个满怀，宇文昭顿时心中狂跳不止，连忙屏住呼吸，克制绮念，生怕被皇帝发觉自己的龌龊念头。
虽然房间里除了他们并无外人，高睿好像还是生怕被别人听见交谈内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告诉他始末原委：“午后我去芳华殿给太后请安，那边伺候的人说太后已经歇下了，我不敢进去打扰，就退了回来。可是……”他说到这里咬了咬牙，脸上浮起一层薄红，毫不掩饰愤怒之意，“可是我回来以后忽然想起，今日是恩准外戚入宫省亲的日子，前天杨尚书递了求恩表，我已经照准了——你不知道，每次杨尚书进宫探视太后，太后都会留他用过午膳再走，我叫人去春晖门问了问，果然尚书令一早就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宇文昭心想，太后和杨尚书是兄妹，有什么家常的私密话要说，不愿意被皇帝打扰，所以扯了个幌子，那也是人之常情，何至于让他如此生气？只怕另有内情。听高睿说道：
“我心想现在朝局不稳，虽然杨尚书才能平庸，但是杨氏一门和皇家几代结亲，连续出了三个皇后，势力却不可小觑。当初父皇也是想拉拢他们，才立了杨妃当皇后。”他说到这里，垂下眼睛，神情里透出一丝哀伤。
宇文昭微一沉吟，立刻就明白了：“啊，他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如果当年洛妃也是出身外戚大姓，有娘家的势力撑腰，这皇后的位置肯定是她的。”
高睿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当时我想，如果能够说服杨尚书，让他也支持我的决定，总比令尊一个人站出来说话要好些。”
宇文昭听到这里，插口道：“恐怕他不会听你的。我常听父亲说，杨尚书这个人心大胆小，又毫无主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宁可和他当对手，也不要拿他当朋友。”
高睿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知道他不大靠得住。可是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所以我就没有带内侍，自己从后门又回到芳华殿，命令守在那里的宫女不准声张，悄悄绕到花厅外面，想在那里等着杨尚书出来。”
宇文昭心想：“恐怕你也是想听听太后和杨尚书在议论什么吧。”想到这里，立刻醒悟，皇帝准是偷听到杨家兄妹在背后骂自己，因此而生了这场闲气。当下握着高睿的手，柔声劝道：“他们说的话多半不大好听，你也不必跟我复述了。先帝把皇位传给你，太后肯定心中不满，何必在意他们说什么？反正我觉得你好。”
高睿怔怔地望着衣襟上一朵刺绣的宗彝纹，忽然眼中落下泪来。
“他们说……他们说我来路不正……是东绍氏的孽种……还说……还说我母亲背着父皇和别人偷情……所以我长得不像父皇，肯定不是他亲生的……我听到太后在和尚书令商议，要怎么用这个借口废掉我，另立琅琊王为帝……”
宇文昭万万没有料到，太后和杨尚书密地商议的竟然是废立大事，心中一惊，暗想：“糟了！他现在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宇文家岂不是也搅了进去？现在朝中各派纷争，局势不明，我该怎么跟父亲交代呢？他会怎么说？”
见高睿呜咽流涕，愤懑伤情，心中又是一痛，自然而然地将他揽过来，拍着肩膀安慰道：“别哭，别难过……我，我会保护你的……不能让他们得逞……”
关于洛妃不贞的种种传言，高睿以前隐约也听过几次，可大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只言片语，他还是头一次真切听到别人背地议论，不仅把母亲说得如此不堪，就连自己的出身也备受质疑。他伤心欲绝，伏在宇文昭怀里痛哭，几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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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回帖有一定的延迟，当天的回帖不管刷多少次也显示不出来，对LJJ的操作系统不是很熟悉，不知道各位读者是否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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